71 趙譽城:他……怎麽可能?

趙譽城皺着眉瞧着的一隊人馬, 從衣着上來看, 只是普通人, 可他自小就被帶到軍隊,自然對将士的一些行軍走姿極為熟悉。

這一行人為首的十幾人, 到最後的十幾人, 他一眼就認出來就是将士。

尤其是為首的男子,面容白皙,眼神卻淩厲,一手扯着馬缰,另一只手卻是按在腰間,這是警惕的動作, 防止四周一旦有風吹草動, 立刻就能拔出腰間的劍, 殺人于無形。

趙譽城皺眉, 這男子絕對是軍隊出來的, 且職位不會太低。

再往後看,中間護着兩輛馬車,他們是什麽人?

趙譽城鳳眸眯了眯, 由這麽一位可能身份不低的将士來護送, 看來對方身份也不低。

莫不是……

趙譽城這些時日雖然深居簡出,但并非不問朝政, 自然也知曉大荊與大虞的那些事。

虞帝為了拉攏燕帝,前些時日捎來書信,說是送來一位和親公主, 想要結秦晉之好,可按照傳來的消息,據說那公主遇刺,并未前來……還是說先前的刺殺不過是煙霧彈,對方實則是秘密前來了。

趙譽城單槍匹馬并未動,虞煜臨警惕性極好,可依然剛開始并未察覺到趙譽城,直到快靠近了,才察覺到不遠處竟是停着一個人,他迅速擡起手,讓隊伍停了下來,皺眉看向趙譽城:“這位公子何以攔着我們?”

“你們是什麽人?”趙譽城面無表情看過去,并未說自己的身份,卻也直接開門見山開口問道。

虞煜臨警惕地攥緊了刀鞘:“這與公子無關吧?我們要進燕京城,還望公子行個方便。”他說這句話的同時,左手不動聲色地往後一擺,除了護在兩輛馬車四周的人,其餘的都保持高度警惕。

趙譽城将這一幕落入眼底,更加确定了心裏的想法:“你是護送大虞國和親公主前來的将士?”

“你……”虞煜臨臉色更加不好看,“你怎麽知道?”這人是什麽人?從音容面貌看不出,可周圍的氣勢雖然內斂,卻依然能看出非富即貴。

“猜的。”趙譽城淡漠道,确定了之後,也就失了興趣,大概猜到了男子的身份。

這次前來和親的公主是虞帝的義女,而這義女還有一位兄長,不僅是大虞國的王爺還是赫赫有名的将軍,這王爺是個為百姓做實事的人,為人耿直不盲目愚忠,聽說這次胞妹被遠嫁和親,他不日前離開軍營,不知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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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是來親自護送自己的胞妹來大燕,趙譽城拍了拍坐下的駿馬,讓到了小道的一邊,“你們過去吧,我不過是瞧着你們不像大燕子民,多問兩句罷了。既然是大虞國的和親公主,那過去吧。”

虞煜臨的目光在趙譽城身上掃了一圈,最後對上趙譽城那雙波瀾不驚的鳳眸:“你又是何人?”

趙譽城深深看他一眼,早晚也是要見到的,倒是也沒瞞着:“趙家人。”

虞煜臨眉頭擰了擰,趙家人?他腦海裏閃過一個人,眼神詫異地看過去:“你……”對上趙譽城并不打算多言的鳳眸,略微颌首:沒想到,竟然是譽王。

他這剛到燕京城外,遇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會是那位譽王,虞煜臨對趙譽城此人還只是聽聞,尤其是對方在戰場的功績,讓他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拱手示意之後,這才一揮手,讓一行人繼續往前走。

周良魚做了一個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四周像是被火爐灼燒一般,他深處其間,想要掙脫出這種困境,卻不得其門。

周良魚踩在火焰般的地面上,一步步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只看到前方似乎有一個門,隐約有亮光照進來,周良魚朝着那門撲了過去,等光芒大盛,他迷迷糊糊睜開眼,伸出手,仿佛抓到了什麽,他努力看過去,發現竟是一本書……

周良魚死死将那書攥在掌心間,意識不清地蜷縮起身體,不知是不是錯覺,他仿佛隐約間聽到了趙譽城那厮的聲音,可怎麽可能?

與此同時,一行人往前而行,虞煜臨驅馬也讓到了一邊,與趙譽城并馬停在了一旁,等着隊伍過去。

随着第一輛馬車過去,趙譽城的視線落在第二輛馬車上,眉頭皺了皺:“虞公子,不知這馬車裏是何人?”

“這位是近衛隊的領頭,只是三日前無故發高熱,昏迷不醒,恐耽擱了行程,經過一處時多買了一輛馬車。”虞煜臨開口解釋道,既然這位是譽王,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趙譽城挑眉,沒說話,一個近衛隊的領頭,會是給和親公主一樣的待遇?

趙譽城若有所思地朝着那輛徐徐靠近的馬車看過去,就在馬車快要到近前的時候,趙譽城坐下的駿馬突然躁動了起來,噴了兩個響鼻,似乎莫名特別興奮,甚至擡起了兩個前蹄,蹬了蹬,被趙譽城皺着眉拍了下馬頭,才老實了下來。

趙譽城眉頭皺得越來越緊,眯着眼瞧着那越來越接近的馬車,到了近前時,那馬車車壁的帷幕被風卷起,露出了躺在馬車裏,背對着他的人,對方蜷縮成一團,全身裹在一方薄毯裏,只露出腦袋後短短的一截毛茬。

帷幕卷起後,又很快落下,馬車也行駛過去,大概是趙譽城的視線一直落在那馬車上,虞煜臨道:“這就是俞近衛長,他這幾日惹了風寒發了高熱,一直昏昏沉沉地睡着。”

趙譽城眯眼:“虞?”

虞煜臨知道趙譽城跟他先前聽到的時候一樣想差了,嘴角彎了彎:“不是虞,是俞……俞旭,榆樹沒有木,旭日又東升。”其實他更想說被日光照着的光禿禿的樹幹,不過想到被俞旭怼的模樣,眼底浮掠過一抹笑意。

這抹笑被趙譽城捕捉到了,不知為何,莫名心裏被扯了一下,只是這感覺很莫名,他想到被薄毯遮着的後腦勺露出的毛茬,“他的頭發……”

“這我也不是很清楚。”虞煜臨随口道,他其實還真不清楚,這一路途中也問了好幾次,不過這俞小子都打馬虎眼過去,他也沒再多問。

趙譽城望着馬車的方向,低喃一聲:“俞旭嗎……”他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麽。

坐下的駿馬被他安撫了之後,又打了個響鼻,吭哧吭哧馬頭甩了甩,趙譽城最後看了眼馬車,與虞煜臨揮別之後,勒着馬缰,背對而行,打算繼續往前走。

只是就在這時,前方原本緩緩而駛的馬車裏,突然傳來劇烈的“咚”的一聲響,與此同時,伴随着男子壓抑的低聲痛楚的聲響。

這聲響一起,趙譽城原本已經打算揚起馬鞭飛馳的動作乍然間停了下來,他難以置信地睜大了眼,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鳳眸底有各種各樣的情緒迅速浮掠而過,最後都化成了一個動作,他猛地轉過身,可在看到虞煜臨皺着眉上了馬車的動作時,瞳仁驟然一縮。

周良魚的意識并不清楚,他只覺得自己像是深處火焰之中,他攥着那本書卷,費力地睜開眼,那些泛着光的字,仿佛都在眼前晃悠,他終于看清楚了封皮,他瞧着那金光閃閃的《寵妃》下三個字時,感覺渾身疼得像是針紮的一般,他渾身蜷縮的更加厲害,無意識痛苦的低喃出聲,再次陷入了無盡的夢魇裏。

虞煜臨飛速掠上馬車,蹲在周良魚的面前,将他臉上蒙着的薄毯給揭了下來,瞧着他漲紅的臉,渾身濕漉漉的,竟是比先前三日任何時候都要病的厲害:“怎麽回事?”明明先前已經有好轉的跡象了。

虞煜臨擡起手,手背剛想去試探對方的額頭,突然馬車的帷幕被撩起,一人逆着光站在那裏,看不清楚表情,可莫名的虞煜臨的動作竟是被對方那雙看過來的淩厲的目光給定住了。

虞煜臨皺眉,随着來人躍上馬車,等視線暗下來,虞煜臨才看清楚,竟然是去而複返的那位譽王,“你……王爺你怎麽回來了?”

趙譽城垂下眼,隔着幾乎不到兩個手臂的距離瞧着那蜷縮躺在馬車上的人。

因為虞煜臨先前的動作,他的大半張臉都露了出來,緊閉的雙目顫抖着,沾上了汗珠在眼睫上顫抖着,像極了淚珠,給人一種脆弱感,可偏偏,下半張臉野性潦倒的胡渣,将這份脆弱給遮掩掉了,可這一切落入趙譽城的眼底,全部都變成了疼惜與愧疚。

他喉結動了動,才勉強克制住沖動過去将人攬住懷裏立刻帶回譽王府的舉動,他垂在身側的手死死攥緊了,直到掌心傳來黏膩的疼痛感,趙譽城才勉強克制下來,面上不動聲色,動作極輕地蹲下身,鳳眸癡癡落在不遠處的身影上,聲音壓得極低,輕不可聞,像是會驚吓到什麽:“他的情況很不好……我會一些針灸,勞煩幫我拿一些銀針過來,我幫他先把熱氣給退了。”

虞煜臨倒是沒想到趙譽城竟然會幫忙醫治一位近衛長,可他也的确沒辦法了,這幾日沿途找了幾個大夫,連随行只會包紮治療刀傷的軍醫都只是說發熱,可灌了湯藥下去,本來以為熱意退了,誰曾想,快到燕京城了,反而更重了。

不過這譽王還真不像傳說中的那般……不近人情,這不是挺好的?

虞煜臨回過神,發現這譽王的視線一直落在俞旭的身上,他應了之後起身,下去找随行的軍醫拿了診包,重新上了馬車,只是撩開帷幕,就看到這譽王竟是不知何時将俞小子身上的衣袍解了,等他撩開的時候,幾乎是動作極快的将薄毯重新蓋在了對方赤果的上身。

虞煜臨想到對方惹了風寒,大概是這譽王怕風吹進來病上加重,沒想到這譽王還挺細心的,虞煜臨對趙譽城的印象更好了,趕緊落下帷幕,将銀針包遞了過去:“不知可還需要什麽別的?”

“不必了,勞煩先下去,我診治時不喜旁人瞧着。”趙譽城背對着虞煜臨,冷聲吩咐道。虞煜臨挑眉,不過也沒多想,一個近衛長跟這譽王也不認識,應該也不會針對對方。

虞煜臨從馬車走了下去,不過卻還是等在了馬車外,擡手吩咐随行的隊伍都停下來歇息。

虞思菱先前在馬車上并未聽到後面的動靜,等得知時也匆匆從馬車裏跑了下來,戴着面紗,到了近前,望着帷幕緊閉的馬車,擔憂不已:“哥哥,俞大哥沒事兒吧?”

虞煜臨摸了摸她的頭,并未提趙譽城的身份,安撫道:“一個好心的公子剛好會醫術,正在給俞小子針灸,應該會沒事兒的。”這譽王也不像是随便攬事的人,對方既然肯說出口,應該是沒問題的。

虞思菱還是擔心,眼巴巴瞧着帷幕:俞大哥可千萬要沒事兒啊,否則,她會愧疚死的,要不是她當初求着俞大哥來送他,也就不會……因為要當近衛長而這麽訓練,也就不會……累病了。

與此同時,在馬車帷幕落下的同時,趙譽城幾乎是手指微抖地碰上了朝思暮想了幾個月的人,只是掌心間紮手的胡渣讓趙譽城忍不住心底湧上愧疚的酸楚,俯下身,不敢發出聲音,低着頭靠得極近,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再難克制,俯身親了下去。

周良魚覺得自己不僅像是身處火爐,還無法呼吸了,就像是一條幹涸的魚,努力想要朝着有水的地方蹦跶着,結果被壓得死死的,壓根掙脫不開。

周良魚努力想做一只自由自在能游水的魚,手臂無意識的亂揮,掙紮間,啪叽一下像是打到了什麽東西,随後,周良魚感覺呼吸立刻重新回來了,他又活了,于是,周良魚忍不住又揮着爪子揍了幾下。

只是揍了沒幾下,就被握住了手,十指糾纏,仿佛耳邊還聽到了一道壓得低低的輕笑聲,帶着失而複得的無奈與疼惜。

周良魚更暈了,意識也随之更加混沌迷離,他在最後意識徹底潰散前,心想:他肯定是睡傻了,否則……怎麽會一連兩次都聽到趙譽城這厮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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