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虛]

他像個出生的嬰兒,用嘴一點一點地吸吮,小心翼翼,帶着一種溫柔的安撫。

她的笨手笨腳,惹他氣惱,偏偏心裏又有些疼了,情不自禁做出如此舉動,然那純陽之血入喉,腥氣全無,立化為甘甜的味道,似一團暖流滋潤着五髒六腑,修護心脈,運氣無阻,舒服得每個毛孔都透着暢快,身輕若飄。

真是好血……

這等珍稀之品,怎麽可以浪費……

而一想起是她的血、她的血,在他的胃腹中,就仿佛彼此已經血肉相融,合成一體,渾身變得愈發顫栗,他被那甜美的滋味引誘,一飲入口,幾乎無可自拔,唇舌舔淨傷口,又在邊緣處愛纏蜿蜒,一滴都不肯遺落。

蘇拾花被他的舉止吓傻,原地呆若木雞,根本不能動彈,傷口被他軟軟的舌尖舔-弄過,有點癢,有點痛,又、又好像有點舒服……十分微妙的感覺,難以形容。

至于他,長睫低垂,表情認真,舌頭一下一下地舔着她的血,倒像是一副……很好喝的樣子?

錯覺,錯覺!她搖搖頭,人家明明是在幫她止血,哪裏是在品嘗美味,可是這樣的舉動,總覺得有些暧昧……溫柔過了頭一樣……

嬌靥燥熱生紅。

“沒、沒事的。”她出聲,低如蚊蚋。

蘭顧陰從某種沉浸中醒過來,發了一會兒怔,才肯放開她,那臉色本就略微蒼白,偏偏唇畔還殘留着一縷殷紅,被他不經意地以舌尖舔了,眼波斜斜流轉,竟是邪魅豔麗到了極致,猶如一只絕美妖狐,專門來迷惑人間,來,迷惑她……

蘇拾花雙頰更紅了,像一把火,直燒到了脖子根。

“你……總看着我做什麽……”他把臉龐一側,任由烏發遮面,像被她看得害羞了。

蘇拾花忙收回眼,恨不得抽自己兩下,真是,她怎麽跟得了花癡病一樣,一個勁盯着人家瞧呢,實在失禮啊。不過,原來一個人長得好看,也是可以看入神的。

她急急開口:“對不起,對不起。”

蘭顧陰以袖掩面,吃吃一笑:“你道歉做什麽?”

蘇拾花被他問得噎住,只好道:“謝謝你……替我止血。”不知所措,幹脆彎身撿剩下的木柴。

“我來吧。”蘭顧陰強行取下她背後的大竹筐,将剩餘的幾塊木柴裝進去。

他往廚房的方向走,蘇拾花心內有事,一路跟随,想了想,決定跟他商量:“阿陰,我想到村莊裏給人當幫手。”

蘭顧陰身形一頓,轉過身:“怎麽了?”

蘇拾花解釋:“以前你一個人住,靠賣茶葉為生,溫飽總能自足,如今我住進來,生活上肯定多了負擔,所以我想到村裏找個活幹,這樣一來,日子總歸好過些。”

蘭顧陰沒料到她會提出這樣的要求,怔了兩怔,反而不知該如何接話:“其實,不用……”

“不。”蘇拾花很堅定地搖頭,打斷他,“你肯讓我住下,我心裏已經十分感激,所以不能繼續白吃白住,況且……阿陰,我也想好好照顧你,多出一份力,就當是為了表示感謝吧,否則我心裏,總是過意不去……”

她一字一句說的真誠,蘭顧陰看在眼底,她肯跟他商量,肯說出她的想法,證明她已經把他當成了知己夥伴,是相信他的,不是嗎?

但,心魂深處,欲望已經不能滿足。

他要的,不單單是感激,也不是所謂的朋友,他要的……他迫切想要的……

“好吧。”至少,讓她先做自己想做的事。

他答應,蘇拾花自然欣喜,眨動的雙眸宛若滌過一般,是一澈見底的亮,被天光耀映,蘭顧陰總覺得那裏有繁星閃爍。

“今天我在回來路上,遇見了不少村民。說起來……有件事很奇怪呢。”随着他一路進了廚房,蘇拾花若有所思地道。

蘭顧陰擱下竹筐,想着她一早定沒吃飯,正欲掏袖,突然反應過來,又把手縮回去,平靜如常地問:“什麽事奇怪?”

蘇拾花開口道:“我本是詢問他們需不需要幫手,但他們一聽我住在山頭上,都搖頭說,那裏根本沒有人家,我說真的有,他們卻不相信,總說山頭荒蕪好許了,不可能有人住的。”

蘭顧陰半邊俊容浸在暗影裏,如薄雲籠罩,神情總也看不清楚:“你也知道,我不經常下山,每逢到了采茶季節,才會出幾趟門。”

“嗯,我知道,可我說的話他們怎麽也不肯信,那樵夫居然還說上個月他來山頭看過,根本一個人都沒有,明明是他在說謊啊。”她黛眉一豎,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像塞了滿嘴榛子的小松鼠。

蘭顧陰不以為忤,唇角勾起令人難解的弧度:“那你……信我嗎。”

“我信,當然信!我親眼所見,難道還有假嗎。”她只是生氣,生氣別人不信她的話,更生氣別人當他不存在一般。

玉手被一雙幽涼的手握住,她微愕擡首,撞上那極黑的眸子,差一點點,魂魄就要被吸入。

“你信我便是了,又何必在乎他人的說法。”

他聲音依是那般輕而無力,如煙散,如雪飄,如花落,可眼神,凝着她不動不搖,被她癡纏住似的,漸漸變得深邃,彌漫出了一種近乎癡情的味道:“反正現在,我有你了。”

像一把錐,重重砸在心頭,蘇拾花呼吸發緊,似被他逼得有短暫的窒息。

他說,現在……有她了。

這句話,究竟什麽意思呢?

就好像、好像她是他的唯一,從此以後,他的眼裏,心底,再無旁的,只要有她就好了……

他孤單太久,所以對自己,有了一種依賴感嗎?

可那樣的眼神,又給她似乎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蘇拾花迷惑的神情中摻雜着糾結,一低頭,他還握着她的手呢。

她慌忙縮回來,磕磕巴巴地道:“我,我去練功了。”一溜煙跑開了。

她動作太快,讓蘭顧陰不遑反應,怔怔望着那有點倉皇的背影,又想到她紅得無比好看的臉蛋,居然為之失笑。

下一刻,廚房木門吱呀一聲,無風自合,他袖中飄出四片小紙人,落在地上,白光一閃,竟變得與人大小,能說能動,恭恭敬敬跪在地上,“主人,今天的膳食需要做些什麽?”

嗯……做些什麽好呢。

蘭顧陰托腮沉吟,今日喝了她的血,總該有點補償啊。

蜜汁燕窩?鮮湯玉鮑?不不不,這樣會令她起疑的。玫瑰酥?梨花糕?她喜歡吃甜的嗎……

他皺着濃墨俊眉,眉梢間,卻不經意洩露出一絲罕有的溫存寵溺來。

這兩日,蘇拾花都忙着到山下的村莊裏“串門”,功夫不負有心人,正巧趕上村莊的打獵團在招人,蘇拾花報名參加,她有武功底子,身法又不錯,小露幾招後,引得在場成員一陣喝彩鼓掌,首領瞧她雖是生面孔,但為人誠懇直爽,功夫也的确不錯,便同意讓她加入了。

蘇拾花喜滋滋地往回家的方向走,山路兩旁長着許多小野花,白白的,中間是紫色,叫不上名字,遍及在草地間,仿佛成片的紫白綢帶浮在碧泉之上,有風吹過,蕩漾起伏,煞是好看。

蘇拾花正想着要不要采些野花,放在屋內熏香,突然聽到“哎呀”一聲,前方一位婦人正挑着擔子,不巧腳底一滑,前筐半空歪斜,裏面的毛桃掉落一地。

蘇拾花不多想,趕上前幫忙拾撿,同時關心地問:“大娘,您怎麽樣,摔到哪裏沒有?”

大娘擺擺手:“沒事沒事,就是崴了腳,天喽,這鞋底咋就打滑了呢。”

蘇拾花将毛桃一顆不漏地裝回竹筐裏:“大娘,您要是腳疼,不如我幫您挑着擔子吧。”

大娘端詳她幾眼,笑道:“好姑娘,不妨事,瞧你細胳膊細腿的,哪是幹這等力氣活的,你住哪裏呀,以前咋沒見過呢。”

蘇拾花連忙回答:“大娘,我住在山上。”

“噢,是在山上啊。”

聽她語氣頗為熟絡,蘇拾花下意識問:“大娘,您知道那裏嗎?”

“知道知道,我記得那裏有戶人家,姓、姓啥倒是忘了,不過有位少年,有時會到山下賣茶葉。”

“對對!”自從上回村民衆口一詞,說山頭根本是片荒地時,她雖不相信,但心內總是存着幾分疑慮,今天聽大娘一講,兩眼放光,頓時來了精神頭,告訴她,“那位少年姓蘭,我是他的朋友。”

“喔,難怪呢,都是一副好心腸,你那姓蘭的朋友是個好人啊,他家的茶葉又嫩又香,賣的還很便宜,改日再來,我一定多買些。”

“嗯嗯!”蘇拾花一個勁點頭,就跟誇她自己似的。

大娘撣了撣衣裳,起身重新挑起擔子,蘇拾花見她沒問題,才揮手道別,繼續往山上行去了。

當她的身影徹底消失,走出一段距離的大娘停住腳步,周身冒出奇異的紅光,接着化成一道靈符,在半空慢慢燒盡,剩下的灰燼被風吹散,再無跡可尋。

作者有話要說: 不開心不開心,沒花花沒收藏,5555 哭給你們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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