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瘋鬧了一整天,吃完晚飯,不等回屋,筋疲力盡的琮一倒頭就窩進琮容懷裏呼呼大睡。
琮容沒叫醒他,放下筷子,起身将他抱回了屋裏。
見狀,趙大嬸去廚房打了盆溫水,拿了條幹淨的帕子,送到門口,“仙師,奴家打了盆水給琮一洗洗。”
琮容道了聲謝謝,走到門口,接過木盆和帕子。琮容将木盆放在床邊的矮凳上,用水浸濕帕子,給琮一擦了擦小臉小手。
一安靜下來,琮容不由得想到了避水珠被催動一事。他放下帕子,牽起琮一的一只手腕,像把脈似的,明目張膽的窺視他的經脈和丹府。
片刻後,琮容臉上的神情起了變化,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難過,反而有種像是被老天爺捉弄了的無奈。
琮一才一歲不到,琮容卻清晰地從他丹府裏探查到了靈力,很稀薄,卻真實存在。
仙門世家的後人,因為沾了血脈的光,大部分小孩的根骨都不錯,有的甚至無須修習心法,便能無師自通,自行吐納天地靈氣。其中,極個別天資聰穎的神童,三歲左右便有能力在丹府蓄積靈力。
但像琮一這麽小的,怕是千年難遇。
琮容心想:若是大哥健在,琮一這般千年一遇的修煉資質,定會成為朔方宗乃至整個仙門世家的驕傲。可如今,大哥已不在人世,大嫂又不願讓她們的孩子走上這條路,琮容不知琮一這一身傲視群雄的資質,究竟是福是禍?
沉默良久,琮容重重嘆了聲氣,暫時從紛繁複雜的心緒裏抽身而出,強迫自己只專注于眼前之事。
琮容一手抱起熟睡中的琮一,一手端起木盆放到地上,然後,抱着琮一坐在了矮凳上。木盆裏的水放了好一會兒,已經不太熱了,琮容仔細避開琮一腳底的傷口,快速幫他洗幹淨了小腳丫子。
琮一腳底有好幾道劃痕,傷口都不深,清理完血污,細細薄薄的血痂突兀的浮現在他嬌嫩白皙的肌膚上,顯得格外紮眼。琮容将琮一放回床上,取來三花止血膏,在指尖沾了少許,修長的手指打着圈慢慢塗抹在琮一腳底的傷口上。
翌日上午,吃完早飯,阿山迫不及待的想要拉着琮一出去玩。小孩子最容易好了傷疤忘了疼,睡一覺,吃一頓,個個又都生龍活虎。
趙大嬸心有餘悸,卻拗不過自家孩子,只能磨破了嘴皮子千叮咛萬囑咐,不準這樣不準那樣。反觀琮容,一如既往的淡定,看起來一點也不擔心。
只不過,在阿山和琮一出門前,一道極其不顯然的流光在烈日灼陽的掩護下,如流星般迅速沒入了琮一的後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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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雙泉村一間農舍,簡陋的柴門被叩響,一道年輕男子的聲音有禮貌的傳來:“老伯,小生和賤內路經此地,天氣炎熱,想向您讨口水喝。”
老伯正在院裏剝玉米棒子,聞言,停下手裏的動作,起身去開了門,“二位先在院裏稍坐片刻,老朽這就去給你們端水。”
“多謝老伯。”
轉眼功夫,老伯端來了兩碗涼開水,放在二人面前。這兩位衣着不凡,行為舉止也斯斯文文的,只喝了半碗解渴,便和一旁繼續勞作的老伯聊了起來。
“最近的天氣可真是熱啊!”男子拂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老伯樂呵呵的附和道:“俗話說:秋後有個母老虎。這天還得再熱上一陣子。”
男子也笑道:“秋老虎确實厲害!昨日那場暴雨下得那叫一個大,誰知今個一早,又熱成了這個樣子。”
老伯贊同道:“誰說不是呢。”
男子嘆息道:“方才,我和賤內是從村南過來的,原本想去小溪邊打點水喝,誰知山洪将溪水沖的渾濁不堪,無法飲用。”
“以前,這條小溪經常發大水。這幾年,雨下得少了,溪水都快幹了。昨個下午那場暴雨,來得太突然,又下得那麽猛烈,老朽聽說,險些将幾個不聽話的孩子都給沖走了。”老伯長舒一口氣,“好在都給救回來了。”
聞言,男子心頭一喜,繼續套話道:“是挺驚險的,就是不知誰有這麽好的水性将這幾個孩子都給救回來了?”
老伯搖搖頭,“這、老朽就不清楚,老朽只知是村頭趙大嬸家的幾個孩子。對了,她們家最近住了一大一小兩個陌生人,許是那人救的吧。”
“不知趙大嬸家的孩子叫什麽名字?”
“阿山。”脫口而出後,老伯才覺得不太對勁,他問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男子呵呵一笑:“好奇而已。”說罷,站起身來,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老伯,恭敬的道:“叨擾已久,我和賤內也休整的差不多了。麻煩老伯幫我們裝上點水,我們該趕路了。”
老伯不疑有他,給水囊裝滿水後,便送他們離開了。
一離開老伯家,方才的一男一女盡數收斂了所有氣息,隐身藏在村頭趙大嬸家不遠處,于虛空中,目不轉睛的盯着趙大嬸家的農舍。
阿山被叮囑了不能跑遠,只好帶着琮一在村子裏瞎晃悠。村裏不大,那些阿山自認為很好玩的地方很快就逛了個遍,琮一覺得十分無聊,轉身就要回家。阿山沒玩夠,跟在琮一屁股後頭,嘚嘚嘚說個不停,希望他能在外面多玩會兒。
很快,琮一就走到了趙大嬸家附近。眼看他就要拐進家裏,阿山一着急,一把拉住了琮一的胳膊,再三保證道:“琮一,別急着回去啊!我還知道一個特別好玩的地方,比剛才的闖鬼宅、跳沙坑、捉迷藏好玩多了。真的,你相信我,就在我家跟前的這片林子裏,要是不好玩,你再回去也不遲!好不好?”
琮一停住腳步,問:“你先說,有什麽好玩的。”
聞言,阿山有些心虛道:“上樹?摘柿子?”
“柿子?”琮一雖然沒吃過柿子,但好吃的總能讓他感興趣。
見狀,阿山立刻解釋道:“嗯嗯,柿子,像紅燈籠一樣,特別好吃。”
琮一一臉平靜的說道:“走吧。”
“走走走,”阿山興奮道:“摘柿子去喽!”
這一幕盡數被藏在虛空裏的一男一女看在眼裏,二人默契的對視一眼後,男子悄無聲息的跟在了阿山和琮一身後。
林子裏的确有一棵柿子樹,樹不高卻很繁盛,曲折的枝幹盤根錯節的向四周伸展開來,上面挂着一簇簇的果子。只不過,那果子并不像阿山說的那樣,紅燈籠一般,而是又青又黃。
琮一看向阿山,阿山心虛的大笑兩聲,“吃起來都差不多,差不多。”說罷,主動蹲在樹下,讓琮一踩着他的肩往上爬,“我扶你先上。”
琮一沒說什麽,雙手扶住樹幹,擡腳踩在了阿山肩上。若是忽略掉他們此刻正在爬樹,單就琮一的動作來看,還以為是在練習什麽高雅又端莊的絕密武功。
等琮一站穩,阿山慢慢起身,托着琮一不斷升高。片刻後,琮一手一伸,一把抓住了低處的枝幹,利落的翻身坐了上去。
阿山野慣了,扒着樹幹,蹭蹭兩下就爬了上去。他順手從屁.股底下的枝幹上揪下一個青柿子,胡亂在身上抹了兩下,遞給旁邊的琮一,“嘗嘗?”
琮一不動聲色的看了眼他手裏的柿子,道:“你辛苦了,你先吃。”說罷,擡手從頭頂的枝幹上,摘下一個柿子。
見狀,阿山也不跟他客氣,一口咬在了又硬又澀的青柿子上。阿山和琮一不同,他完全不挑食,忍耐度相當之高,只要不是毒藥,他恐怕都能面色如常的吃下去。
琮一仔細觀察着他臉上的表情,只有剛咬上去的那一下,微微蹙了蹙眉頭,且轉瞬就恢複如常。這會兒,甚至大口大口的咀嚼起來。
“味道還行,跟青蘋果似的。”阿山笑呵呵的道:“你也趕快吃吧。對了,一會兒回去的時候,我們多摘一些帶上,我記得我娘以前給我烙得柿餅特別特別好吃。”
琮一不相信他的味覺,将手裏的柿子在空中抛來抛去,“我不餓,我要留着肚子吃柿餅。”
就在這時,一道男子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阿山?”
聽到有人叫他,阿山下意識應了一句,“哎,誰叫我?”
說話間,一名年輕男子大步向琮一他們走來。
阿山并不認識此人,直言道:“你不是我們村裏的人,我沒見過你。你找我什麽事?”
“別怕,叔叔就是有些事想問問你。”說着話,那男子從袖子裏摸出一個油紙包,在掌心攤開,“吃糖嗎?”
“饴糖?!”阿山頓時喜上眉梢,想都沒想,雙手一撐就跳到了地面上。
琮一沒說話,亦沒動,就這麽端坐在柿子樹上,晃蕩着小腿,一臉平靜的看着這一切。
男子似乎也有些奇怪,琮一對糖塊竟然完全無動于衷,不由得擡眸看向了他。這一看之下,他立刻就注意到了琮一手腕上的兩顆珠子。
這時,阿山小跑着來到了男子面前,手指猶猶豫豫的舉在半空,怯怯的發問:“我可以吃嗎?”
男子收回視線,再次将糖包往阿山面前一伸,和善的道:“吃吧。”
阿山手指擦過糖包,迅速從中撚起一塊糖塞進嘴裏,濃厚的甜味在口腔漫開,阿山激動的跺了跺腳。
男子垂眸盯着掌心的糖包,目光如隼,像是透過糖包看向另外的物什。
不是他。
阿山吃得心滿意足,問道:“對了,你想問我什麽?”
男子快速收斂了心神,沒答話,而是越過阿山走向琮一,将掌心的糖塊舉至他面前,問:“你不吃嗎?”
琮一淡淡的揚了揚嘴角,無比真誠的道:“你請我吃糖,我請你吃柿子。”
說罷,琮一将手中的柿子塞到了男子另一只手裏。男子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只見琮一忽然伸腳朝他頭臉踹來。
男子的雙手都被占滿,下意識運氣往後退開了好幾米遠。然而,一運氣,氣息就藏不住了。
“師父!”琮一朝着趙大嬸家的方向,大喊了一聲。
琮容正在屋裏調息,忽然感受到周圍有魔氣湧動,緊接着便聽到琮一的叫喊聲。琮容心念一動,翻窗出了屋子,縱身朝小樹林飛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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