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夫人接連噴出兩道鮮血, 整個人搖搖欲墜。

如星如月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夫人, 您怎麽樣?”

夫人強忍着道:“我還撐得住。戒律堂的兩位長老跟來了沒有?”

宋子明單手架着昏死過去的秦煜,禦劍飛行。聞言,回道:“他們嗅到秦煜的氣息,已經追過來了。”

“很好。”夫人眸底閃過一絲狠厲,“魔族那邊, 情況如何?”

如星回道:“您猜得沒錯。收到信後,英召趁其不備,帶人剿了幽王的老巢,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連幽王本人都被她生擒了。半個時辰前,封印松動, 招魂燈立刻便感應到了月無華的存在, 英召此刻已經帶人趕過來了。”

聞言,夫人狀若癫狂,放聲大笑道:“真是太好了,我等這一天, 已經等得太久了。如星, 如月, 加快速度,我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他們狗咬狗的畫面了。”

秦家後山,戰況異常慘烈,琮容和郭信儀硬扛下結界所帶來的一波又一波的反噬。琮一單槍匹馬沖在前頭,整個人猶如殺神附體, 所過之處,屍橫遍野,他體內那股強大的力量在瘋狂叫嚣,漸漸不受他的控制,甚至一點一點蠶食他的心智。

琮一大殺四方的力量很不同尋常,即便四周盡是魔族的氣息,那股強大的力量中所夾雜的絲絲縷縷的魔氣仍是讓人難以忽視。

琮容第一時間看向琮一,一絲不祥的預感毫無來由的襲上心頭。

郭信儀臉色一沉,疑惑的看向琮容,眼神中的意思很明顯,琮一體內怎麽會有魔氣?

琮容不知該如何解釋,其實,琮一小的時候,他便有所覺察,但不論他如何探查,都未曾發現任何蛛絲馬跡。後來,琮一身上再也沒有魔氣顯現,這件事便漸漸被遺忘,不了了之。

随着琮一體內的那股力量不斷爆發,就連張嘉康也發現了異常,關切的問:“師父,你怎麽樣?沒事吧?”

琮一強行壓下丹府內翻攪雲湧的劇烈波動,用一如既往的口吻回道:“無事。”

現在這個時候,探讨這件事,絕對不是個好時機。郭信儀暫時壓下心頭疑惑,專心迎敵。

可是,即便他們幾人實力強悍,面對數百倍的內外夾擊,誰也不敢保證他們還能撐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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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嘉康心急如焚,時不時的舉目四望,期盼着朔方宗的支援趕緊到來。

就在這時,遠處隐隐傳來異動,張嘉康五感還不夠敏銳,看不真切,只憑想象,激動的呼喊,“支援到了!太好了,他們終于來了!”

郭信儀抽空瞥了一眼,的确來了支援沒錯,卻不是意料之中的朔方宗,沖在最前頭的人是慕容正。

前幾天,慕容正帶着自家弟子啓程回缥缈閣,想來是在路上收到消息,又折返了回來。

結界外的魔族實力雖然有限,人數卻極其的多,而慕容正身邊統共也就跟着十來名弟子,很快,他們就被纏得脫不開身。支援可謂杯水車薪,可有總比沒有的強。

“居然是他!”張嘉康終于看清了來人,無比奇怪道:“這人可真是奇怪,一見到師祖,就喊打喊殺的,現在居然肯出手幫我們。”

郭信儀解釋道:“沒什麽奇怪的,只是你小瞧了他。他心中的正義感就跟他的名字一樣,他恨不得殺光所有魔族。”

短暫的插曲過後,天地間又陷入了無盡的殺戮之中。

琮容一邊扛着結界的反噬,一邊和結界內的魔族厮殺,剩餘全部的注意力,都悄悄放在了琮一身上。琮一此刻的情況,他實在是放心不下,心裏繃着一根弦,生怕自己一眨眼,琮一就消失不見了。

琮一感受到師父的視線一直若有若無的落在自己身上,他猜不透師父是出于什麽目的,不動聲色的關注着他的動向,但琮一卻清楚的知道,這一切的源頭都是他體內的那股神秘力量。就像小時候那次,師父一樣很緊張。

雖然這股神秘的力量能幫到他們,但琮一現在卻想去壓制它。然而,那股神秘又強大的力量就如同潘多拉的魔盒,一旦打開,就會失控,越是壓制,反彈的越是厲害。

不知過了多久,喊殺聲似乎近在耳畔,又似乎遠在天邊,琮一漸漸有些聽不真切。他的腦海裏好端端的浮現出一個虛無缥缈的人影,明明和他長得一點兒都不像,琮一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就仿佛他的影子一般。

随着那人一步一步從黑暗中朝自己走來,琮一耳邊響起了遙遠的回聲,有男有女,時而輕聲細語,時而震天動地,他們嘴裏都喊着同一個名字——魔尊大人。

嘈雜的聲音如潮水般向他湧來,浪花翻滾間,一張張熟悉的面孔從眼前一一閃過。他看到了英召欽原,看到了尹衆尹從,看到了魔族衆生追随他、陪他出生入死的日子。

“月無華,醒過來吧,你已經沉睡的太久了。”

那人的聲音在一片喧嚣中突兀的響起,熟悉又陌生,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無端勾起了他無數的記憶。

好似大水漫灌,琮一的識海裏一下子被塞入了太多東西,針紮一般綿長而痛癢,琮一只覺頭疼欲裂,眼前厮殺的場景漸漸變得模糊起來,他甚至感受不到守一的存在了。

毫無預兆,守一像是忽然失去了所有生機,啪嗒一聲悶響,狠狠地摔落在地,轉瞬便被無數嘈雜的喊殺聲淹沒。

下一瞬,琮一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高大的身軀猛地一晃,軟綿綿的從半空砸了下來。

幽王世子先是一愣,緊接着大喜過望,執劍指向琮一,癫狂的大喊道:“殺,殺,給本世子殺了他!”

護衛聞令而上,紛紛使出殺招。

眼見琮一像落葉般從半空摔落下來,琮容瞳孔驟縮,當下不管不顧,強行從陣法中抽身,猛地提起一口真氣,縱身掠至琮一身前,一把将他攬在了懷裏。

琮容緊緊将琮一護在懷裏,幽王護衛的殺招接二連三的落在琮容身上,如雪白衣霎時染滿了鮮血,紅似天邊朝霞,瑰麗而奪目。

“師父、師祖!”張嘉康緊張的大喊。

“琮一,琮一,你怎麽樣?師父來了,師父來了。”琮容像是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身上的數道傷口,一錯不錯的盯着懷裏的琮一,神情是說不出的緊張和焦急。

瞧着琮一蒼白的臉色,幽深的眸子緊閉着,整個人無力的窩在自己懷裏,琮容只覺自己像是被人直接掏走了整顆心髒,胸口傳來一陣陣絞痛,痛得他忍不住渾身顫抖,“琮一,你睜眼看看師父,看看師父,好不好?”

琮容抱着琮一落了地,順勢席地而坐,緊緊将琮一攬在懷裏,臉頰貼着他的額頭,喃喃呓語,低沉的聲音莫名有些沙啞,無端惹人心疼,“琮一,你看看師父,拜托你看看師父。只要你願意睜眼看看師父,師父什麽都答應你。”

識海裏不斷傳來尖銳綿長的刺痛,幾乎讓人痛不欲生,恍惚間,琮一隐約感覺有人将自己抱在了懷裏,那人的懷抱是那麽的熟悉,那麽的溫暖,像是一場夢寐以求的幻想。他似乎在害怕什麽,身體隐隐戰栗着,不停地在說着什麽,連聲音都在發顫。

這頭,郭信儀一個人根本撐不住結界,琮容剛一離開,結界就破了,郭信儀噗的噴出一口鮮血。

“郭信儀,你沒事吧!”張嘉康心頭猛地一揪,下意識想要沖過去看看他,卻只能被迫留在原地,盡力護持琮一他們。

結界一破,魔族的千軍萬馬立刻湧了進來,郭信儀反手抹去血跡,持劍格擋,“死不了。”

張嘉康平日裏多不拘小節的一個人,聽聞此言,臉色一沉,無比鄭重道:“郭信儀,你好好說話!你聽好了,我不準你死,也不準你受傷。”

郭信儀看起來挺聰明一人,關鍵時候就領悟不到真谛,哄小孩似的,敷衍道:“好好好,我盡量。”

張嘉康相當無語,索性不理他了,将滿腔郁氣化作濃濃的殺意,與魔族死戰到底。

遠處,慕容正第一時間發覺結界破了,當即一躍而起,踩着魔族衆人頭臉,一路飛掠而來。

一到近前,慕容正一眼便看到琮容二人跌坐在地上。即便在最難熬的日子裏,慕容正也不曾見到琮容狼狽至此,神情是說不出的痛苦和後悔。漫天殺戮之中,他就那麽緊緊地抱着懷中之人跌坐在遍地殘骸之上,什麽劍道新銳、什麽翩翩公子,所有的驕傲都被他抛諸腦後,仿佛世間的一切都消失了,唯剩眼前之人。

慕容正心中震驚,面上卻未表現出分毫,默默提劍護持在琮容周圍。

郭信儀且戰且退,片刻工夫,便和張嘉康他們彙合了,一同守在琮容師徒身邊。

見郭信儀身上的傷勢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嚴重,張嘉康暗暗松了一口氣。在郭信儀的掩護下,張嘉康迅速從身上摸出一顆仙丹,不由分說的塞進了郭信儀嘴裏。

郭信儀一愣,還沒嘗出什麽味,咕咚一下咽了下去,“你給我吃了什麽?”

張嘉康沒好氣的道:“毒藥。”

郭信儀肯定不信,片刻工夫,仙丹就起了作用,郭信儀忽覺一股純淨的靈力源源不斷的流向了丹府。

郭信儀立刻明白過來,脫口問道:“高階仙丹?你從哪兒來的?”

張嘉康道:“哪兒來那麽多問題,吃你的吧。”那是他前一陣子受傷,師祖送給他的,他知仙丹金貴,便沒舍得吃。

郭信儀急道:“不是,你有仙丹,你自己吃啊,你給我.幹嘛!”

真是不識好人心。張嘉康無語道:“怕你死了,沒人保護我。”

魔族亦是殺紅了眼,眼見局勢開始反轉,幽王世子猶豫戀戰,振臂一呼,厲聲命令道:“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生死存亡間,琮容屏蔽掉了外界所有的聲音,只一心一意的護着懷裏之人。

兩股力量的博弈,在琮一的識海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靈識被沖擊被絞碎,被迫陷入了深度昏迷之中。

“琮一,別怕,師父在這裏陪你,師父會永遠永遠陪着你。”琮容眸含清淚,眼尾微紅,目光偏執的吓人,一只手緊緊地握着琮一的手腕,堅持不懈的想要輸送靈力給他。

此時此刻,琮容能清晰的感受到琮一體內潛藏着另一股力量,強大而神秘,與琮一這些年來所蓄積的純淨靈力攪弄在一起,抵死較量,山呼海嘯般混亂不堪。而他輸送給琮一的靈力好似落入大海的雨滴,轉瞬便被吞沒,連一絲浪花都激不起來。

這一刻,琮容深深的感覺到了自己的渺小,眼睜睜的看着琮一獨自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卻什麽忙都幫不上。

琮容突然很想哭,他想要琮一好好活下去,才走到今天這一步。卻不曾想,幾次三番,琮一都是因為他才會落入危險的境地。

原來人真的只有等到失去了才會明白,如果那個人不在了,所謂的顏面、堅持和底線,會顯得多麽可笑。

“琮一,是師父錯了。”琮容的眸底充滿了苦澀,“那天晚上的事,師父都想起來了。你說的沒錯,是師父沒有看清自己的心,所以才會被外物困擾,違背本心,努力想要推開你。”

此刻的琮一就像是大海裏的一葉扁舟,被滔天巨浪來回颠覆,他一個人孤獨的立于灰暗的天地間,無依無靠,無所适從。

恍惚間,他感受到周身隐隐有一絲溫暖傳來,耳畔斷斷續續的響起那道熟悉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極致溫柔。那道聲音低低沉沉的,像是帶着無限的心事,輕易就勾走了琮一的心神。琮一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賭徒,押上所有的一切,拼了命的想要聽清那道聲音到底說了什麽。

慕容正三人離他們很近,即便琮容的聲音低得像是喃喃呓語,三人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不禁心頭一怔,仿佛瞬間喪失了理解能力。

琮容深陷在自己的情緒裏,用臉頰輕輕摩挲着琮一的臉頰,親昵的像是戀人耳語,“琮一,師父知道錯了。你...還願意要師父嗎?”

這下,慕容正三人再也不用自我懷疑了,琮容的過分直白,好似平地驚雷,直接炸懵了他們。

就在此時,幾人都沒有注意到,朔方宗的支援終于姍姍來遲,心急如焚的喬源先一步沖了過來,結果像木頭人般當場僵在了原地。

“喬兄,小心!”有同門喊了喬源一聲,替他擋下一擊。

這一聲呼喊喚回了幾人的心神,他們聞聲看去,只見朔方宗的弟子們一邊與魔族厮殺,一邊往這邊偷瞄,臉上的神情是出奇一致的恍然大悟。

琮容對他人或探究、或鄙夷的目光,恍若未覺,一心都落在琮一身上。

血腥的厮殺場上,琮宗主從人山人海中越衆而出,面色不虞,顯然是聽到了琮容方才所言。

眼見情況不妙,幽王世子清醒過來,當即想要撤退。但顯然,慕容正不會給他這樣的機會,率人堵住了他的退路。

幽王世子目光陰郁的掃了琮宗主一眼,在魔族的護衛下,且戰且退。

琮宗主不着急殺敵,反而率先來到琮容面前,聲色厲荏道:“收起你這副樣子,真是成何體統。”

琮容置若罔聞,琮宗主顯然更生氣了,“我叫你回來,是想有朝一日你能擔當大任,不是讓你和這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徒弟毀我朔方宗的名聲。”

琮容終于有反應了,他擡眸看向琮宗主,眉宇間陰雲密布,無端讓人心生寒意。

“我不許你這麽說他。”

琮宗主位居高位多年,何時被人這般頂撞過,頓時氣得臉色鐵青,“這些年,你是越發放肆了。看在你是我兒子的份上,我給你一次機會,你殺了他,我就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否則,你若不知悔改,即便你是我兒子,戒律堂這一遭,我也保不了你。”

琮容冷笑道:“我不是你朔方宗的人,你有何權利對我喜歡的人指手畫腳。”

“真是不知羞恥!”琮宗主當真是怒極了,“我真是後悔親自将你找回來。”

琮容從懷裏取出聯合公署教導先生的玉牌,随手扔到琮宗主腳邊,“現在反悔也不遲。”

琮容抱着琮一站了起來,冷眼看着琮宗主,看樣子準備離開這裏。

見狀,張嘉康忙道:“師祖!”

就在這時,誰都沒想到,琮宗主忽然對琮容動了手,“只要你一天是我兒子,我就不允許你幹出有辱家門之事!”

琮容抱着琮一躲過一擊,同時祭出謹思和守一,和琮宗主正面對上了。

衆人直接看懵了,誰都沒想到琮宗主會和琮容動起手來,還是在這個時候。雖說像他們這樣的禁斷之戀免不了會遭人非議,但衆人覺得事情還沒嚴重到這個地步。

衆人的心思都被琮宗主這邊給吸引住了,就連慕容正也忍不住看了過來。

就在這時,幽王世子的護衛趁衆人不備,借用仙器迅速在虛空撕開一道口子,幽王世子轉眼便消失在了衆人面前。

等慕容正回過神來,幽王世子早已不見蹤影,魔族的蝦兵蟹将也火速開始撤退。

慕容正氣極了,“這麽好的機會,居然讓他給跑了!”

誰知,他話音剛落,虛空忽然像地震了一般,劇烈的震顫起來。片刻後,幽王世子和他的護衛紛紛從虛空摔了出來。

慕容正眼疾手快,提刀架在了幽王世子的脖子上。

緊接着,兩名黃衫女子率先從虛空踏了出來,她們身後還跟着三人,正是顧言初、宋子明和重傷昏迷的秦煜。

見狀,衆人不由得一怔。在場的年輕一輩中,或許有人不認識顧言初和如星如月,但沒有人不認識宋子明和秦煜。

琮宗主率先停了手,冷眼看着不遠處的顧言初,心底的震動不亞于在場的其他人。一個幾乎被世人遺忘的人,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顧言初從兩名黃衫女子中間穿行而出,拍手稱快道:“琮宗主這一招圍魏救趙玩得可真妙啊。”

聞言,衆人漸漸反應過來,心中震驚不已:她的意思是說琮宗主故意對琮容動手,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好教魔族逃脫?

琮宗主的視線落在了秦煜身上,他想不明白幽王親自動手解決掉的人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餘光掃見幽王世子躲閃的眼神,琮宗主心裏大概明白了。

幽王世子之所以着急剿滅秦家,純粹是因為兩天前,他帶人捕殺秦煜之時,不小心說漏了嘴,好巧不巧,重傷昏迷的秦煜還被人給救走了。他擔心那人向秦家示警,便不好再下手了,所以,匆匆忙忙選了今晚。

現在看來,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背後操縱着一切。

琮宗主心頭劃過一絲不安,面上卻一如既往的鎮定沉着,“言初,阿容和他徒弟的事,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顧言初,碧落門門主的女兒,天資聰穎,仙術不凡,同輩人中的佼佼者。幼年,與琮睿交好,兩情相悅,順利嫁給了自己喜歡的人。前半生,順風順水,可她嫁給琮睿沒兩年,琮睿便戰死沙場。從那以後,顧言初便隐居避世,多年不曾出現在世人面前。

琮宗主一提名字,衆人便都慢慢想了起來。

顧言初不緊不慢的走到琮容身旁,遞給琮容一個玉瓶,示意他給琮一服下。

琮容怔怔地看着顧言初,為了琮一,他可以與天下人為敵。唯獨面對大嫂,他心中深感愧疚。

顧言初将玉瓶放進琮容手裏,溫和的道:“不必覺得對不起我。”

服下顧言初給的藥後,琮一體內兩股不斷沖撞的力量似乎受到了某種指引,如小河彙入大海,兩股力量漸漸開始融合。

綿長的疼痛如潮水般慢慢退去,琮一緊鎖的眉頭一點一點舒展,長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好似蝴蝶振翅。雖然琮一還沒醒,但琮容明顯感覺他在好轉。

做完這些,顧言初才道:“琮宗主就不必拿阿容這點兒感情問題在這兒大做文章了,比起你的所作所為,喜歡自己的徒弟,簡直不值一提。”

聞言,琮宗主眼眸微縮,眸底湧起了濃烈的殺意。

琮容一怔,他怎麽都沒料到原來大嫂早就看出了他的心思。只是,琮一的身份,大嫂比誰都清楚,她為何會這樣說。

顧言初輕笑道:“琮宗主都沒話要說麽?你若是不說,那我可就替你說了。”

“言初,我知道阿睿的死對你打擊很大。這些年,你獨自住在後山,不與人接觸,默默承受着失去阿睿的痛苦。你的悲傷無處排解,心情不好,我都能理解。今日,不管你做出什麽事,只要能減輕你的痛苦,我們都不會當真的。”說話間,琮宗主用眼神示意跟在自己身側的心腹弟子,随時準備拿下顧言初。

“你拐彎抹角的說了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說我瘋了。”顧言初放聲大笑,笑中滿溢苦澀,咬牙道:“是,我是瘋了。所以,我花了将近二十年的時間,布了這麽大一個局,将無數無辜之人牽扯進來,就是為了替阿睿讨一個公道。阿睿可以為他的信仰捐軀,但我絕不能容忍他死得不明不白!”

顧言初此言一出,衆人皆是震驚不已,琮睿當年戰死沙場,居然另有內情?

琮宗主心中的不安之感越發強烈,他顧不上許多,直接下令道:“送她回去。”

只可惜,那兩人甫一動手,立刻就被琮容給攔下了。

琮宗主臉色鐵青,怒道:“琮容,你今天是非要與我作對,是不是?”

琮容沉聲道:“他是我大哥,我必須要知道真相。”

琮宗主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你們一個個,争着搶着給朔方宗抹黑,是不是?”

琮宗主演得太過真情實感,不知道還以為他是什麽被兒女傷透心的慈父。

顧言初道:“琮宗主別着急啊,等我一件一件揭開真相,誰在給朔方宗抹黑,豈不是一目了然?”

顧言初看得出他是在故意往自己頭上扣帽子,但她不僅不着急,反而配合着他拖延時間。這場戲,觀衆還沒到齊,他喜歡暖場,就讓他盡情表演。

索性沒過多久,最重要的觀衆到場了。

一見到戒律堂的兩位長老,琮宗主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然而,只一瞬,又換上了宗主的威儀,邁步迎了上去,“不想魔族屠殺秦家一事,竟然驚動了兩位長老。如今,魔族匪首已經擒獲,接下來,本宗主會親自帶衆弟子清掃戰場,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兩位長老顯然并不是沖這件事來的,他們先是環顧四周,大致了解情況後,道:“這件事,宗主自行安排就可以了。老朽此番前來,是為秦煜。”

作者有話要說:本來想一口氣寫完,看來得兩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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