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 （五更）

“放屁。”顧希忍不住爆了粗口，“57年才研制成功的拖拉機，58年又經過改造，才真正使用到農業生産中，首都、大上海那些地方的農村還等着用呢，我們這種偏僻的小縣城再過5年都申請不到。”

“但是……但是……”李二叔嘴笨，看到侄子這氣勢，他有點怕。

顧希道：“好在糧食還能支撐到9月份，9月中紅薯豐收，也接的上。”

“對對，就是這個道理，能接的上。愛國，二叔還有事，先走了。”他抗不住侄子的氣勢。

雖然說村子裏現有的糧食可以熬到9月，但這糧食的量實在是少，每一頓只有以前的三分二了，很多村民開始問，問了也沒有辦法，糧食被國家收走了，誰敢去國家面前鬧？

8月中，顧希帶着兩個小孩去摘板栗，到了之後，看到李狗蛋和李貓蛋站在板栗樹下。他們跟着顧希來摘過板栗，知道樹在哪裏，也知道這東西味道好。現在李家村的人都吃不飽，所以他們打起了板栗的主意。

但是顧希對他們好，他們又不好意思摘，所以兩兄弟為難的站在板栗樹下。看到顧希來了，他們的臉龐微紅。

“李老師。”

“李老師您來了。”

顧希笑了笑：“想吃板栗吧？”

“可不是，最近食堂的飯連七分飽都沒了，只能填飽五分飽，咱們餓一餓沒事，但咱爸媽還得幹活呢，所以……”

“行，一起摘吧，摘了咱們一起分。”顧希道，“這裏有三棵樹，我和狗蛋上樹，貓蛋、小胖子和成途在下面撿。”

“哎。”雙蛋兄弟滿足的笑了。

五個人把三棵板栗樹解決了，顧希分了20斤給他們，20斤可是撥出來的板栗的分量。

“不不不，李老師我們不要那麽多。”李狗蛋趕忙拒絕。

“拿去吧，你們不吃，你們父母也不能餓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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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李老師。”

9月，孩子們上學了，村裏的紅薯豐收了，這大概是兩個月來，村裏人吃的最飽的一頓。雖然只有蒸紅薯。

但是，大家才飽腹了一個星期，公社下鄉收糧食了。

李村長道：“這不是年底才收嗎？怎麽現在就收了？”

“國家等着要糧食，工人的糧食不夠吃，只能下鄉收了。”公社幹部道，“快點，把糧食收一收。”

“可是你們現在把糧食收走，我們老百姓吃什麽？”李村長問，“今年的糧食收成不好，一共才這些，你們全部收走，我們就要餓死了。”

公社幹部看了一下賬本：“你這是作假的賬本吧？今年的紅薯收成只有去年的三分之二？怎麽可能？我看你們老百姓一個一個吃的紅光滿面的，肚子都凸了，還想拿假賬騙我？你們再這樣耽誤我們的工作，一點覺悟都沒有，我們要上報政府，告訴國家了。”

李村長慫了。

“把糧食帶走。”

“往年國家也沒有要收這麽多的糧食，為什麽現在要這麽多？”有人問。

“工人增加了，吃供應糧的人多了，國家要收的糧食自然也多了。”顧希答了一句。

村民們看向顧希。

“李老師說的也有道理。”

“李老師說的一直有道理。”

“還是你這小夥子有覺悟性。”公社幹部誇了他一句。

“但是……”顧希又道，“增加的工人都是從老百姓裏出去的，就拿鋼鐵廠來說，不管是正式工人，還是臨時工人，他們原來都是村民，種地賺工分吃飯的，現在他們去當了工人，地沒有人種了，但他們的飯依舊要吃，所以種的糧食才不夠他們吃的。我們的糧食為什麽比去年少，因為種地的人少了，勞動力少了。”

公社幹部看了顧希一眼：“小夥子說的什麽話？啰裏啰嗦的，咱們要跟着國家走、跟着當黨走。快……把糧食收走。”

顧希知道，這年代的公社是瘋狂的，瘋狂的完成國家的任務，等同于壓榨農民。但是……他無能為力。

紅薯被收走了，原本想靠着紅薯吃飽肚子的希望落空了。

“村……村長，我們這裏一共剩下這些紅薯了，這怎麽辦啊？接下來的高粱要到明年的9月才能豐收，小麥要到明年的六月豐收。”有個小隊長問。

“現在的這些紅薯能支撐多久？”李村長問。

賀明寬道：“這不好說，要看每天的量了，不過我有個想法。”

“你說。”李村長道。

賀明寬看了一群人，視線在顧希的身上停了一下，然後道：“咱們村裏的覺悟不夠高。”

“小賀，你這說的覺悟是什麽意思？”

“就是啊，咱們糧食都上交了，怎麽就覺悟不夠高了？”

“小賀，你得說明白。”

“大家不要擔心，我說的是有些人。”賀明寬道，“第一類人，每天不幹活，拿錢去食堂買吃的，咱們拿着錢也買不到糧食，所以收了錢有什麽用？不幹活，拿錢買糧食，那是資本家的做派、地主家的做派，所以我覺得這種做法現在應該要取消。人人都是通過勞動才有糧食的，我們辛苦勞動出來的糧食，人家花個錢就買走了，我們吃什麽啊？這等于在吃我們的糧食。你們說呢？”

“對，小賀你說的對，不幹活不給糧食，拿錢買吃的是資本家的做派，咱們村裏不要這個。”

“第二類……”賀明寬看向顧希，“是跟李家村小學有關的。”

“這跟小學怎麽就有關了？”

“對啊，咱們小學怎麽了？”

“就是啊，李老師教的好好的。”

“跟小學沒有關系。”賀明寬道，“是跟李老師、何楷、夏小文有關。這三位老師有寒假、暑假，加起來一共3個月的假期。但這3個月的假期裏，他們可以不用幹活，也有一天10公分的糧食，我覺得這樣也不行。他們在假期、休息日的時候，應該幹活才有糧食，你們覺得呢？3個人3個月，可有270斤的糧食。”

“這……”大家不好意思說顧希。畢竟李老師對村子裏挺好的，把孩子們帶的也很好。

“我贊成你說的。”顧希道。

賀明寬以為自己可以看到顧希憤怒的臉，他還有些得意但是沒有想到顧希卻是第一個開口支持他的人。難道顧希有什麽計劃要報複他？

“這270斤糧食分到各自的家中，一戶也有3斤了，節約的話也能吃上2天了。以前糧食豐收的好，我們老師假期也吃供應糧，現在糧食豐收不好，假期的供應糧的确應當取消。”顧希道。

“既然李老師都這麽說了，那咱們就這麽操作了。”賀明寬趁機道。

“沒問題。”

大家散開之後，賀明寬叫住顧希：“你是什麽意思？你不知道這樣一來你假期也要下工了嗎？”

顧希看着賀明寬一副緊張的樣子，把自己當成了大仇人似的，他笑了笑：“雖然是這樣，但假期我們沒有下工，的确不應該吃供應糧。而且你提出的這兩類，對村裏也是有好處的，所以我很贊成。”

“你……”賀明寬還想說什麽，但是顧希已經離開了。

楊潔回到家裏，整個人有些迷茫了，剛才賀明寬的話說明了她以後再也不能花錢買食堂裏的食物了。這可怎麽辦？

看着房間裏顧希剛剛送來的5斤紅薯，她突然覺得看不到未來。

本來吃食堂的，她一個人一個月4塊錢，李愛中一個月40塊錢的工資，她們可以很富有。但是現在一來呢？以後她如果不下工的話，得自己做飯了。

突然，她想到了那塊地，有10平方是他們的。楊潔抱着兒子出去，也看到顧希回來了，她忙道：“愛國，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什麽事情？”顧希問。

“那個……我以後不能去村裏的食堂吃飯了，你哥在鋼鐵廠是包飯的，所以就沒有供應糧了，但家裏也沒有糧食，所以……那一半的地……”

“你要自己種是嗎？”顧希問、

“對對對，但是我也沒有菜的種子，所以……”楊潔欲言又止。

“我這裏有種子，現在是9月下旬，9月和10月的蔬菜都可以種，但我只有蘿蔔、白菜和小黃瓜的種子，你要哪個？”顧希問。

“小黃瓜？”楊潔沒有聽說過，“我要蘿蔔吧。”蘿蔔比白菜飽腹。

“給你。”顧希把白蘿蔔的種子給他，“白蘿蔔三個月可以豐收了，現在是9月下旬，你到12月下旬或者1月初豐收。一個坑放個三四粒種子，不是每粒種子都會發芽的。”

“我知道了，謝謝。”楊潔想了想又道，“家裏鋤頭……”

“家裏有兩把。”顧希道。以前張二牛和李愛中都要下地，所以家裏有兩把。

“哎，好。”雖然楊潔想讓顧希幫她種，但是她也知道不可能的，所以沒有開口。她跟着顧希去種蔬菜的時候，拜托李成途看了一下孩子。

顧希種的是小黃瓜，雖然有點晚了，但是小黃瓜數量多，生長期又短，他還是喜歡小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