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吃了飯,女生先去洗澡,男生排在後面。
溫晨陽把今天的番薯埋進草木灰堆裏煨着,打算待會作為宵夜。
蘇藝柯把自己的睡袋和行李從帳篷裏搬了出來,朝王明然道:“明然,我今天開始和你一個帳篷。”
正在洗碗的王明然回頭應了一聲,“好的。”
溫晨陽當然知道蘇藝柯什麽意圖,故意問:“社長,你這是嫌我太吵了嗎?”
蘇藝柯瞥了一眼顧西哲笑了笑,“不會,這不是來了新成員,我作為組長,得安排他的住處。”
溫晨陽和顧西哲對視了一眼,心漏跳了一拍,而後又移開了視線。
他還不知道現在該以怎樣的心情和态度去面對顧西哲,他們好不容易分開了,好不容易一切都往正軌上面走,他害怕再次打回原形。
顧西哲知道溫晨陽不想和他住一個帳篷,他也不勉強,“蘇師兄,你不用搬,我自己帶了帳篷和睡袋。”
“那行,你自己安排,不過我的話,就跟明然一塊。”蘇藝柯想的是,就算他們兩個分開,他也不好當着顧西哲的面和溫晨陽睡同一個帳篷。
顧西哲開始搗鼓自己的帳篷,這一塊地并不算大,有一半給他們紮營,有一半進行日常活動。
顧西哲把自己的帳篷紮在了溫晨陽的旁邊,兩個帳篷剛好是挨着的。
天氣冷,加上幹了一整天的體力活,其他人九點多鐘就鑽進帳篷休息了,溫晨陽坐在火堆旁,拿出了一支煙來抽。
他現在還覺得顧西哲突然出現在這裏有點不真實,仿佛是他在夢裏看到的場景。和他分開的那半個月裏,溫晨陽時常做夢夢到他,夢到他和一個原女主結婚了,過着幸福快樂的日子,也夢到他們複合,顧西哲為了他和父母大吵,葉智英跪下求他離開。
一根煙很快抽到了盡頭,他把煙頭摁滅了,旁邊那一堆火也快燒沒了,剩下一點火苗,把周圍照得忽明忽暗。
顧西哲從簡易的洗澡房裏出來,他的頭發還是濕的,看到溫晨陽一個人坐在火堆旁,他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洗衣服要去哪裏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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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晨陽并不是完全不理他,畢竟他們兩個是很和平的分手,沒有任何争吵,他回答說:“山腳下有一條小溪,可以去那裏洗,大家都會過去,你到時候跟過去就行。”
“嗯,你的衣服我也順便洗了吧。”
“不需要,我自己會洗。”
顧西哲沒再勉強。
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溫晨陽說:“顧西哲,你明天還是回去吧。”
“為什麽?”
“明天大年二十八了,過兩天就過年了,你回去陪父母過年。”
顧西哲道:“今年怕是不能。”
溫晨陽好奇,“怎麽說?”
“昨晚,我跟他們攤牌了,告訴他們我的性取向,我覺得他們需要時間去重新認識并接受跟他們想象中不一樣的我。”
明明是跟父母冷戰鬧翻了,他卻說得風輕雲淡。
不知怎麽的,溫晨陽的怒意突然就上來了,“你發什麽瘋!你的性取向沒有問題!你跟他們攤什麽牌!”
顧西哲道:“你說的沒錯,我的性取向沒有問題,我欣然地接受并承認了我喜歡上了一個同性,這不是心理疾病,也不是一時興起。”
溫晨陽覺得要被他氣死,“顧西哲,我跟你真的沒可能了。”
顧西哲想過他會說這類的話,所以并沒有覺得失落,“我這次過來也不是為了挽回你。”
溫晨陽配合着他的謊言說:“我知道,你是想在這片荒山野嶺露營。”
顧西哲糾正,“只是單純地想見你。”
溫晨陽愣了半響。
顧西哲說:“我不強求你跟我在一起,我也不阻止你去尋找最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我就只是想,想你的時候能去見你就好。”
像是有什麽掉進了眼睛裏,眼眶有些酸澀,溫晨陽的唇動了動,終究不知道該說什麽,一句“笨蛋!”脫口而出,而後他抿着唇,站了起來,“我去睡覺了。”
他起身進了帳篷,并拉上了拉鏈。
帳篷裏面黑漆漆地,溫晨陽抱着小腿坐在墊子上,額頭點着膝蓋,他想,今天又要失眠了。
旁邊的帳篷也有了動靜,顧西哲最後一個睡覺,他把火澆滅才進了帳篷。
他們兩個帳篷剛好挨着,對方晚上睡覺翻個身,或許彼此都能聽到。
溫晨陽的心亂如麻,顧西哲的突然出現,和他剛剛的那一番話,讓所有的一切脫離了他的掌控,現在的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顧西哲根本不知道,他能有什麽适合自己的生活方式?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希望他能好好地走正常人走的道路,和父母和和氣氣地,不至于反目。
可他偏偏不。
到如今這個地步,他又該怎麽辦?
——
大年二十八,村裏的人也都開始為過年準備食材,有人殺豬,有人打糍粑,還有人炒花生瓜子,做油炸果子。
志願者們今天的任務不集中行動,六個人要分成三組,兩個人去幫一戶人家釀酒,兩個人去幫一戶人家磨米粉,還有兩個去幫忙收白菜蘿蔔。
任務都不算重,早上要是能完成,他們下午就能休息。
蘇藝柯說:“這裏面比較輕松的就是收菜,素芬,許婷,你們兩個女生就去吧。”
王明然提議說:“組長,男女搭配幹活不累啊。”
蘇藝柯好笑道:“那你想跟誰一組?”
王明然看了一眼張素芬,臉紅了,“都可以啊。”
許婷看出了王明然的心思,她主動站到了顧西哲身邊,“明然,那你跟素芬一組吧,我和顧師兄一組。”
餘光裏,許婷站在顧西哲旁邊,挨得很近,溫晨陽下意識撇開了視線,連帶心裏也酸酸地。
顧西哲的目光落在溫晨陽身上,他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和許婷拉開了一點距離。
蘇藝柯作為明白人,察覺到氣氛不對,他幹咳一聲,“其實這裏面釀酒是最辛苦的,要劈柴,要挑水,西哲和晨陽兩個人體型都很高大,你們兩去吧,明然和素芬去收菜,然後我和許婷去磨米粉。有沒有意見?”
王明然道:“沒意見。”
許婷道:“我也沒。”
蘇藝柯看向溫晨陽,“晨陽呢?”
溫晨陽低聲道:“沒。”
蘇藝柯就沒問顧西哲了,畢竟他是絕對不可能有意見的那一個,他道:“那行,就這麽安排,要是能提前把事情做好,我們下午有空就去油菜花地拍照野餐。”
六個人分成三組各自去不同的地方執行任務,溫晨陽他們要去的那一家就是昨天給他們番薯的老人家,家裏兩個老人,七十多歲,雖然兩個老人家都還能自理,不過是貧困戶,一年到頭就釀一些酒能賣點錢。
他們釀酒的方式還很傳統,用的是蒸餾的原理,下面一口鍋是發酵了幾天的番薯泥,上面一口鍋裝着水,釀酒過程中要不斷在竈下燒火,讓番薯泥裏面的酒蒸發出來,再遇到上面的冷水鍋時形成水珠,順着一個管道流出來,那就是酒。
溫晨陽并沒有表現出不樂意和顧西哲同組的态度,兩人分配了工作,顧西哲去距離這裏五六百米的泉眼挑水,溫晨陽負責劈柴燒火。
溫晨陽坐在竈前燒着火,遠遠看到了顧西哲挑着兩桶水回來,這貨顯然以前沒挑過東西,兩桶水在扁擔上搖搖晃晃地,灑出去了不少,而他皺着眉頭,似乎也是束手無策。
溫晨陽以前也不會挑,後來是村裏人教了才懂,沒想到天才顧西哲也有不會的東西。
他起身迎上去,“顧西哲,你會不會挑水?”
顧西哲看了看自己濕了一點的褲腿,無奈道:“好像方法不對。”
“放下來,我教你。”
顧西哲把肩膀上的擔子放了下來,溫晨陽給他示範了一下,一邊示範一邊講解,“其實很簡單,挑起來的時候一定要穩住兩個桶,雙手一前一後各穩住一個,這樣就不會亂晃了,能省很多力。”
顧西哲看着他,眉眼間攜着淺淺的笑意,溫晨陽對上那人的笑,沒好氣道:“笑什麽,懂了沒有?”
“懂了,多謝溫師父的講解。”
溫晨陽撂下擔子,“行吧,你自己挑回去。”
顧西哲按照溫晨陽說的方法,雙手分別穩住前後的桶,果然水桶裏的水搖晃就沒那麽猛烈了。
顧西哲挑了水回來後,把鍋裏已經熱了的水舀出來,再倒入新的冷水。
舀出來的熱水可以使用,今天太陽好,趁着熱水多,兩個老人家剛好可以把家裏的東西都洗一遍,準備迎接新年。
顧西哲往返挑了三次水,第三次回來時,遠遠看到溫晨陽一手握着一根比他還高的柴,一手拿着鐮刀,企圖從中間砍斷。
下刀的那一瞬,溫晨陽的手被樹枝戳到,手上的鐮刀掉落在地。
顧西哲放下了肩膀上的擔子,跑了過來,“弄到哪了?”
溫晨陽搖了搖頭,“沒事,不小心戳了一下。”
顧西哲托起他的手看了看,他的食指被柴火上面的一根鋒利的樹杈戳到了,被戳了一塊皮,流了不少血,“要處理一下。”
“沒那麽矯情,待會就結疤了。”
溫晨陽想要把手抽回去,顧西哲緊緊抓着他的手腕不放,“別動。”他從褲袋裏拿出一包面巾紙,扯了一張出來,給他擦了擦流出來的血,而後再抽一張沾了水,把傷口周圍擦拭幹淨,以免細菌感染。
除此之外還需要消毒,顧西哲事先查過露營要帶的東西,一些緊急處理傷口的物品他也帶了點,不過放在背包裏,他道:“你在這等我,我回去拿點東西。”
沒等溫晨陽說話,顧西哲風一樣跑了出去,他朝着紮營的地方跑,跑得很快。
溫晨陽用紙巾把手指包了起來,繼續蹲在竈旁邊往裏面塞柴火。
顧西哲不用五分鐘就跑了回來,手上拿着一個簡易的醫療包,裏面有消毒水,止痛藥,胃藥。
溫晨陽坐在矮凳上,顧西哲單膝蹲在他面前,耐心地幫他給傷口消毒,再用紗布簡易包紮。
溫晨陽靜距離地看着顧西哲,鼻尖是他身上洗衣液淡淡的香味,這種感覺很熟悉,很溫暖。
和他分手這段時間,他覺得自己像一朵漂蕩在空氣中的蒲公英,沒有任何目的,也沒有任何期待地漂浮着,但一旦顧西哲出現,他就成為了他降落的目的地。
“顧西哲。”他開口,聲音很輕。
顧西哲擡起頭看着他,柔聲問:“弄疼了嗎?”
溫晨陽搖了搖頭,把剛剛想說的話又咽了回去,“不疼。”
顧西哲給他包好了手指,“暫時不能碰水,需要碰水的時候叫我一下,我來幫你。還有,這柴你也別砍了,坐在旁邊休息,我來就行。”
溫晨陽道:“這點小傷,不至于。”
“那你小心一點。”
“知道了。”溫晨陽從旁邊撿起剛剛傷到他的那一根很長的柴,也懶得砍斷,直接就往竈裏塞。
突然想到什麽,他道:“糟糕,我的芋頭!”
顧西哲聽不懂,“什麽芋頭?”
溫晨陽拿起鐵架子彎着腰在竈裏翻,“剛剛奶奶拿過來的,我埋在了裏面,不知道焦了沒有。”
溫晨陽的食指包着紗布,拿着鐵夾特別別扭,顧西哲奪過他手上的鐵夾,幫他把裏面的芋頭翻出來。
芋頭埋在草木灰裏面,并沒有焦,顧西哲随手拿起一個,吹了吹上面的灰,剝了皮,遞到溫晨陽面前,溫晨陽看着已經剝得只剩下尾巴還有一點皮的芋頭,還冒着熱氣,他用左手接過,咬了一口,很粉,芋頭的香味很濃,他說:“挺好吃的,你要不要吃一個?”
“嗯。”顧西哲從地上撿起一個芋頭,也沒嫌棄髒,剝了皮嘗了嘗,确實很好吃,吃了一個,他再給溫晨陽剝了一個,而後才去挑水。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倒計時啦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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