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
大年二十九,他們的任務是去鎮上買東西,蘇藝柯打算大年三十和大年初一,讓六戶人家的孤寡老人都聚在一起過年,熱鬧一點。
從這裏去鎮上十幾裏,以前村裏的人要趕集都是走路去的,走兩個小時,後來村裏人有了摩托車就方便了許多。
當初他們進來沁水村包了一輛面包車,蘇藝柯還留着司機的電話,他和司機預約好了時間,讓他來沁水村外面的路口等。
鎮上也不算發達,三天趕一次集,今天二十九剛好是趕集日,街上人山人海,很熱鬧。他們買的東西很多,肉類,蔬菜,水果,還有飲料。
逛了一圈下來,每個人手上都提了幾袋,顧西哲看到溫晨陽的兩只手提着東西,他把所有的袋子都用左手提着,右手去提溫晨陽手上的,“晨陽,給我來提。”
溫晨陽沒交給他,顧西哲本來就已經提了最重的水果和飲料,“行了,我自己可以。”
跟在後面的張素芬看到了這一幕,對旁邊的許婷小聲說:“你有沒有覺得,顧師兄對別人都是冷冷地,但是對晨陽師兄特別好。”
許婷不覺得這有什麽問題,“很正常啊,顧師兄和晨陽師兄高中就是同班,兩個人關系很好的。”
想到什麽,許婷上前了幾步,和顧西哲并肩走,“顧師兄,我的手好痛哦,能幫我提一點嗎?”
顧西哲看了她一眼,不好拒絕,從她手上接過了一袋東西。
許婷臉上露出幸福的笑,“謝謝顧師兄!”
溫晨陽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特意加快了腳步,和他們拉開了距離。
六個人買好了東西,在鎮上的一家餐廳吃了飯,才慢悠悠地回程。
依舊搭的是來的時候坐的面包車,王明然坐在副駕座,溫晨陽和顧西哲還有蘇藝柯坐在後排,兩個女生坐中間那一排。
在車上,蘇藝柯把今天買下來的東西做了記錄,并給顧西哲看,“西哲,你看看這些食材能做哪些菜,先構思構思,明天你可要當大師傅了。”
顧西哲接過清單,大多都是常見的菜,他拿出手機,搜了一下菜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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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婷轉過頭和顧西哲搭話,“顧師兄,你在家經常做飯嗎?”
顧西哲道:“不常做。”
“那你的廚藝是怎麽練得這麽好的,我很好奇耶。”
“看菜譜。”
許婷笑了笑,“看不出你對烹饪感興趣。”
“生活技能罷了。”
張素芬聽他們說這個話題,也忍不住插話道:“我覺得男生會做菜真的能加很多分,以後結婚了,兩個人就能輪流做菜,女生也不用那麽辛苦。”
許婷道:“所以說啊,要是做顧師兄的女朋友真的超級超級幸福了。”
溫晨陽就坐在顧西哲旁邊,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裏百般滋味,他曾經就是他們心目中那個超級超級幸福的人,可他不是女的,所以這一份幸福沒有延續下去。
蘇藝柯道:“你們就別想了,你們顧師兄心裏有人了。”
許婷一想到顧西哲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心裏就特別不甘心,雖然就算沒有也輪不到她,她很想知道顧西哲喜歡的人到底是怎麽樣的人,“顧師兄,透露一下你喜歡那個人的信息啊,我們學校的嗎?”
顧西哲翻着手機上的菜譜,随口應了一聲,“對。”
“哇……那是誰?”許婷更好奇了,“是校花?”
“不是。”
“那是誰啊?”
張素芬說:“一定是哪個風雲人物吧。”
溫晨陽覺得,顧西哲一定是故意的,他平時冰山一座,話都懶得搭理,今天卻對兩個師妹的話有問必答。
許婷看顧西哲不再回答,又轉向溫晨陽,“晨陽師兄,西哲師兄喜歡的人,你應該知道吧,快給我們透露一下。”
溫晨陽摸了摸鼻子,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我只知道他喜歡的那個人好像是飯堂的一個員工,他為了配得上他,就去研究菜譜學做菜了。”
許婷和張素芬都一臉懵逼,南大校草愛上了飯堂阿姨?“哈?不會吧?”
溫晨陽道:“我只知道這麽多。”
蘇藝柯在旁邊憋笑,憋得很辛苦。
許婷不可置信地問:“真的假的?”
顧西哲并沒有生氣,只是看了看溫晨陽,話也不知道是對誰說的,“有一點沒錯,我确實是為了他而去學做菜的。”
張素芬捧着臉,“媽呀,好寵。”
蘇藝柯湊到溫晨陽耳邊,“下次我去飯堂,你給我打多點。”
溫晨陽:“……”
——
入了夜,天地間靜谧如斯,這裏遠離喧嚣,白天的時候尚且安靜,到了晚上就更安靜了。
來到沁水村之後,在學校不過淩晨不睡覺的大學生們養成了九點多鐘就睡覺的好習慣,大概是因為每天都很累,到了晚上已經沒有精力熬夜。
溫晨陽是個例外,他不到十一點就睡不着,每一次都是最後一個睡覺的。
開了會商量明天的任務之後,大家都各自進了帳篷,溫晨陽還坐在外面,想要抽煙發現煙已經沒有了,這一包煙是他在來之前買的了,這些天他總共也沒抽多少,今天出去外面也沒買。
他幹脆擡頭,看看星空,這些天的天氣都很晴朗,到了晚上星空十分清晰,在城市很難得能這麽清晰地看見漫天星星。
顧西哲拿着小醫療包過來,在溫晨陽旁邊坐下,“把手伸出來。”
溫晨陽伸出手,顧西哲給他解開上面包紮的紗布,用電筒照了照傷口,看到傷口沒有惡化才放心。
溫晨陽看他一臉認真嚴肅地對待他手上的小傷口,忍不住道:“明明就是一點皮肉小傷,被你弄得好像嚴重到要截肢一樣。”
顧西哲給他消毒上藥,“小傷也要注意。”
溫晨陽讓他去,他想怎麽擺弄,就怎麽擺弄。
顧西哲幫他上了藥後沒再包紮,暴露在空氣中能加快結痂速度。
給他弄好後,顧西哲開口:“晨陽。”
溫晨陽瞅着他,“啥?”
顧西哲一本正經道:“要是沒錢花就跟我說,別委屈自己去飯堂打工。”
溫晨陽愣了片刻,而後低下頭憋笑,過了片刻,他咬着唇擡頭道:“我要是去飯堂打工,你以後就別想吃飽。”
“那為了我能吃飽,如論如何我也不讓你去。”
溫晨陽沒忍住,笑了出來,其實他承認,和顧西哲在一起,真的很開心,很幸福,不知不覺唇角就上揚了。
兩人坐在外面,看着遠處在星光下有些模糊的山脈,“顧西哲,你真的跟你爸媽出櫃了嗎?”
“嗯,真的。”
“那他們到底什麽反應?”
“很驚訝。”
“還有呢?”
“他們需要時間去接受。”
溫晨陽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完全想象不出,顧鎮南和顧西哲一個性子,很沉悶,而葉智英雖然強勢,但也并非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人,所以顧西哲出櫃的場景,他真的想不到。
但是他可以肯定,父母一定會難過,一定會不同意。
溫晨陽道:“你的父母那麽好,你怎麽舍得讓他們難過。”
“不讓他們難過可以有很多種方法,但是有些事實,他們也必須去接受。”
“但你也要知道,他們也是為你好。”
“他們是為我好,但是他們不知道什麽是真正地為我好,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不能因為他們一句為我好,就是放棄了自主選擇權。”
溫晨陽發現一向沉默寡言的顧西哲竟然也開始變得能言善辯,他甚至發現自己說不過他了。
“顧西哲,科學研究,愛情的保質期只有十八個月,過了十八個月,愛情就會變淡了。你沒有必要為了所謂的愛情拿親情以及自己的人生開玩笑。”
“我喜歡那個人,不止十八個月了,你說,這是怎麽回事?”
溫晨陽這下可真沒話說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顧西哲也同樣看着他,四目共對,溫晨陽覺得心如擂鼓。
也不知道是哪個科學家研究的,說愛情保質期只有十八個月,可他和顧西哲明明已經認識28個月,每次和他對視,他的心裏還會小鹿亂撞。
顧西哲擡起手在他側臉撫了撫,而後傾身過來,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溫晨陽臉紅了,化身成為炸毛小貓,“你幹嘛?”
“對不起,情不自禁。”道歉道得超級敷衍沒誠意,仿佛還有下次。
——
隔天是大年三十,志願者們一大早就開始準備食材,雞肉鴨肉都是現殺的,要割血拔毛,工作十分艱巨。
經過協商,他們将在其中一戶人家裏過年,他們家的房子比較寬敞,帶了一個院子,做菜做飯的地方院子裏的棚子下面,方便他們這麽多人一塊做菜以及用餐。
大家的分工也很明确,兩個負責處理生禽,兩個負責包餃子,兩個負責洗菜切菜,大家都有序地進行。
加上他們六個志願者,一共十五個人吃飯,分了兩桌,老人們都很高興,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熱熱鬧鬧地了。
晚上吃了年夜飯,家裏也沒有電視,看不了春晚,蘇藝柯就組織了大家一塊表演節目,唱歌,跳舞,歡聲笑語充斥這這一座上了年頭的老院子。
王明然在空地上跳街舞,大家坐在桌子旁幫他打拍子,老人家雖然不懂欣賞街舞,但覺得還挺有趣,看得有滋有味。
顧西哲放在褲袋裏的手機在震動,他拿出來一看,屏幕上來電顯示‘媽’,他起身離開接電話。
走到了院子的牆根下,他才按下接聽鍵,他喊了一聲,“媽。”
葉智英那邊聽到了他的聲音,安心了許多,她問:“吃飯了嗎?”
“吃了。”
“都吃了什麽?”
“很多。”
葉智英在電話那頭聽到了顧西哲這邊有些吵,感覺像是在聚會,“你現在在哪?”
“旺城的一個山村。”
“你怎麽跑去那裏了,我還以為……”她還以為他只是去了慕城找溫晨陽,這幾天他們母子冷戰,誰也沒打電話給誰,可今天是除夕,她終究還是軟下了心,“晨陽也在嗎?”
“嗯,在。”
葉智英又問:“什麽時候回來?”
“暫時不回去。”
葉智英哽咽了一下,“西哲,你一直是個聽話的孩子,這麽多年,你一直沒有讓我和你爸擔心,但是這一次,你一定就要把我們逼得那麽緊嗎?”
顧西哲沉默了片刻,“媽,我沒有逼你們的意思,只是我希望你也能站在我的立場考慮。”
“我和你爸都是明理人,我們作為父母,希望自己的孩子走正途,這沒有錯,西哲,你聽媽媽一次話,別放着正途不走走歪路。”
顧西哲覺得今天和葉智英讨論這個話題不明智,而且在電話裏什麽也說不清,說不準待會說着說着就吵架了,“媽,我們先不談論這個話題,今天除夕,祝你和爸過年快樂。”
葉智英聽得出他有意岔開話題,她也适可而止,“你也是,在外面多注意安全,你永遠是我和你爸的兒子,有問題一定要給我們打電話。”
“知道了。”
顧西哲挂了電話,一轉身就迎面對上了溫晨陽的視線,他一直在後面,也不知道聽了多少。
溫晨陽抿着唇,“阿姨麽?”
“嗯。”
溫晨陽道:“你真的不該惹他們生氣。”
“她沒有生氣。”顧西哲走上前,來到他面前,“晨陽,我有信心可以處理好這件事。”
溫晨陽沉默了片刻,“顧西哲,是不是我死了,你就能恢複正常了?”
顧西哲的心頭微微一怔,他瞥了一眼那邊還在表演和看表演的人,拉起溫晨陽的手,把他拉到了一邊的牆角下,被房子遮住了視線,沒人能看到。
溫晨陽被暗在了牆上,顧西哲的雙臂撐在他兩邊,把他結結實實地困在了他和牆壁之間。
“你是不是把我氣瘋了才甘心!”顧西哲急促的呼吸打在他的臉上,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從語氣裏可以聽得出他很生氣。
溫晨陽很少看他這麽生氣,顧西哲一向是沉穩冷靜慣了的。
“溫晨陽,你給我好好活着,要是敢做傻事,我……”他說不下去,要是溫晨陽也和張海音一樣選擇一條不歸路,他大概會崩潰。
溫晨陽低着頭,沒吭聲。
顧西哲在黑暗中凝視着溫晨陽,平靜的心被激起千層浪後又漸漸平息下來,他的臉埋在他的頸窩,“晨陽,算我求你,無論以後發生什麽,好好活着。”
溫晨陽剛剛那一句話不過是氣話,可是顧西哲卻因此而情緒爆發,大概是真的吓到他了。
或許,在他的心底裏其實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擔心溫晨陽最終也會在抑郁症的折磨中放棄自己。
這樣的顧西哲讓人感到心疼,溫晨陽的心軟了下來,他摸了摸他的頭,“剛說的是氣話,聽不出來?傻不傻?”
顧西哲摟緊了他,“氣話也不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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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