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君本無心

房頂破開的大洞用茅草補上,紙糊的破窗偶爾有冷風滲進來。木板搭建的大通鋪上,底下鋪了一層幹草,上面是幾張破棉絮,十幾個孩子一字排開,緊密的擠在一處。

睡在最邊上的無心身上只蓋着一塊破布,睡到半夜,身上的傷口開始發癢。幸而是冬季,氣候嚴寒,傷口處雖青黑可怖,卻未化膿。伸着手難受的撓了撓手臂,傷口處凝結的血塊粘着衣料,原本就未處理的傷口更加惡化。

翻身坐起,毫無半點睡意的無心起身走出了屋子。

冬天的夜晚,白茫茫的大地襯托着夜空更加深邃幽藍,讓人感到冬夜的孤獨和凄涼。幾顆星星在遠處忽明忽現,一會兒,那星星便隐沒在夜空中。天空像被墨水塗抹得一樣濃黑起來。

仰着四肢躺在水井邊,數着頭頂稀疏的幾顆星星。身下的積雪化成雪水浸濕了衣衫,冰涼的水滴透出衣料浸透在皮膚上,無心卻毫無所覺。

數着星星昏昏欲睡,眼前卻突然多了一張臉。

“····仙人。”

盯着眼前那張天人之姿,呆愣的無心緩緩的吐出兩個字。

還好。

不是什麽神仙姐姐!

“給我當打手,每日五兩銀子。”

“管三餐嗎?”

“三兩銀子。”

“成交。”

“名字。”

“無心,君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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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無心?君本無心嗎?

***

回到軍營,容華立刻将一身髒污,蓬頭垢面的無心丢給容家的下人,洗幹淨了再進他的營帳。

被無辜嫌棄的無心可憐巴巴的看着那個紫衣背影,最後被容華的侍從拉着進了隔壁的營帳。所幸,估計是那積攢了太久的髒衣味道太難聞,當無心提出自己洗的時候,侍從半點意見都沒有,給她準備好熱水和換洗的衣衫,便退出了營帳。

沒有進浴桶,站在屏風後,無心脫掉身上的髒衣。用木瓢将浴桶中的熱水舀出來沖洗,大半個月沒洗澡,沒想到居然這麽臭。唉!這麽難聞的味道,也難怪要被人家嫌棄。

沖洗了好幾遍,身上的皮都快搓掉一層,半點異味都沒有了,無心才擦幹身子換上搭在屏風上的衣衫。

樣式簡單大方,布料普通的長衫,穿在她身上還是大了。而且,還是一件男衫。不過,既然都将她認作男子,那她也沒必要解釋。

她是被小烨撿回來的,過去發生的事,她只斷斷續續的記得一些片段,知道她叫無心,知道她沒有爹娘,也知道她不是這鳳陽縣的人。

但至于她為何會在這裏,為什麽身上會有傷,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她卻沒有半點記憶。

緊了緊腰上的腰帶,無心勒緊寬大的衣衫走出了營帳。

候在營帳外的侍從瞪大了眼珠子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又看了一眼她身後的營帳和身上的衣衫,這,這是方才進去的那個小乞丐?

我的天,這哪是乞丐啊?

這分明就是天仙下凡,不是,天人下凡啊!

這世間,居然有容貌絲毫不輸于他們家少爺的男子。

眼前一身青色薄襖的美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洗去塵土的小臉如桃杏,姿态閑雅,尚餘孤瘦霜姿。烏黑的墨發用一根緞帶松松的系着,襯着珍珠白色的脖頸如詩意般光澤。

“一雙瞳人剪秋水”,黑亮的瞳仁如水晶,泛着明亮奪目的光芒。長長的睫毛在那心型小臉上落下誘惑的弧度,偶然擡起,侍從不由的呼吸一緊,好一張翩若驚鴻的臉!

“過來。”

一進營帳,無心就被容華拽過去。

“把衣袖挽起來。”

“哦!”

乖乖挽起衣袖,白皙的手臂上兩道觸目驚心的刀傷異常刺眼。傷口平整,斜拉出兩道長長的口子,因為沒有得到及時處理,傷口處泡了水,此刻正猙獰的朝外翻着。

燒刀子淋過手中的小刀,容華将傷口處的腐肉一一剔除,然後快速的撒上金創藥,為無心包紮好傷口。

擡頭,卻見無心正扭動着腦袋四處瞅着。仿佛剛才那刀子,不是開在“他”身上。

他倒是沒想到,洗幹淨後的小乞丐,竟是個細皮嫩肉的美少年。

“不疼?”

“疼······是什麽?”

耳邊疑惑的話語,讓容華的心微微抽痛了一下。

“把衣服脫了。”

“不。”

“我是主子。”

之前就已經聞到了“他”身上的血腥味,雖然不知道無心怎麽受的傷,但現在既然是他的人,就不能讓“他”這麽輕易的死了。

“我,我自己來。”

說完搶過容華手中的金創藥和小刀,消失在營帳裏。

看着被風揚起的布幔,容華細長的眼尾微微眯起。方才,他竟然看不清無心的動作。這樣的身手和容貌,又豈是一個普通的小乞丐能有的。

看來,他果然沒有找錯人。

一路飛奔而出,躲進軍營外的樹林裏,無心縱身跳到一顆茂密的大樹。靜心聆聽,确定四周沒有人,這才解開身上的外衫。平坦的腹部,同樣有一道長長的傷口。手法娴熟的處理好傷口,無心系好衣衫,卻沒有立刻回去。而是靠着身後的大樹,呆呆的盯着手中的刀子。

靈活的五指無意識的舞動着,鋒利的小刀在她纖長白皙的指尖翻飛。擡頭一揚,小刀已經深深的紮進五十米外的那棵大樹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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