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藥引子

今夜無月,天色黑沉宛如一張濃黑的幕布,将身處其中的人緊緊罩住,看不見一絲光亮。

靜谧的夜空中,屏息聆聽,空氣中徒留細密的雨絲沖刷着屋頂,順着屋檐緩緩而下,最後滴落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聲。長廊的一端,早已等候在那裏的碧落塵一身白衣如雪。捕捉到身後低弱的呼吸聲,折扇敲打着手心的動作不由一頓。

“你怎麽來了?”

順着視線望去,轉角處露出一抹蜜合色的衣袂。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人,背抵着身後冰冷的牆壁,眺望着長廊外的雨幕。突然被發現,來人卻沒有一絲驚慌,低沉悅耳的嗓音在夜色中輕輕響起。

“你真的要這麽做?”

“事到如今,還有更好的辦法嗎?”

他是大夫,如果有其他的選擇,他也不願意犧牲一個人的性命去換取另一個人的性命。但是現在,如果二者只能選其一,他能做的,也只是自私的選擇最有價值的那個人罷了。

其實這話,也不過是他為自己的劣行所找的借口。但世間之人自出生之後,便被劃分為三教九等,所以有一天,為了那人,需要犧牲他這條命,他也一樣會義不容辭。

“可是····”

這樣,不是太不公平了嗎?

而且,如果無心的身份因此暴露,引來的将不只是紫羅山莊的窮追不舍,還有那個一直視老大如眼中釘,時刻等待着抓老大辮子的三皇子。到時候,無心若是落入那人的手中,後果更加不堪設想。

“我知道你不忍心,但,不要忘了那一天你親口說了什麽。”

聞言,轉角處的那人渾身一怔。

是啊!早在決定跟随着老大的那一天,就該明白走上這條路注定會出現太多的犧牲者。而無心的身份,注定她只會是這條路上一顆随時可抛棄的棋子罷了。就算不忍心,有諸多的不舍,也終将改變不了什麽。無心她,注定不能留在老大身邊。

“我明白了。”

現在,也唯有希望無心在老大的眼中,只是當初出于好奇,一時收留在身邊的人。也希望他們這些日子所擔憂的事,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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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再次恢複寧靜。破空中一道鬼魅的身影刺穿雨幕,攜帶着濕潤的水汽而來,落地無聲的站在碧落塵的面前。

“想好了?”

不愧是冷殘年一手調教出來的頂尖殺手,這身輕功放眼整個武林,能與之媲美的也找不出幾個。方才,如果無心是來殺他的,那他此刻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裏嗎?

“要怎麽做,才能救他?”

衣衫被雨絲盡數打濕,細密的雨絲劃過那張蒼白的小臉。渾身散發着脆弱氣息的少女,黑亮的美目中卻是無比的堅定。

“寒月被冷殘年收養在身邊十餘年,自小被冷殘年用毒血養大,因此體質百毒不侵。容華受的傷雖不嚴重,但傷口感染了冷殘年的毒血。這種毒,沒有解藥。但若是真正的寒月,我想她的血應該可以克制冷殘年的毒血,以毒攻毒。如果你是寒月,用你的血便能救他。”

“這個瓷瓶裏是我調配好的藥粉,可以稀釋一部分毒性,而你的血便是藥引子。”

站在雨中的無心擡眼看着碧落塵手中的青色瓷瓶,垂在身側的手松開又握緊,幾番掙紮後,終于接過他手中的瓷瓶,一言不發的轉身離開。

如果她的過去無法改變,那麽至少現在,她要去做自己能做的事。

***

夜色已深,躺在床榻上的吳漱玉卻沒有絲毫的睡意。

來到清河鎮已經過去了十餘日,但關于娘親的事卻沒有半點可用的消息。那日容三公子身邊的容四兒不小心跟丢了人,那個乞丐裝扮的人便再也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裏。再加上這些日子無心平白無故的受了重傷回來,容三少爺不知何故閉門不出。獨留她一個人待在這陌生的淩霧山莊裏,是萬般的不自在,也是半點頭緒也沒有。

“扣扣!”

“小姐,您睡下了嗎?我是巧兒。”

“這麽晚了,什麽事?”

煩躁的擁着錦被坐起身,巧兒是她身邊最機靈的丫頭,平日裏若是沒有要緊的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來打擾她。只是這麽晚了,能有什麽急事?

“方才有人送來了一封書信,信上署名是給小姐的。奴婢拿着一時之間不知該作何處理,只得來請示小姐。”

書信?難道,是那個人?心中一絲不好的預感一閃而過,吳漱玉朝着房門外吩咐道:“拿進來吧!”

“是。”

吩咐丫鬟巧兒将手中掌着的燭臺拿近些,靠坐在床榻上的吳漱玉展開手中的書信,借着昏黃的燈火一句句的讀着手中的書信。

書信不長,但上面的每個字細細讀來,卻是讓吳漱玉一陣心驚膽跳。

“那人呢?送信的那人現在何處?”

伸手抓着巧兒的手臂,掌着燭臺的巧兒吃痛的想要縮回手,情緒激動的吳漱玉卻渾然沒有察覺,仍是緊緊地抓着。

“奴婢不知。這信還是山莊的護衛送來的。”

已經走了嗎?

頹然的松開手,看着手中的白紙黑字,吳漱玉緊咬着一口貝齒,恨不得将寫信那人碎屍萬段。她該怎麽辦?娘親在那個人的手上,她一個弱女子,要怎麽做才能救娘親?

手心摩擦着信封裏掉出來的一枚玉簪,碧綠色的玉簪樣式簡單大方,極為普通,但簪子上雕刻的蘭花卻缺了一角。她至今還記得,那是她小的時候,一日趁着娘親不在屋裏,自個兒偷偷去首飾盒裏拿出來擺弄的時候,不小心磕掉的。

娘親離開吳府後,唯一帶走的首飾便只有這一枚玉簪子。這是爹娘成親那年,爹爹送給娘親的定情之物。只是誰又能想到,到了今日已是物是人非!

“巧兒,容三公子今日還是不見客嗎?”

“是。”

“今晚的事,不得向任何人提起。若是有人詢問,便說是自鳳陽縣過來的家書。”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

“你先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靜!”

打發走了巧兒,吳漱玉将手中的書信看了又看,企圖從裏面找出一絲蛛絲馬跡,最後卻依舊沒有半點頭緒。只是,容三公子和那個無心,真的如信上所言這般?

當初在見到那個無心的第一眼,她便覺得此人不像一個普通的下人。再後來,見容三公子處處待她不同,而這一路過來,兩人更是沒有半點主仆之間的界限,反倒像是容三公子在照顧她。

她雖然納悶兒,但也沒想太多。畢竟以無心那般容貌,得到優待也是在情理之中。

但如今看來,她倒是看走眼了。

原來這美少年竟然是女扮男裝的絕色美人兒。而且,還是屠殺孟氏一族的儈子手。也是致使她娘親跌沛流離,有家不能回的罪魁禍首。既然是你不仁在先,那就別怪她吳漱玉現在翻臉不認人,君無心,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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