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隐情

兩年後。

初春的腳步已經臨近,塞外的沙塵風暴卻還在橫行肆虐。身處荒漠腹地的綠洲,因着皚皚雪山所融化的雪水灌溉,放眼望去,處處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庭院裏,年前播下的花種,終于趕在早春時節競相開放。一朵朵嬌嫩的紫羅蘭高傲的仰着修長的脖頸,向世人展示着獨屬于它的高貴優雅。

赤腳踩在漢白玉鋪就的地面上,剛沐浴完,身着白色紗裙的女子,一張玉顏雅致天成、傾國傾城。瞧着年芳未及十八,極為年輕。風吹過,拂動輕盈的紗裙,美得猶如仙女下凡。烏黑的發絲翩垂在纖細的腰間,用一根白色的絲帶松松的纏繞在發尾,黑發如雲,絲帶穿插在其間,別是一番風味。

不盈一握的腰間系着一塊羊脂白玉,渾身上下再無半點裝飾。即便是這般素雅極致的裝扮,也足以奪走周圍人的呼吸。只是在空寂死氣的大殿裏,除了兩個侍女再無其他人。

“小姐,雖說這氣候已是進入了二月,可地上涼,還是先把鞋套上吧!”

捧着雲絲繡鞋的侍女緩步跟在女子身後,輕聲勸說道。

涼嗎?

看着赤裸的玉足,她竟然,毫無所覺!

這種感知不到冷暖,全身的血液也仿佛被冰凍的狀況,有多久了?

舉起手,看着蒼白得近乎透明的手背,皮膚下那一根根纖細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兩年間,一次次的進入血池,次次痛得幾經暈厥,又被活生生的痛醒。心中殘留的最後一點期望,在無數次的失望帶來的絕望後,她終于死心,也終于明白。不會有人來救她,不會有人來帶她離開這個地獄。

今日是她最後一次進入血池,身體卻再也感覺不到當初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整整兩個時辰,她平靜的睜着眼睛看着皮膚在毒物的浸泡下,越發的蒼白可怖;平靜的看着,自己漸漸變成了別人眼中貨真價實的怪物。

體會不到冷暖的滋味,體內流淌着暗黑腐蝕的血液。

由着侍女為她套上鞋襪,女子眼神迷離的望着庭院裏勢頭正好,枝桠繁茂的紫羅蘭。這裏只有紫羅蘭,也只種紫羅蘭。因為,這裏是紫羅山莊。

而她是寒月,不再是君無心。

“小姐,莊主派人前來傳話,邀您去一趟天一閣。”

“不去,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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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主說了,小姐這兩年悶在山莊裏,如今身體治好了,也該出去走走。莊主手邊正好有一件差事适合小姐去辦,小姐也可趁機出去走走。”

還真是物盡其用。

怕這所謂的“差事”,是早就為她準備好的。

***

荥陽幕氏,四大家族中唯今尚存的最後一個家族。

在兩年前的滅門慘案中逃過一劫,沒有被抹殺牽連,反倒猶如浴火重生的鳳凰,聲名更為顯赫,勢力越加壯大,俨然有江湖“一把手”之勢。從紫羅山莊出發趕往荥陽,快則一個月餘,慢則兩個月。而說是讓她借機出去走走,冷殘年卻只給了她三個月的時候。不過以她的腳程,一個來回倒也足矣。

離開時,冷殘年在她耳邊低聲囑咐道:“月兒,不管身在何方,你要記住,你的命是我的。”

冷殘年的言下之意,她又如何不明白?

她現在是寒月,紫羅山莊的第一殺手。不再是從前待在那個人身邊的君無心。更何況,兩年時間的不聞不問,不管她的死活,她又該用什麽借口來說服自己,那個人還将她視作自己人。

記憶恢複,重新想起一切的那一刻,她便知道她回不去了,曾經的他們也回不去了。而今,她的這條命被冷殘年牢牢的攥在手裏,不管她跑得多遠,她的生死早已不再由她自己決定。

據冷殘年派出去的人收集回來的情報,二十年前下落不明的四張藏寶圖分別被清河孟氏、範陽盧氏、荥陽幕氏、太原王氏四個家族保管。而今,當年她從盧瑾瑜手中搶來的所謂的軍事布防圖,實則卻是藏寶圖的羊皮卷,與清河孟氏手中的藏寶圖,機緣巧合之下都落入了容華手中。而冷殘年手中的,只有從太原王家奪來的其中一張。

所以此次,荥陽幕氏便是她首要的目的地。

腦子裏閃過雪姬在提起幕家現任當家時,那詭異難辨的眼神,猜到雪姬必定對她有所隐瞞,恐怕她這一路也不見得會多麽安穩。當初雪姬偷襲刺她一刀,被冷殘年斬了一條手臂來換,也算是便宜她了。若不是當年雪姬在從中作怪,她又怎會再回到這個魔窟?他們又····

罷了,過去的事情還提它做什麽。

甩掉腦中煩雜的思緒,扯了扯面上蒙着的面紗擋住亂舞的沙塵。寒月眺望着眼前荒無人煙的荒漠,沖着身後跟随的一衆殺手做了個“出發”的手勢。按照目前的腳程,怕是還有十餘日才能到達邊關。

京都容國公府。

聽雨軒,容三公子的處所。

“主子,剛收到的飛鴿傳書。”

解下綁在白鴿腿上的信件,放任鳥兒自己去找吃食,容四兒雙手捧着信件疾步走進內室,恭敬的遞給軟榻上側卧的人。

對方卻沒有半點伸手去接的意思。

“念。”

“是。據前線探子來報,紫羅山莊近日有異動,山莊第一殺手寒月帶着一衆殺手日前離莊,去向不明。目前尚在查探中。”

聞言,原本側卧在軟榻上的人突然坐起身,拿過容四兒手中的信件,指尖輕顫的一寸寸展開,唯恐錯漏掉上面的一個字。

等了兩年,終于···終于等到她的消息了。

“容四兒,她還活着!”

“是。”

兩年前,在無心受傷昏迷期間,為其診脈的碧落塵察覺到她體內的毒已經深入肺腑,如果得不到醫治,必定活不過三個月。雖然被江湖人奉為“神醫”,但無心自小是被冷殘年用毒物喂藥長大,這些年體內的毒互相排斥吸收,演變到現在,已經分不清她體內到底有多少種毒。

短短三個月的時候,單是準備齊全所有的解毒藥材已實屬難事,更何況還要配制出解藥。思來想去,唯一能救無心的,也只有冷殘年了。

當年他用頃刻間便能讓普通人喪命的劇毒喂養無心,在這種狀況下無心還能平安活到現在,而今毒性發作,想必是因為體內的毒沒有冷殘年毒血的壓制。以毒攻毒這種方式無異于飲鸩止渴,但他當日唯有一個念頭,便是只要她能活着。

他只要她活着。

“明日出發,去荥陽。”

荥陽?

“可是主子,九公主那邊····”

“我容華的人生,何時能用一道聖旨來束縛了。”

秀長的眉挺拔入鬓,泛着琉璃光芒的眼眸中霸氣盡顯,将欲言又止的容四兒震懾在當場,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是,屬下這就下去準備。”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讓親親讀者們誤會我們的容三少,樓主特意站出來為三少現身說法,他是真真兒的為了無心好。樓主個人覺得,有的時候,喜歡一個人并不一定要相守在一起,只要知道對方活得好好的,也是一種喜歡的方式。不過現在嘛,感覺三少還不清楚他對無心的這種特別,就是喜歡。啦啦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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