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蔣蘭舟上完洗手間, 就發現自己的手機忘記拿了。
從房間出來,正好和封岩撞上, 一眼就看到他手裏拿着她的手機。
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來, 微微一笑:“謝謝。”
封岩不動聲色地還回去, 說:“下去吃飯了。”
蔣蘭舟點了點頭, 手上卻摸出耳機,進房去聽裴爽發來的語音消息, 并沒注意到李博文發來的消息。
現在正是李博文直播的時間,蔣蘭舟聽完裴爽的信息,打開app, 充值,根據平臺5:5分成比例, 直接刷了十萬。
蔣文忠骨子裏是個低調的人, 他也一直讓家人奉行這一點,但他主張富養女兒,蔣蘭舟從來不缺零花錢。
以及, 周慧心生前手裏的財富, 全部在蔣蘭舟名下。
刷完禮物,蔣蘭舟才放心去吃飯。
晚上吃完飯回房的時候, 手機上消息已經99+了。
裴爽真的是太能說了……
除此之外, 界面上還跳出來幾個公.衆.號的消息。
李博文名字,完全被壓了下去。
蔣蘭舟随機點開裴爽發來的語音,聽了個大概。
她扶額,裴爽發來那麽多消息居然一直是在驚嘆, 有土豪給李博文刷了十萬的禮物。
蔣蘭舟直接回撥語音電話。
裴爽接了,第一句就是:“卧槽!給你發的消息聽了沒。”
“聽了……一些。”蔣蘭舟不太懂直播圈兒的事,問裴爽:“網上不是經常有人給主播刷禮物嗎?你怎麽這麽驚訝?”
裴爽笑蔣蘭舟根本不知道人間疾苦,有點兒義憤填膺:“那多半是炒作的好嗎,你以為人富二代全是傻.逼?閑沒事兒給人送錢?”
蔣蘭舟:“……”
原來對于刷錢太多的富二代,大家是這樣的評價。
裴爽感嘆:“什麽時候有人給我一口氣刷十萬啊。”
蔣蘭舟調侃她:“你少買兩塊料子,不就省十萬了?”
裴家也算是書香門第。
能真正配得上這四個字的,家裏有過幾代讀書人,都不會太窮。
裴爽從家裏傳承的雕刻手藝,一手牡丹,雕得國色天香,且她用的都是好料子,價格都不便宜。
十萬這個數額,對裴爽來說不少,但也着實不多。
裴爽哼了一聲,說:“自己省出來的錢,哪兒有別人送的香?等我收到十萬的禮物了,去海市找你玩。”
蔣蘭舟笑回:“收不到也能來找我玩兒。人來就行。”
暑假是流量高峰,裴爽正忙,就說秋冬再來。
“不說了,我要上播了。”
“早點休息,別老熬夜。”
“蔣嬸兒,上大學的時候怎麽沒見你這麽啰嗦?”
通話結束,蔣蘭舟給孫譽衡發了消息。
最近光顧着忙自己的事兒,好久都沒聯系孫譽衡,她一直打算請他吃頓飯,算是謝他為她給趙映晴送錢,只是到現在還沒找到合适的機會,沒事兒閑聊兩句,只當是減少歉意。
孫譽衡可能在忙,蔣蘭舟消息發過去猶如石沉大海,很久沒有回音。
蔣蘭舟不是急性子的人,見孫譽衡遲遲不回,看了會兒書,早早洗了睡了。
第二天早上,孫譽衡還沒回複消息。
孫譽衡對蔣蘭舟的消息,從來是條條必回。
蔣蘭舟猜測孫譽衡可能在開封閉性會議,要個三五天時間,也就沒有打電話過去問。
今天周五,蔣蘭舟到公司後,察覺其他同事之間氣氛輕松了很多。
每到放假的前一天,大家似乎總是特別期待。
蔣蘭舟沒太期待,也就感受不到放假的喜悅,她僞裝其中,好像和同事之間沒有區別。
中午吃飯的時候,蔣蘭舟和李博文在食堂碰上面。
倆人自然而然找了位置一起坐。
李博文面上壓不住的喜色,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就先給蔣蘭舟道謝:“真的是謝謝你啊。”
蔣蘭舟捏緊筷子,鎮定地問他:“謝什麽?”
李博文咧嘴笑說:“告訴你一件好事,我手術費賺得差不多了。謝謝你推薦我做直播,謝謝你幫我引薦裴爽,總之很謝謝你。”
蔣蘭舟松了口氣,她還以為李博文察覺了什麽。
其實李博文不太可能察覺……是她心虛而已。
封岩因她而折辱人,做得太過了。
蔣蘭舟含笑恭喜,問道:“手術預約好了沒?”
李博文春風拂面,告訴她:“就是想跟你說這件事,我想把我媽的手術約在下周,所以你的論文盡量這個周末完成,你看行嗎?”他很抱歉地說:“我怕以後我媽需要照顧,我顧不上你……”
蔣蘭舟打算直接點兒,拿論文到羅教授面前做敲門磚,所以請了李博文幫她确定選題,推薦相關資料。倆人聊裴爽之餘,一直在忙活這件事。
這個周末完成論文,時間上有點兒趕。
而且,封岩的生日就在這個周日。
蔣蘭舟卻一口答應李博文,并問他:“還是省圖見?”
李博文大口吃飯,“好,早上八點。”
蔣蘭舟先用完餐,就先離開。
李博文還剩幾口飯沒吃,他正埋頭吃飯,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回頭,李博文喊了一句:“師父?”
羅教授剛在食堂二樓高級用餐區,遠遠地就從上面看見蔣蘭舟跟李博文有說有笑的,眼見蔣蘭舟走了,才下樓過來,專門點撥一句:“博文,還記得我跟你說過,這行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李博文當然記得:“文化行業永遠沒有上限,所以要心如磐石,紮得下根。”
羅教授笑眯眯說:“但是不能讓心裏的石頭把根砸斷了。”
李博文臉頰紅着,低頭吃完剩下的幾口飯,沒多解釋,只說:“我明白。”
羅教授拍拍李博文的肩膀,就去了二樓。
姑娘是個好姑娘,只是李博文的家世顯然配不上。
況且自己一手帶出來的好苗子,他也不希望因為情情愛愛的事就毀了。
二樓用餐區,是整棟辦公大樓裏領導們的用餐區域。
羅教授是珍品技術部領頭人,習慣在這兒用餐,所以潘石佑說要約上封岩,抽個時間邊吃飯邊聊青州市借展活動,他就定了這兒。
封岩就坐在餐桌前的沙發上,沖羅教授打了個招呼:“您好。”
羅有松點了點頭,也笑:“封總好。”
他剛坐下,潘石佑就來了。
潘石佑剛從博物館趕回來,早上到現在,飯沒吃,光喝點茶水,越喝越餓,還沒坐下,就問封岩:“點餐沒?”
封岩說:“剛點了,一會兒就送來。”
潘石佑點點頭,氣憤地坐下,罵道:“那邊兒的人真他娘的狗!”
封岩挑了一下眉毛,羅教授也一臉好奇。
潘石佑繼續說:“他們的意思是,他們的東西和我們的東西,都讓岩威一起送過去。”
封岩關鍵信息捕捉得精準,“一起?”
潘石佑咬牙切齒:“對,一起,走珍品的賬。”
文物的運送,基本上就三種情況,要麽外包給專業的押運公司,武/裝押運,要不就找專業的安保人員,最差的就是他們自己的館員坐普通交通工具運送。
這次借展東西多,而且貴重,普通館員肯定不行。
但是,借展不僅流程要審.批,經費也要審.批。
今年本市不太平,財.政也有點問題,本來借展的事兒,上面半推半就的,專業押運公司實在太貴,經費不一定批得下來。
而且這一行的人都知道,海市本地的幾個押運公司,方方面面根本都不能和岩威安保相提并論。
押運公司和安保公司之間,有聯誼活動,說是聯誼,大家都知道是為了争面子。
切磋的時候拿出來的都是看家本領,就這樣,還被岩威壓得死死的。
封岩剛創業的時候,幹過刀尖舔血的事兒,威名在外,也給岩威掙足了臺面。
H市本地的大公司,有項目都是直接找岩威,不會考慮武/裝押運。
質量好的東西,難便宜。
岩威運送費用也不菲,尤其是這種無價之寶,出不得丁點兒岔子。
那邊的意思是,能蹭着潘石佑的面子把運送的錢省了最好不過。
潘石佑又不是做慈善的,出東西承擔各種風險,已經夠給面子,現在還要他出錢,踏破鐵鞋都找不到這麽好的事兒。
今天去開了個會回來,那幫人高帽子哐哐哐往他腦袋上套,道德綁架到,只要他敢拒絕就是千古罪人。
潘石佑氣得臉都綠了。
羅教授有點遺憾地問:“借展借不成了?”
他想讓更多的年輕人能夠看到文化底蘊深厚的文物,但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條件到H市來逛博物館,所以他非常期待這件事。
潘石佑敬重羅教授的風骨,但這筆錢他如果自己出,太肉痛了。
他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說不好。”
服務員上菜過來,話題暫時中斷。
飯吃了也就三五分鐘,羅教授和潘石佑都不太有胃口,都沒說話。
封岩倒是和平常沒兩樣,他掃了兩人的表情,笑了一下說:“犯不着,您兩位先把飯吃飽了。”
潘石佑聞言,驚喜得眼睛都瞪圓了,忙問:“你肯做慈善?”
羅教授也期望地看向封岩,如果封岩肯主動承擔運送責任,這事就成了。
封岩淡笑一下,“慈善輪到誰,都輪不到我做。”
潘石佑眉頭深皺,“那你是什麽意思?”
封岩悠悠哉哉喝了口湯,淺白地說了一句:“你想拿錢當然難,但你可以讓珍品今年少交點錢。”
潘石佑一下子聽明白了。
封岩又擡起眼尾淡聲說:“如果這筆費用你承擔了,這事兒本來就算是做慈善。”
潘石佑豁然開朗,笑聲貫穿整個大樓,不吃飯都飽了,狠狠地拍打封岩的肩膀,誇他:“老弟,我這輩子真的就服你。”
封岩拿開潘石佑的手,揉了一下肩。
潘石佑也不是善茬兒,不過是氣昏了頭,暫時沒想到而已,等到事情推脫不掉了,他自然會想到辦法減少損失。
羅教授笑逐顏開,吃完飯就直接準備去張羅,他是珍品這次借展活動的領隊人,要準備的事情很多。
羅教授走後,潘石佑和封岩更方便說話。
潘石佑也喝了一口湯,說:“羅教授到現在都沒跟我提雞血石的事。”
封岩慢條斯理地進食,睨潘石佑一眼:“你想說什麽?”
“羅教授是個護犢子的人,說明李博文這小孩兒到現在都沒去羅教授跟前告狀,是個重情義的人。”
封岩輕飄飄來一句:“是嗎?”
就是不知道,他那幾兩骨頭,究竟能多重情義。
潘石佑吃飽飯,打了雞血似的,擦擦嘴起身就準備走。
封岩主意出得太好,他已經迫不及待過去跟人談條件。
他不光要省錢,還要評優秀企業,而且一定要帶上岩威安保。
啧,每年求爺爺告奶奶都評不上,今年人家還不得巴巴給他送過來?
潘石佑一想到他都成優秀企業家了,心裏就高興,眼睛眯成一條縫兒,跟封岩說:“你一上午也沒歇過腳吧?去我辦公室睡會兒再走。”
封岩何止是沒上午沒歇,昨晚就沒睡到兩個小時。
他也不吃了,跟着潘石佑一起往外去,到樓上打個盹兒。
封岩上了珍品的辦公樓,一進去就聽到茶水間的女員工們聊八卦。
她們似乎不聊別的,總是在聊蔣蘭舟。
這次說的還是蔣蘭舟和李博文,她們說這兩個人吃飯都要粘在一起,十有八.九是男女關系定了。
有人在中間說:“你們猜蔣蘭舟會不會公開?”
“怎麽可能公開。你就不懂渣女的手段,備胎要吊着玩兒。”
幾人紛紛忍不住扼腕嘆息,好好的博士生,給渣女害了。
還有人同情另一個“受害者”。
“胡倩雲好可憐,這幾天都沒看她笑過,一天就吃兩餐,感覺都瘦了。”
不知道誰悶悶來了一句:“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這幾天胡倩雲跟趙映晴時不時一起吃頓飯呢。
封岩經過茶水間門口,正好聽完以上對話,他冷眼一掃,女員工們鳥獸般散了。
趙映晴迎上來,笑容燦爛:“封總。”
封岩表跟她說:“我去老潘辦公室休息會兒,沒別的事。”
說話間,封岩經過蔣蘭舟的辦公桌,她正埋頭苦讀,不聞桌外事。
他也就餘光瞥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趙映晴跟上封岩腳步,笑意不減,“我幫您準備點兒茶水。”
封岩解開領口的一粒扣子,說:“不用了。”
他停下腳步,站在潘石佑的辦公室裏,淡聲吩咐趙映晴:“你們公司的女員工太聒噪了,安靜點兒。”
趙映晴也知道最近公司員工們的談資。
總是讓封岩聽到珍品的員工在聊這些,太損公司形象。
她覺得臉上無光,笑着保證道:“您安心休息就行。”
封岩關上門,在潘石佑辦公室的大沙發上躺了。
辦公室外,蔣蘭舟其實是知道封岩來了,但她沒往心裏去。
在食堂和李博文确定好周末計劃之後,她就開始修改已經完成一半的論文。
同事們竊竊私語的聲音,都被她屏蔽在外。
至于胡倩雲怨毒的眼光,蔣蘭舟壓根沒看見。
也許是趙映晴起了作用,又或許是大家心心念念着下班,當天下午,蔣蘭舟的耳根子的确清淨了不少。
到了下班的點,珍品的員工陸陸續續都走了。
蔣蘭舟沒打算走,她的資料都在辦公室,回家了沒辦法寫論文。
她打電話告訴蔣文忠,今天不準時回去吃飯。
蔣文忠難得和蔣蘭舟親近相處了一段日子,不想管多了引她反感,欣然答應,只囑咐她路上注意安全,如果回家太晚,就讓司機來接她。
直到晚上七點半,天開始黑了,蔣蘭舟終于感受到一點餓意。
她起身一看,同事們都走光了。
趙映晴本來想一直留下來陪着封岩,卻被潘石佑一個電話叫走。
她不想把機會留給別人,本打算忙完再趕回來照顧封岩,卻在酒局上到現在都脫不了身。
人事部主管還沒下班,他辦公室的燈還亮着。
他脫掉空調房裏穿的外套,出來一看,就只剩蔣蘭舟了,叮囑道:“最後一個走,記得關燈,把門也鎖好。”
“好的。”
蔣蘭舟不打算留了,帶上筆記本準備回家。
可她知道,封岩還在潘石佑的辦公室。
蔣蘭舟走到潘石佑的辦公室門口,握住了門把手。
其實封岩已經醒了。
也就剛剛醒。
昨晚熬太久,一不小心睡到天黑。
封岩發現身上蓋着趙映晴的藍色外套,帶着一股香粉味兒,聞起來不是特別清爽。
他丢開外套,坐沙發上揉了揉眼睛。
剛睜開的雙眼,越揉越紅,像野獸的眼,含着混沌與孤獨。
這一切,在開門聲裏,定格了。
蔣蘭舟站在門口,見封岩是坐在沙發上,才開了燈,靜靜地望着他,同時也看到了趙映晴的衣服。
封岩嗓子幹,喉結滾動,臉色有點蒼白。
蔣蘭舟聲音很輕:“您還不走嗎?”
封岩懵得只知道點頭,站起來才精神了點兒,說:“我送你回去。”
“我要鎖門,您先下去開車。”
辦公區域有監控,蔣蘭舟想跟他分開走。
封岩摸到了車鑰匙,先走一步。
封岩今天自己開車來的,今晚充當司機。
夜風足夠舒爽,車裏沒開空調,适宜的微風拂在臉上,綢緞一樣溫柔。
蔣蘭舟坐在副駕駛看窗外的風景,嘴角浮着淺淡的笑意。
封岩看右邊鏡子的時候,也同時看到了蔣蘭舟的表情。
她最近總是心情不錯。
所以他沒問她為什麽笑,也不需要問。
遇上紅燈。
蔣蘭舟收回視線,向封岩提議:“就在外面吃點兒?”
“不了。”封岩冷淡拒絕。
蔣蘭舟忽然想起上次進餐時,不愉快的回憶,嘴角抿着,很快就說:“也好。”
回到蔣家,蔣文忠特意讓吳阿姨留了不少菜,兩個人迅速果腹。
蔣文忠下樓,問封岩明天忙不忙,讓封岩就在這兒休息,還說今天不留下,明天一定得留下。
封岩明白蔣文忠的意思,左右沒有什麽要緊事兒,依言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蔣蘭舟就去了省圖,下午閉館之後,才回家。
晚上吃飯的時候,蔣文忠心想,蔣蘭舟不至于連封岩的生日都忘記,也就沒有提醒她。
但周日的早上,蔣蘭舟還是走了,一直到午飯時間,還沒有要回來的意思。
蔣文忠忍不住給蔣蘭舟打了個電話,叫她趕回家吃飯。
蔣蘭舟在電話裏跟蔣文忠說:“我早就跟朋友約好的事,現在走不開。”
“什麽朋友,什麽事兒,就那麽重要?”
“是的,很重要。”
蔣文忠眉頭出現個“川”字,語含愠怒:“蘭舟,你太不懂事了!”
蔣蘭舟握緊電話,聽到蔣文忠身邊飄來封岩沒所謂的聲音:“算了,我以前也不過生日的。”
蔣文忠氣得直接挂斷電話。
棋桌上,象棋走了一半。
封岩氣定神閑地執馬跳日,說:“哥,輪到你了。”
蔣文忠不由自主嘆氣搖頭,繼續下棋。
蔣蘭舟想一口氣趕好論文,省圖閉館之後,又和李博文在咖啡廳待了很久。
所以今天回得晚,連晚飯都沒趕上。
蔣文忠很生氣,明明坐在沙發上等蔣蘭舟回家,卻在她回家之後,看都沒看她一眼,關掉新聞聯播,直接去了書房。
他不想沖她發脾氣,但這件事,絕對不能縱容她。
蔣蘭舟站在客廳裏,燈白如晝,冷冷清清,只有她一個人,連吳阿姨都不在。
封岩下午的時候,就離開了。
蔣蘭舟步履如常地回房間。
反正,大學四年裏她也沒有回來給封岩過生日,也不曾打過一個電話。
他不也沒有說過一個字。
晚上洗漱完,蔣蘭舟捧着手機發呆,到底還是沒忍住,給封岩發了條簡短的短信。
[蔣蘭舟]:祝您生日快樂。
封岩還在電腦前審核岩威近期的幾個項目。
手機響了,他瞟一眼,見是蔣蘭舟的消息,打開一看,直接删除,連帶以前的短信對話,也都一并消失。
蔣蘭舟等了半個小時還沒有任何回複,就睡了。
封岩的手機屏幕卻再次亮起。
他拿起一看,是趙映晴發的消息,随随便便掃一眼,內容都沒細看,只知道大意是關心他回沒回家。
封岩将手機丢在一邊,沒有回複趙映晴。
七月底,太陽正毒辣的時候,據說夜晚将來一場暴雨,潮熱的空氣,像把所有人都悶在巨浪裏。
海市的上空,黑雲壓樓。
風起烏雲湧,變換形态,像兇獸踞伏。
真讓人窒息。
蔣蘭舟的論文修改得差不多了,她看看筆記本上的時間,還有十分鐘就到下班時間。
安靜的辦公室,忽然有一陣異常的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
封岩穿着很職業的襯衫西褲,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長腿一邁,領着四個身穿岩威安保制服的員工,闊步朝潘石佑的辦公室裏來。
趙映晴提前就知道消息,踩着高跟鞋迎過去,滿面笑容地說:“封總,您來了。潘總交代我協助您完成調試。”
調試的事情,由岩威調試人員完成就行,潘石佑不在,封岩過來拿東西,順便幫忙盯兩眼。
封岩點點頭,說:“你去技術部那邊安排一下。辦公室裏的人,能離開的盡量先離開,免得影響移動檢測。”
珍品行政區域和技術部的監控設備是分開的。
趙映晴答應一聲,交代員工們早點離開提前下班,就到技術部去了。
珍品的安保由岩威一手負責,封岩輕車熟路地領着其中一個下屬去監控室。
另外三個拿對講機和區域圖的安保人員,各自就位。
珍品的員工們,巴不得早點下班,紛紛收拾好東西,迅速離場。
眨眼間,辦公樓裏就只剩蔣蘭舟和胡倩雲。
蔣蘭舟正在拷貝文件,已經拷貝到一半,自然不會走。
她的餘光裏,還有同樣沒離開的胡倩雲。
胡倩雲這兩天魂不守舍的,一直似有若無地盯着蔣蘭舟,蔣蘭舟不走,她也不走。
蔣蘭舟擰開杯子,想喝點水。
胡倩雲走到她跟前,粉底液都遮不住她臉頰上病态的白,她直勾勾地盯着蔣蘭舟,憤怒地要求她:“你出來。”
蔣蘭舟冷淡瞥胡倩雲一眼,抿了一口杯子裏的水,有點太涼了。
她正好生理期,喝點熱水比較舒服。
蔣蘭舟帶上手機,拿着杯子走到剛裝了新監控設備的茶水間。
胡倩雲果然跟過去,她站在蔣蘭舟身後,等蔣蘭舟接完一杯溫水,也用紙杯子接了一杯70℃的水。
她在想,茶水間的水,為什麽不燒到100℃呢。
胡倩雲端着水杯,朝蔣蘭舟後背潑過去。
蔣蘭舟早猜到背後會有動靜,飛速轉身,朝着胡倩雲手腕一個利落的回旋踢,踢翻了她手裏的水杯。
整杯水,幾乎全潑到胡倩雲胸口、手臂和臉上。
茶水間裏,胡倩雲吃痛的叫聲十分尖銳,像指甲撓過黑板一樣抓心。
蔣蘭舟後退幾步,和胡倩雲保持着安全距離,擡腳扭了扭腳踝,以防萬一,掃一眼周圍可以借用的物體,随後警惕地看着胡倩雲。
蔣家往上幾代的男人都當過兵,周慧心年輕的時候是文/工/團裏跳舞領隊,蔣蘭舟從小粗學過舞蹈,打過軍體拳,上大學的時候也還有健身的習慣,雖然不至于練出馬甲線,但身體素質不是一般女孩子可以相比的。
胡倩雲如果想跟她來點單純的拳腳比拼,占不到一點便宜。
胡倩雲的确也沒占便宜。
炎熱夏天,正常人都穿得單薄清涼,她身上被水傷及的皮膚,立刻見紅。披散的頭發,發尾也濕了,讓她像一只落敗的公雞,狼狽不堪。
像是發洩無可奈何的情緒,胡倩雲狠狠踩了一腳掉在地上的紙杯。
她撕心裂肺地質問:“你為什麽勾.引李博文!為什麽!”
一邊說,胡倩雲一邊抽泣,用狠毒的眼神剜了蔣蘭舟一眼。
蔣蘭舟甚至認為,如果不是胡倩雲沒辦法在她手裏讨到好處,恐怕下一刻就要撲上來。
監控室裏,兩人争執的畫面,一清二楚。
封岩環着手臂,盯着高清的監控畫面,冷冷吩咐員工:“出去。”
調試人員二話不說,多餘的表情都沒有,全部離開監控室,順便把門帶上。
監控畫面裏。
蔣蘭舟拿着手機,冷靜地看着胡倩雲,語氣如常地問:“你從哪裏看出來我勾.引他?”
胡倩雲啞然,她眨掉眼淚,咬緊牙槽罵道:“蔣蘭舟,你真賤。”
蔣蘭舟朝胡倩雲笑一下。
蔣家的家教是,不罵人,不動手,因為人只有面對束手無策的事,才會産生這種低級的反應。
蔣蘭舟緩慢而清晰地說:“我沒勾.引他,我喜歡他,他也喜歡我,我們兩情相悅。”
她臉上的笑容,完美得無法挑剔。
胡倩雲大腦一片空白,等她明白蔣蘭舟和李博文發展到了什麽地步,表情漸漸猙獰。
蔣蘭舟将胡倩雲的肢體動作盡收眼底,她提前一步打開手機,點進相冊,微微一笑,“給你看個東西。”
胡倩雲以為,她看到的是李博文和蔣蘭舟的親密合照。
然而,她看到的卻是一段監控畫面。
畫面中,她割斷了蔣蘭舟的高跟鞋。
胡倩雲仍舊愣愣站在原地。
直到蔣蘭舟氣定神閑地告訴她:“不貴,5000多塊,足夠讓你坐牢。”
胡倩雲的戀愛腦,才猛然被“坐牢”兩個字錘醒,奮不顧身想搶蔣蘭舟手裏的手機。
蔣蘭舟輕輕松松側身躲開,她面目平靜地告訴胡倩雲:“搶也沒用,不止我一個人有。我能拿到一次,也能拿到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胡倩雲本能地吓得雙腿發軟,無法行動。
蔣蘭舟眼皮子一掀,問道:“想知道是誰給我的嗎?”
胡倩雲終于冷靜了,顫聲問:“是誰?”
蔣蘭舟還是笑。
她打開手機錄音,調低了聲音,放在胡倩雲的耳邊,僅僅只讓胡倩雲一個人能夠聽見。
錄音裏,蔣蘭舟說:“好,我不鬧,我要求你把胡倩雲割我高跟鞋的監控視頻給我。”趙映晴竟然一口答應:“這沒問題。”
簡短的對話,在胡倩雲耳邊重複了足足三遍。
就算是頭豬,也知道自己被賣了,還在幫人數錢。
蔣蘭舟收起手機,臉上仍舊有淺淡的笑意。
胡倩雲恍然大悟,蔣蘭舟不是不知道她背後的小動作,也不是沒聽到公司同事的造謠。
可蔣蘭舟好像總是雲淡風輕,任何時候,任何地點。
胡倩雲竟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在蔣蘭舟面前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笑話。
她好像一只小醜啊,滑稽醜陋又悲慘。
蔣蘭舟細細地觀察着胡倩雲臉上複雜的表情,輕聲問道:“你知不知道,我是怎麽進珍品的?燙傷我,你猜你會是什麽下場?你真的想這麽做嗎?”
她從來不用權勢壓人,輕而易舉就能得來的東西,用來覺得無趣,這一刻卻覺得體驗還不錯。
胡倩雲面無血色,不由自主攥緊拳頭,驚慌地看向蔣蘭舟,下意識搖頭說:“不、不,我不想。”
她本來也不敢。
是趙映晴撺掇了她。
蔣蘭舟的聲音溫柔又真誠:“年紀輕輕的,留案底多可惜。”
她舉起手機,當着胡倩雲的面,删掉視頻和錄音。
胡倩雲難以置信地看着蔣蘭舟。
蔣蘭舟拿着水杯,準備離開茶水間。
胡倩雲本想拽住她的衣角,卻本能不敢碰她,只是低聲下氣地哽咽道:“蔣蘭舟,你是真的……真的喜歡李博文嗎?”
“我不是說了嗎,兩情相悅。”
蔣蘭舟的聲音,清甜不膩。
胡倩雲蹲在茶水間裏埋頭痛哭。
蔣蘭舟淡定自若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筆記本裏的文件已經拷貝完成,她擰開杯子裏的水,喝了一口。
冷水沖熱水,現在溫度剛剛好。
蔣蘭舟收拾好東西,下班回家。
監控室裏,封岩早已不見蹤影。
調試人員拿着對講機相互确認信息。
其中一人說:“存檔好像有點問題,F區4:30-5:30之間的錄像保存失敗。”
對講機那邊回複:“收到,我現在已經到達F區,茶水間攝像頭沒問題。”
蔣蘭舟回家之後,和蔣文忠一起吃了晚飯。
蔣文忠還在生蔣蘭舟的氣,不是很願意跟她講話。
蔣蘭舟沒事兒人一樣,問蔣文忠:“爸,最近天氣悶熱,注意別中暑了,要不要我買點解暑的藥給你備着?”
蔣文忠冷着的臉,終于繃不住,露出一點點緩和的餘地,“不用了,有老羅給我準備。”
蔣蘭舟乖巧地笑着,給蔣文忠夾一筷子青菜,又問:“爸,文心商場的監控設備都換了嗎?”
蔣文忠向來招架不了女兒示好,無奈回答:“換了。”
“您親眼看過沒有?效果怎麽樣?”
蔣文忠對安保的事很上心,自然看過,“畫質很清晰,收聲效果也很好。”
“這樣啊。那我們家門口的攝像頭要換嗎?”
蔣文忠嘆一口氣,說:“不換算了。今天喊你封叔叔回來吃飯他都不來,蘭舟,家裏沒幾個你以後能依靠的親戚,你也稍微懂事一點。”
蔣蘭舟低頭,“哦,知道了。”
蔣文忠心想着姑娘還小,離嫁人還遠着,也懶得多說。
淩晨兩點。
岩威安保辦公大樓頂層,是封岩的辦公室。
燈光昏暗,一地的煙頭。
封岩一根接一根地抽,現在又點上一根,只是這根抽得慢,煙草燒成長長的一截煙灰,他都沒吸上一口,直到發亮的紅色火圈燙傷指尖,他才懶懶地掃上一眼,扔了煙蒂。
封岩關掉筆記本屏幕上,彈出的垃圾廣告,心裏琢磨着一個成語。
兩情相悅,兩情相悅。
現在二十歲冒頭的小女孩兒,憑什麽知道,什麽叫兩情相悅。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的提前發了,12號,也就是明天的更新還在早上八點。
hai市好像會被河 蟹,暫時改成H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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