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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瑤住在周家隔壁, 兩家做了很多年的鄰居。
兩家都是兩個孩子,但是姚家是一女一兒。
姚瑤還有個弟弟, 她的父親非常重男輕女, 母親沒有話語權。周瓊只因為想要拿掉“周瓊心”裏的“心”字挨過打, 而姚瑤卻經常因為一個碎掉的碗和一杯冷了的水挨打。
這種被定義為“做錯”的小事, 貫穿了姚瑤的整個童年和青春期。
她的生活和隔壁的周家姐妹的生活,對比鮮明。
周慧心那時候已經很大了, 有一定的能力,她不僅給姚瑤經濟上的照顧,也會給她提供精神支持。
她告訴姚瑤, 人生有的階段需要咬牙熬過去。
姚瑤把周慧心當做精神信仰,她不由自主模仿周慧心, 企圖從學習她的外在開始, 到達周慧心內在的高度。
不管成果如何,姚瑤成功熬到了高考畢業,她果斷選擇了到海市讀書, 因為離周慧心更近一點。
姚瑤讀書的時候, 不常來蔣家,似乎是刻意避諱, 她不想讓周慧心覺得她在乞讨。
但周慧心偶爾會不打招呼地往姚瑤卡裏轉錢, 姚瑤大學畢業後賺到的第一筆工資,拒絕了家人的索取,全部用于給周慧心買禮物。
其實姚瑤大學期間勤工儉學的工資,就想給周慧心買禮物, 周慧心不要,周慧心跟她說,來日方長。
姚瑤工作穩定後,經常會帶水果零食來蔣家。
後來周慧心生病,姚瑤貼身照顧了很久。
周慧心去世後,姚瑤就嫁給了蔣文忠。
蔣蘭舟有點恍惚,姚瑤跟她媽媽的牽扯,比她想象中的還要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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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疑惑地問周瓊:“小姨,她是要報恩嗎?用嫁給我爸爸的方式?”
周瓊心裏有一種基于周慧心性格的猜測,但她沒有證據,而且有些事,不該由她的嘴巴說出來。
她告訴蔣蘭舟:“你爸爸跟姚瑤的事,我不太清楚,你媽媽畢竟去世了,只要他們在你媽媽在世的時候,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我無權幹涉他們在你媽媽去世後的決定。人的自由是上天賦予的,我沒有任何掌控別人的資格。”
周瓊素來是這種性格。
蔣蘭舟回憶起一些片段,她說:“我覺得姚阿姨,很早就喜歡我爸爸。”
周瓊說:“感情是很難克制的,如果她的喜歡沒有對你爸媽的感情造成影響,只要她行為上沒有錯誤,你父母都不介意,我覺得你也沒有必要介意。相信你的媽媽,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會養虎為患。”
她頓了一下,又說:“你那時候太小,先不說你的記憶是否會出錯,你當時的年紀足夠理解當時發生的事情嗎?人的感情是很複雜的,假如只用主流價值觀去看結果,不一定是正确的,或者說,不一定是你以為的那樣。”
蔣蘭舟的思維被周瓊引到另一個方向。
周瓊捏着蔣蘭舟沉思的臉,笑說:“你還太小,盡管你很聰明,也還需要閱歷再去打磨你的智慧。小姨能給你的人生經驗就是,從多角度看事情,你能理解每個人的處境,也許就會有你想要的真相。理解別人,某種意義上,是在開解自己。”
蔣蘭舟下意識點點頭。
她今天從周瓊這裏知道了太多事情,需要好好消化。
周瓊喝了點水,手機響了之後,她到旁邊去打了個電話。
蔣蘭舟聽她的意思,似乎是要離開,就問:“小姨,你有事嗎?”
周瓊點頭說:“這次回來,也為了順便辦點事,你現在住哪裏?和封岩一起嗎?”
蔣蘭舟承認了。
周瓊笑說:“沒關系。”
蔣蘭舟牽着周瓊說:“但是我自己租了有房子,還沒到期,我跟你一起住過去。”
周瓊說:“那走吧,去你住的地方。”
蔣蘭舟開車帶周瓊過去。
到了家裏,周瓊又想起來囑咐:“你爸這個人比較嚴肅,你和封岩的事,如果要讓你爸知道,就讓封岩去說,你不要插手,相信他能解決好這件事。”
蔣蘭舟沉默着,她想要和封岩一起承擔面對,但是真正公開的時候,封岩還是要被迫承擔更多的責任。
她跟周瓊說:“封岩覺得我應該再出去讀一年書,我答應他了。”
周瓊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她說:“他真的很為你考慮,你能嫁給他,我很放心。”
蔣蘭舟去給周瓊倒了杯水。
兩個人休息了一會兒,周瓊打了個電話出去,随後問蔣蘭舟這裏的地址,她說:“我出去有點事,有個朋友來接我。”
蔣蘭舟告訴了周瓊準确地址,留了一把鑰匙給周瓊。
沒多久周瓊的朋友就到了,她臨出門前,和蔣蘭舟說:“我會跟你爸爸打電話,說我住你這裏。”
蔣蘭舟以為周瓊只是不想住蔣家,沒多想,回了一個“好”字。
周瓊下樓去,一輛大衆停在樓下。
她坐上副駕駛,側臉看了對方一眼,很驚訝地道:“周律師比我想象中的年輕。”
周律師長得很陽光,帶着黑框眼鏡,笑起來像個大男孩,他說:“我今年二十五。”
周瓊笑說:“噢,比我小十歲呢。”
這次輪到周律師驚訝,他開着車,分一點餘光給周瓊,說:“您看起來只比我大兩三歲。”
周瓊笑了一下,她倒不是嘲笑周律師油嘴滑舌,華裔不太顯老,她在英國的時候,經常有人以為她只有二十五六歲。
兩人到了律師事務所,周瓊拿出她準備的各種資料,和證件,讓周律師幫她立遺囑。
周瓊的國籍還在國內,以後遺産的分配,還是要通過國內的法律才能執行。
周律師當場拟定遺囑,拟好後給周瓊看,他換上職業的态度,說:“請您過目。”
周瓊浏覽一遍遺囑,還比較通俗易懂。
她滿意地點頭,簽字摁手印。
周律師猶豫着開口:“周女士,一般像您這樣的年紀,很少有人立遺囑……”
周瓊很大方地告訴他:“我沒有疾病,也沒有自殺傾向,只是想明白了以後的人生要怎麽走。誰也不知道意外和明天誰先到來,我的事業遠在英國,立好遺囑對國內的親人來說,很省事。就算以後發生變化,銷毀就行了。”
周律師欣賞地笑看着周瓊。
周瓊放下簽字筆,周律師遞給她一張紙巾擦手,周瓊站起身,和周律師對視着,她燦笑說:“周律師似乎想邀請我吃晚飯。”
周律師有點臉紅,他不太好意思地說:“既然被周女士看穿——請問您今晚有空嗎?”
周瓊眨眨眼,說:“如果是周律師,我想我有空。”
晚上,周瓊跟蔣蘭舟發消息說她不回去。
她要去看日出。
蔣蘭舟直接開車回了禦江公寓,封岩已經到家,他在沙發上睡覺。
蔣蘭舟拿了條小毯子給封岩蓋着。
封岩很容易就被驚醒,他睜開眼,抓住了蔣蘭舟的手,嗓音還很沙啞:“回來了?餓了沒?”
蔣蘭舟坐在他身邊,“我還好,你餓了嗎?”
封岩坐起來,捏了捏眉心,說:“有一點。”
蔣蘭舟點了餐,晚餐送到的時候,兩個人正好餓了,食欲很好。
“今晚你回去嗎?”
“不回。小姨本來要在我那邊住,她今晚有事回不了,我也不回去了。”
封岩沒再問了,而蔣蘭舟想問的,一直等到躺床上的時候,她才開口。
“今天小姨跟我講了你們以前的事。”
“嗯。”
蔣蘭舟擡手撥弄封岩的睫毛,他的睫毛不長,卻很黑很密,不太遮得住他的眼神,他眼裏有厲色的時候,看起來特別兇。
“封岩,你跟小姨在一起的時候,愛她麽?小姨今天跟我說,她覺得你那時候不愛她。”
封岩睜開眼,凝視着蔣蘭舟,說:“人生每個階段對愛的理解是不同的,以前我單純地以為兩個人在一起就是兩情相悅,我不知道愛人之間,還需要相互理解、包容和負責任。當時的我做的不夠好,可我沒有欺騙過她的感情。”
他愛過,但他現在知道,他對于愛的定義和周瓊的不同,兩人之間理解的偏差,是他讓周瓊失望的原因。
誰都有年輕的時候,大多數人在第一段感情裏,都無法讓對方滿意。
世事如此,也不用覺得有遺憾。
蔣蘭舟很高興封岩愛過周瓊。
年幼早慧和多年培養起來的審美觀,讓她更容易被“複雜”和“厚重”所吸引。
一個有血有肉的男人,比簡單幹淨的男人更有魅力,無關皮囊,無關家世。
“封岩,我媽媽去世的那一年,你為什麽不選擇和小姨一起去創業呢?”
蔣蘭舟好奇,究竟是什麽改變了封岩的人生選擇。
封岩緘默許久才說:“因為你。”
蔣蘭舟愕然:“我?我當時才十二歲……”
封岩瞪她一眼,“你腦子裏在想什麽?”
蔣蘭舟弱聲說:“……沒什麽。”
封岩揉了揉蔣蘭舟的頭發,溫聲問:“還記得你媽媽的葬禮上,曾經有人跟你說過什麽話嗎?”
蔣蘭舟搖頭,太久遠了,她不記得,而且當時太難過了,哪裏還記得住別人說了什麽。
封岩說:“當時有一家做實業的夫妻,跟你爸關系不錯,你媽媽葬禮他們也出席了,那家的太太跟你說,以後你爸會和別的女人生第二孩子,到時候你就是沒媽的孩子,沒人要,沒人疼。她說的話,正好被我聽到。”
蔣蘭舟隐約記起來一點,葬禮上心口被刺痛的感覺。
這種話她聽過不少,這世上有些人,似乎就是以放大別人的痛苦為樂趣。
“然後呢?”
封岩把蔣蘭舟抱得很緊,他說:“你媽病重的時候,死死地抓着我的手,拜托我照顧你。你媽媽是這個世上,對我最溫柔的長輩,我答應她了。可你媽媽葬禮上的時候,我才發現我沒能力做到。當別人傷害你的時候,我既無法自己出面,也無法讓你爸爸出面——那對夫妻當時在海市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要是讓你爸因為別人一句‘玩笑話’就跟對方針鋒相對,太小題大做。”
蔣蘭舟感覺很溫暖,原來寡言的他,一直用他的方式,默默守護着她。
蔣蘭舟好奇道:“那對夫妻現在怎麽樣了?”
封岩淡聲說:“坐牢了。”
蔣蘭舟意外道:“為什麽?”
封岩說:“實業越來越難做,他們手腳不幹淨,自己又得罪了不少人,牆倒衆人推,就進去了。”
蔣蘭舟笑問:“你添磚加瓦了嗎?”
封岩說:“當然。”
還是很大的一塊磚。
蔣蘭舟哈哈大笑,“你好記仇。”
封岩不反駁。
作者有話要說: 冒泡~
不管大家咋評論,只要不人身攻擊作者,我都不會生氣的啦。
已經過了會生氣的階段了,否則也寫不出含蓄的小說,因為太生氣就容易急于表達,寫出來的東西也是急急燥燥的。
很謝謝能堅持看到現在,并且能看到結局的讀者。
寫作本來就是注定要被誤會的事,但人物和故事如何,還是要看完故事才有資格評價,你們能看完他們的結局,才能夠讓他們不被誤會。
只要不扭曲事實誤會角色,随便咋評價,我作為作者,覺得都可以。不過意見不同的地方,我不茍同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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