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給。”許典把一杯溫水遞到林穗眼前。

林穗有些恍惚, “謝謝。”

回到房間後,林穗又睡着了。睡得很沉,連許典敲門的聲音都沒有聽見。

林穗灌下大半杯水,聲音有些發悶,“幾點了?”

“大概十一點半。”許典回答。

其實許典也不确定。

方才走出房門的時候是十一點,然後他在一樓的衛生間裏呆了很久, 反複對着鏡子用冷水洗臉想清醒過來。

還好, 一樓的衛生間沒有椰子香。

“繼續睡吧。”許典說。

林穗的眼睛已經睜不開了,順勢躺回床上,用最後一點意識說:“晚安。”

“晚安。”

許典彎腰幫林穗撚好被角, 悄悄退出房門。

門關上,許典如釋重負地喘了口大氣。還好還好, 什麽都沒發生。

回到客房後, 許典入睡得很快。

昏昏沉沉之際,夢境悄悄鑽進意識的縫隙裏, 周遭的景象像是午後被浸泡在蜜糖罐裏一般,泛着甜蜜的暖黃色。

林穗穿着白色的連衣裙,長發如瀑散在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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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就站在煙袋巷裏, 身上籠罩着暖洋洋的光芒。她面朝巷頭的方向, 幹淨的臉龐上一對澄澈無比的眼睛,似是在遙望什麽。

不一會兒,林穗又小跑到他跟前,不由分說地牽住他的手。

“走。”

于是,他們手牽手奔跑起來。

煙袋巷好長好長, 看不到盡頭一般。

他被林穗拉着往前跑,跑了好久好久,可一點也不覺得累,反而很高興。

林穗回過頭來,沖他一笑。

那一剎那,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以前的盛夏。那時的他們還是小孩,無憂無慮地在巷子裏飛奔。

林穗在前,他在後。

林穗的聲音總是在說:“許典,跑快一點!快一點!”

他拼盡全力想跟上,可是林穗一晃就不見了。

一秒前分明還牽着手,他明明把手握得更緊了,可林穗就像是倒映在水裏的一道幻影,被泛起的漣漪打得破碎。

“林穗。”

“林穗——!”

他獨自站在巷子裏大喊,可是沒人回應。

突然間,一雙溫柔的手從背後遮住了他的眼睛。

少女的笑聲清澈無比,比任何音樂都要悅耳,充滿魔力,“你在找我嗎?”

他轉過身,可少女卻化作一縷煙,繼續往巷頭跑。

“林穗,等等我。”

他想化作風,去追逐眼前的如煙飄散的夢境。

還差一點,抓住她!

他伸出手——

那團煙停下來了,林穗又回到眼前,依舊是一襲白裙的模樣。

林穗踮起腳,在他耳邊輕聲說:“我喜歡你。”

他像塊木頭一樣,愣愣地杵在原地。明明心裏渴望伸手去擁抱林穗,可四肢卻徹底僵死,完全動彈不得。

“你喜歡我嗎?”

林穗把手搭在他肩頭,小鹿般的眼睛閃爍無辜。

他動動嘴唇,‘喜歡’二字還沒說出口,林穗雙唇已經貼了上來。

柔軟,濕潤,好像嘗到了甜甜的椰子味。

他肯定是着魔了,心跳的這麽快。

噗通、噗通。

不行,再跳下去,所有人都要聽見了!

……

許典驚醒。

是夢,只是夢而已。

許典擡手擦汗,瞥了一眼桌上的鬧鐘——7:45,該起床了。

他掀開被子,卻又立馬怔住。

糟了。

早上八點整,林穗洗漱完畢下樓準備早餐。

在經過一樓的衛生間時,發現門半掩着,還傳出洗衣服時揉搓的聲音。

林穗推開門,看見許典蹲在地板上,盆裏全是泡沫,不知道在洗什麽。

“不放進洗衣機裏嗎?”林穗搶先問。

許典的耳根微紅,吞吐道:“不小心沾到咖啡了,我自己洗就行。”

林穗沒多想,“你早餐想吃什麽?”

許典把水盆挪到一側,用後背擋住,悶聲答道:“随便。”

“哦。”

奇怪,不就洗個衣服還要遮遮掩掩的。

但許典的異常舉動還沒完,衣服洗完之後,非要帶回許家老院去晾。

林穗有些懷疑,許典肯定是在做什麽見得不人的事情,害怕被她發現。

女生不懂男生的想法,只好找另一個男生問。

餘北晖,自然是最佳人選。

大魚:“月底就是你生日,他可能在給你準備生日禮物。”

大魚:“別瞎操心。”

林穗仔細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但是……

什麽樣的禮物,是要先洗一遍晾幹淨,然後才能送人的?

大魚:“抹布?”

Lin:“請你給我,滾。”

假期第三天,餘家兄妹上門來找林穗和許典玩,餘北晖說要中午請客一起去吃牛排。

十一點不到,大小魚按響林家的門鈴。

和往常一樣,小魚一進門就直奔向林穗。

許典和餘北晖打過招呼,兩人卻沒有進屋。因為許典說了句:“我有話要和你說。”

餘北晖和許典一起坐在門外臺階上,望向許家緊閉的大門。

因為國慶期間維修工錢貴,許家主屋的裝修工作還沒開始,因此許典也不得不在林家多住一段時間。

餘北晖點了根煙,“你開始給穗穗準備禮物了嗎?”

“沒。”許典說,“你呢?”

“我問過小魚了,她也說不上來女生究竟最喜歡什麽,到時候看着辦吧。”餘北晖吐出煙圈。

許典沉默半晌,說:“如果能進決賽,她生日當天,應該人在北京。”

“是嗎?”餘北晖咧嘴笑。

他從來都不關注什麽競賽,自然不知道決賽日期會和林穗的生日撞上。

餘北晖:“你也會去北京?”

“大概吧。”

許典其實也不确定,畢竟決賽不是想進就能進的。現在初賽成績還沒公開,說決賽還有點遠。

“行呗。”餘北晖無所謂地聳聳肩,“大不了我到時候飛到北京去,和你們一塊兒過。”

許典笑了聲。

餘北晖擡手在許典肩頭揍了一拳,“別不信,我說到做到。”

信,肯定信。

如果是別人說出口的,許典或許還會質疑,但話是從餘北晖嘴裏出來的。

“大魚。”

“嗯?”

許典猶豫着,不知道要不要說。

“別跟個娘們似的,想說啥就說。”餘北晖拍拍他的後背。

“我想問你,”許典咽了咽口水,“你是不是喜歡穗穗?”

餘北晖沒有立即回答。

他看向許典,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穗穗。

許典以前從不用這個稱呼。

“我喜歡有女人味的。”餘北晖把煙灰抖落在臺階上,又一腳踩碎,“你看她有哪裏像個女的了?”

許典輕哂,“也是。”

“行。進屋吧,免得她們倆找。”餘北晖拍拍屁股站起身。

男生們還沒推開紗門,聽見屋內傳來歌聲。

而且粵語歌。

“或者,于某集我可擡頭欣賞到你。”

“或者,一轉念便要失去你~”

客廳的電視上正在播前段時間熱映的TVB劇《on call 36小時》,坐在沙發上的女生們跟着節拍鼓掌,用蹩腳粵語跟唱片頭曲。

“或者,轉折漸太多遺忘怎擁抱你。”

“或者,擁緊偏已斷氣~”

許典和餘北晖走到沙發的正後面時,林穗突然回頭。

“情人們一呼一吸,相愛到底,結局或同樣。”

她一邊跟唱,一邊兩手比出槍的手勢,朝男生們做了個狙擊的動作。

無形的一槍,正中心頭。

許典和餘北晖同時笑起來。

餘南音也轉過身,伏在沙發上問道:“我們要去吃飯了沒,我好餓。”

“誰叫你早上不喝牛奶。”餘北晖說。

“可我不喜歡牛奶啊!”

在餘南音的連聲叫餓之下,四人組只好提前出發去西餐廳。

林穗的腿傷還沒完全好,餘南音貼心讓出哥哥的摩托車後座,讓她一路舒舒服服地到達目的地。

最後,四人組分成兩隊。

一隊騎摩托車,一隊騎自行車。

摩托車速度放得再慢,也快過自行車太多。

許典載着餘南音,遙望林穗的背影漸漸遠行。林穗和餘北晖聊得很開心,留下一串歡聲笑語。

許典卻高興不起來。

如果騎摩托的人是他,該多好。

“小典哥。”餘南音突然開口。

許典:“嗯?”

餘南音一向很‘規矩’。

林穗坐自行車的時候,經常肆無忌憚地摟住許典的腰,可餘南音就不會,只緊緊抓着坐墊,和許典保持一定距離。

“你也喜歡穗穗,對吧?”餘南音問。

穗穗。

即便餘南音比他們小一歲,但和林穗已經親密到不需要用尊稱。

許典有些詫異,“為什麽這麽問?”

“因為你的眼神和之前不一樣了。”餘南音說,“眼神是騙不了人的,你們的眼神,一模一樣。”

許典:“你們?”

餘南音:“你和我哥啊。”

許典沉默了。

雖然餘北晖否認自己喜歡林穗,但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我哥看起來好像什麽都敢說,其實在感情方面很慫的。”餘南音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所以你們既然都喜歡穗穗,結果就要看是誰先開口了。”

許典:“我……”

餘南音安撫道:“你放心,我會保密的。”

許典望向前方。

回想起來,十七年裏處處都有林穗的身影。

自從母親去世後,陪在自己身邊的一直是林穗。

日常相伴左右,難過時給予安慰的,高興時一同歡笑的,都是林穗。

如果說過去十七年的時光是一張拼圖,林穗絕對是最無法代替的一塊。

她像一簇最滾燙的火苗,跨過漫長的年年歲歲,最終在他心底烙下無可磨滅的痕跡。

他早就喜歡林穗了。

只是越來越喜歡,喜歡到再也掩藏不住心意了。

許典一笑。

“嗯,我喜歡她。”

真的好喜歡,好喜歡。

比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歡她。

作者有話要說:  穗穗呀,你什麽時候才能察覺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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