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帝後大婚

永泰二年,寧安城。

三月初三是欽天監經過幾天夜觀星象,晝看大地之後為大涼朝皇帝莫梓宸挑出來的上上大吉婚嫁日子。

這天寧安城中的大街小巷全都用火紅的綢緞鋪就,長街上每隔幾步便有高挂的大紅燈籠。幾乎全城的老百姓都湧上了街頭想要一睹這皇帝大婚的盛況。

吉時一到,就見一乘金頂含珠的鳳凰轎攆從秦丞相府出發緩緩往未央宮駛去。

此時此刻在未央宮內,當事人莫梓宸卻是一臉的不情不願。可不是麽,這寧安城中誰人不知秦丞相家的小女兒是個萬裏無一的——醜八怪。

不僅相貌醜陋不堪,行為還粗鄙刁蠻,簡直是啧啧啧……怎能是一個慘不忍睹了得?

一身明黃朝服的莫梓宸站在未央宮的玉階上看着遠方滿心皆是惆悵,“朕怎麽就這麽倒黴?旁人躲避不及的奇葩,偏偏讓自己撿回了家。”

可這莫梓宸惆悵歸惆悵,皇太後薨逝之前唯一的一道懿旨……是無論如何都要照辦的。

一邊的太監安德禮看着皇上的苦瓜臉也是替主子捏把汗,輕聲開口勸道,“陛下莫要心煩,後宮佳麗三千……自有可為陛下解憂之人。”

莫梓宸聽到安德禮的話眉頭漸松,“為今之計,也只能如此了。”

安德禮松了一口氣,小聲提醒道,“陛下,看時辰皇後該入宮了。”

“嗯。”莫梓宸颔首,“禮部都準備好了嗎?冊封儀式一會開始。”

“回陛下,一切準備就緒。就等皇後進宮了。”

……

此刻坐在鳳鸾轎攆中的秦栩栩心情也不是很好。本來過的好好的日子忽然就被太後仙去之前發出的一道懿旨打亂了。

太後的心思其實再明顯不過,皇後為一國之母,這個位子必是出自朝中重臣之家。一來拉攏了朝臣,二來嘛……出身大家的太後也是從心裏看不上小門小戶出來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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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來選去,太後挑中了三朝忠臣之家秦丞相家。這樣的紅五星背景絕對是給剛剛登基的莫梓宸加上了一個重重的砝碼。

太後娘娘這樣一心為兒的心思,莫梓宸自然是不能忤逆。

只是,太後娘娘在世時打聽的秦栩栩……似乎和莫梓宸下了賜婚聖旨之後打聽的秦栩栩不是一個人。

那賜婚聖旨剛剛下到秦相府時,秦栩栩看着聖旨就差兩眼一翻就地昏死過去。這說好的婚姻自由呢?怎麽就忽然來了這麽一個晴天大霹靂?

捧着聖旨秦栩栩回想這些年的遭遇也是醉了。

想到當年自己也是不知道得罪了上天的哪一路大神,一個炸雷就把她劈到了這裏重新做人。

這一炸,過去十六年了。

平心而論,秦栩栩自己覺得這十六年真是非常不錯的。有個官職叼炸天的爹爹,有個相貌傾國傾城的親娘,還有兩個疼她沒底線的親哥哥。唔……一切都是那麽完美。

除了,忽然讓她嫁給這個皇帝。

哭過也鬧過,一向什麽都依着她的爹娘哥哥唯獨在這件事保持了高度一致的态度。

爹娘也是奇怪秦栩栩怎麽會這麽抵觸?按說那陛下可謂是一表人才,文韬武略怎麽看都是人中極品。怎麽秦栩栩就是一萬個不願意?

他們誰也不知道這十六歲的秦栩栩其實心裏一直暗戀着一個人。

為了這個暗戀的人,秦栩栩可謂是跟秦府上下展開了一場曠日持久的抗婚拉鋸戰。可是忽然有一天,一直态度強硬的秦栩栩改變心意鳴金收兵同意嫁入宮中。

秦栩栩的點頭同意讓秦言老兩口驚喜萬分,可深究她為何妥協時,秦栩栩卻守口如瓶再不肯透露一個字。

就這樣,到了出嫁之日。

鳳鸾一路走的緩慢,蓋着蓋頭的秦栩栩聽着瑪瑙珠簾輕微碰撞的聲音時不時的嘆口氣。

“抱琴。”

聽到秦栩栩的聲音,抱琴連忙靠近轎攆小聲回應,“小姐,奴婢在。”

秦栩栩扶了扶頭上沉重的鳳冠,又揉了揉已經麻木的屁股出聲抱怨,“這轎攆裏怎麽連個墊子都不給我放?我的屁股都胳麻了。”

秦栩栩話音一落,抱琴和旁邊的侍墨對視一眼忍着笑耐心哄着秦栩栩,“小姐,這是皇宮裏派出來的轎攆…咱們不敢動啊。小姐且忍忍,就快到了。”

一個男聲在鳳攆旁邊響起,“栩栩怎麽了?”

秦栩栩聽到鄧翊的聲音一下子就揚起了笑容,“沒什麽。這皇宮的東西真是中看不中用,還沒丞相府的轎攆坐着舒服呢。”

侍墨小聲對着騎在馬上的鄧翊說道,“鄧公子不必擔心,小姐是覺得這鳳攆太胳了。”

“太胳了?”鄧翊看了看珠簾後蓋着紅蓋頭的秦栩栩笑開,“栩栩這樣的性子能在轎攆裏老實的坐着已經很難得了。栩栩,皇宮就快到了。”

“嗯,知道了。”秦栩栩透過蓋頭只能朦朦胧胧的看到鄧翊的身影,但是聽着他的聲音就不免一陣傷感。自己暗戀多年的人歡天喜地的送她上花轎,盡職盡責的将她送給陛下手中,還有什麽事比這個更讓人心塞?

這時,一路響個不停的喜樂忽然停了下來。秦栩栩知道,這是進宮了。

掀開一點蓋頭,秦栩栩看到了巍峨雄壯的未央宮。

這時轎攆停了。

抱琴和侍墨掀開珠簾,攙扶出了秦栩栩。

站在宣室殿下,秦栩栩聽着臺階上聲音渾厚的禮部官員念完冊後诏書接過金冊金印,然後被送到了椒房殿。

一進椒房殿,秦栩栩就聞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香氣。這香氣嗆的秦栩栩立刻伸手掩住了鼻子,搖頭蹙眉腹诽這皇後宮中的香料味道怎的如此低劣俗氣?

“侍墨。”秦栩栩小聲說道,“我在家時用的群芳髓帶了麽?”

“小姐,帶着呢。”

“去把那個香換了,我一刻也受不了。”

坐在喜床上,秦栩栩想到一會就要跟一個素未謀面的男人洞房就覺得自己簡直不能再心塞。擡頭想了一萬種逃避的方式之後發現似乎沒有一種适用的……也就只能頹然嘆氣。

等了許久都沒有把主人公等來,卻等來了排山倒海的倦意。

秦栩栩打着哈欠看着空蕩蕩的房間忽然心頭一喜,既然這麽久都不來……應該就不會來了吧?把剛剛擡進宮的皇後晾在椒房殿裏,想必這皇帝陛下應該是對她沒什麽興趣的。

想到這裏,秦栩栩抿嘴兒偷樂決定自己掀掉蓋頭先睡個天昏地暗再說。

可剛剛準備自己掀了蓋頭,摘掉那個足有二十斤重的勞什子鳳冠時,門外響起了報門聲,“陛下駕到!”

秦栩栩無奈壓下蠢蠢欲動的手,端正了身子。

“呼——”莫梓宸坐在秦栩栩身邊,重重的呼出了一口氣。

濃重的酒氣飄來,秦栩栩皺了皺眉。

“陛下,該掀蓋頭了。”估摸着旁邊的喜娘看着這成親的節奏明顯不對,顫顫巍巍的上前提醒陛下加緊腳程。

莫梓宸斜眼看看旁邊的秦栩栩,想到蓋頭下是張無比粗俗醜陋的臉就覺得剛剛自己那麽多酒算是白喝了。

依靠在镂花床框上揮揮手,“不急。端合卺酒來。”

這是幾個意思?

困極了的秦栩栩不爽到了極點,斜了一眼旁邊那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快要無法控制胸膛中熊熊燃燒的火焰。

既然如此,也就沒必要再裝淑女了。秦栩栩伸手端過一杯合卺酒開了口,“臣妾先幹為敬。”

莫梓宸挑眉心道,“唔?聲音還挺好聽的。”

秦栩栩伸手掀開蓋頭一角,一口悶了下去。這散着依蘭花香的合卺酒其實極為辛辣,秦栩栩在家時誰也不敢讓她碰酒,如今這一大口下去,嗆得秦栩栩滿臉通紅微微吐了吐舌頭。

秦栩栩喝酒生澀的動作沒有逃過莫梓宸的眼睛,尤其是秦栩栩掀開蓋頭的時候,莫梓宸看到了她的紅唇。好像……也沒有傳聞中那麽抱歉。

莫梓宸挑唇一笑仰頭喝下合卺酒,伸手抓過旁邊的喜秤想挑開秦栩栩的蓋頭時卻看到秦栩栩一頭栽了過去。

沒錯,秦栩栩就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一杯倒。

她這一栽過去,蓋頭随着自然就卷了上去。

莫梓宸醉眼朦胧的湊了過去,看清了秦栩栩的臉。

“安德禮!”莫梓宸一嗓子喊進來了外面的安德禮,“你好大的膽子!”

安德禮一聽連忙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求陛下饒命啊!”

“你是怎麽辦的差!?你到底聽誰說秦栩栩是個行為刁鑽,相貌醜陋無比的女人?”

安德禮這時也看不到秦栩栩到底是個什麽模樣,聲音都帶着顫抖,“奴才冤枉啊!整個寧安城都是這麽說啊……”

莫梓宸回頭看看昏睡着的秦栩栩,揮了揮手,“若是下次再辦錯了差,仔細你的腦袋!滾吧!”

“是是是,奴才恭喜陛下。”安德禮哪裏還敢多待?連忙道着喜就退了出去。

“吵死了。”

身穿厚重喜服的秦栩栩臉頰通紅,又聽到旁邊人的說話聲心中的燥意漸濃。伸手扯了扯衣領想翻身時卻被頭上重死人的鳳冠束縛。

莫梓宸看着秦栩栩便知道這是合卺酒起作用了,伸手摸了摸她滾燙的臉頰心裏一動擡手拔掉了她頭上的發簪。烏黑如緞的長發沒有了發簪的束縛瞬間鋪散開來,散着幽幽的茉莉花香。

莫梓宸的手指微帶着些涼意,觸到臉頰時秦栩栩心裏一陣舒暢下意識的蹭了蹭莫梓宸的掌心。秦栩栩臉上滾燙膩滑的肌膚蹭着他微帶着剝繭的手掌,莫梓宸瞬間覺得身上一熱。

伸手晃了晃她,“皇後,醒醒。”

完全沒有适應皇後這個稱謂的秦栩栩絲毫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叫她,沒給任何反應。

莫梓宸想起秦栩栩的閨名,試探着喚了一聲,“秦栩栩?”

“嗯?”秦栩栩睡得迷迷糊糊聽到旁邊男人的聲音下意識的揚起一個笑容,“哥,我好困。”

哥什麽哥,朕是皇帝。

莫梓宸扳過她的身子,試圖晃醒她,“皇後,你看清了!是朕!”

喝過酒的莫梓宸力氣頗大,秦栩栩被他一扳幾乎是躺在了他的懷中。秦栩栩眼睛睜開了一下又閉上,伸手在莫梓宸臉上摸了摸,“哦。”

媽的。

莫梓宸從來沒有遇見過這麽費勁的洞房花燭夜,以前的女人哪個不是溫柔嬌媚?現在這個幾乎醉死就算了,連人都認不清楚何來的花燭夜的兩情相悅之說?

“秦栩栩。”莫梓宸此刻真是想拿個火柴棍撐開秦栩栩的眼皮,第一次鄭重其事的對一個女人介紹了自己的全名,“朕是莫梓宸!你看清楚一點,今日是朕與你的洞房花燭夜!”

秦栩栩靠在莫梓宸懷裏皺着眉推搡着莫梓宸,含含糊糊的嘟囔着,“我不要洞房。”

莫梓宸聽着她的話,丹田處莫名竄起一股火,“朕這裏容不得你說不要。”

說着,莫梓宸揮手解開了秦栩栩身上的腰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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