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嫁與旁人

翌日，一身戎裝的秦栩沐看着出府相送的秦相夫妻紅了眼睛跪地叩頭，“爹爹娘親，兒此去不能在雙親膝前盡孝是兒子的不孝。還望爹爹娘親保重身體待兒歸來。”

秦夫人早已哭成淚人伸手扶起秦栩沐，“我與你爹爹甚好，只盼你在軍中好生歷練…刀劍不長眼，莫要逞一時之勇。”

“是，孩兒定當謹記。”說完秦栩沐翻身上馬，坐在馬上抱拳看向旁邊的秦栩泓，“哥，爹爹娘親和妹妹就靠你了。”

秦栩泓淺笑點頭揮手，“你放心去就是了，哥哥等你的好消息。見到鄧翊，代我向他問好。”

“好。”秦栩沐狠心揮下了鞭子，駿馬揚蹄嘶鳴揚長而去只留下了秦栩沐的背影。

秦家此刻陷在離別的愁雲中無法自拔，刑部大牢內也是不甚寂寞。

其實相比較*受刑，心中的煎熬才是讓萬慶晖痛不欲生的真正原因所在。

他心中一方面懊悔自己當時見錢眼開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情，另外一方面又在保全家人和坦白從寬中不斷糾結，實在讓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不過一兩日，臉頰便塌陷了下去。

“萬兄，你是否有什麽苦衷？”負責審理此案的章大人與萬慶晖同朝為官多年，并沒有對他施以酷刑而是循循善誘，“你若是從實說來，陛下仁慈也許會饒你性命。”

“章兄，你覺得陛下真的可能放過我麽？”萬慶晖聽到章大人的話心中升起了生的希望，“可若是我說出了實情，陛下仍然沒有放過我可該如何是好？眼下，我想保全家人。”

“陛下雖然做事果決，可也不是濫殺無辜的暴君。”章大人眼見有希望套出真相，繼續游說，“咱們在朝為官，自然是希望能家族中人跟着沾光。眼下的情況，你若是從實說來也許陛下念在你是初犯或是從犯會從輕發落。可你若是一直扛着不說惹惱了陛下，只怕你家人也會遭到連坐。”

一身囚衣的萬慶晖垂頭不語，心中不斷盤算始終猶豫不決。

“章大人…”思考良久的萬慶晖終于下定了決心猛然擡頭，“我說。”

章大人揚眉點頭，“這便對了。錄好口供之後，我會替萬兄向聖上求情。”

眼見有了希望，萬慶晖蒼白的臉色似乎都有些紅潤之色，眼睛也開始有了光澤。

“章大人！”這時一個獄卒跑了過來，伴随着他的腳步聲萬慶晖聽到了細微的鈴铛聲。那獄卒走近攤開掌心給章大人看，微微喘息着征求章大人的意見，“這是外面有人讓奴才拿給萬大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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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獄卒掌心中是一只小巧的翠玉鈴铛。

章大人見只是一只玉鈴铛，便遞給了萬慶晖。可那萬慶晖在見到鈴铛的那一剎那面如死灰，伸手抓住獄卒，聲音顫抖，“這是誰給你的？！”

“是…是一個小厮模樣打扮的人。奴才并不認識。”

“章兄，今日我有些累了，不知可否看在多年老友的份上明日再錄口供？”萬慶晖看着章大人抱拳，“明日，慶晖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章大人雖然奇怪萬慶晖反常的言行，可還是點頭應了下來，“也好，你好生休息。”說完吩咐獄卒，“好好照看萬大人。”

夜晚。

萬慶晖坐在地上仰頭看着高牆上氣窗投射進來的皎潔月光出神。攤開掌心看着那只水潤透亮、小巧精致的鈴铛對着月光輕輕搖晃，清脆的聲音響起像極了小女兒玲珑的笑聲。

這只玉鈴铛，是萬慶晖小女兒出生時他從外面尋回來的鈴铛。當時那鈴铛一晃，小女兒的笑聲便響了起來。萬慶晖聽着女兒的笑聲心中大喜，抱起女兒對萬夫人說：“夫人，我要給咱們的女兒取名玲珑。鳳蓋棽麗，龢銮玲珑的玲珑。”

陷入沉思中的萬慶晖閉着眼睛嘴角勾起，耳邊盡是他逗弄小女兒時的歡樂場景。明媚陽光下，一身大紅錦衣的小姑娘仰頭看着天上飛翔的風筝在院中奔跑，清甜的笑聲伴着腰間清脆的鈴铛聲溫暖了整個牆院。

萬慶晖睜開眼睛苦笑，他這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以後不會再有了。

鈴铛聲乍停，萬慶晖原本蒼白的臉色變的潮紅一片，繼而變成暗紫色，然後身子一歪倒地斷了氣。

等獄卒清晨醒來做例行查看時，才發現萬慶晖身子已經僵硬多時。

……

“陛下，是臣失職…求陛下降罪！”章大人心驚膽戰不斷自責，自己昨日明明覺得萬慶晖神色反常卻還是沒有嚴加防範。若是陛下怪罪，豈不是要禍連自己？

莫梓宸垂下眼睑開口問道，“怎麽死的？”

“萬大人吞下了那顆玉鈴铛。”

“那玉鈴铛是他小女兒玲珑的？找出送鈴铛的人，要秘密進行。”莫梓宸心中已經明白了萬慶晖的死因，揮了揮手，“萬府抄家，但保留其宅子準其家人繼續居住。”

章大人松了一口氣連忙躬身退出了禦書房，“是。”

章大人退出去之後，安德禮打簾進殿，“陛下，雲嫔娘娘帶着大皇子在外求見。”

莫梓宸蹙眉本想拒絕，可想到大皇子點了頭，“讓她進來吧。”

“臣妾給陛下請安。”雲嫔進門盈盈一拜，示意乳娘放下毓恒。

“父皇。”字還咬的不是很清晰的毓恒看到莫梓宸咯咯笑開，跌跌撞撞的往書案方向走去。

“毓恒來，父皇抱抱。”莫梓宸起身親昵的抱起毓恒，“重了些，嗯？”

雲嫔看着這父子倆，臉上的笑容越發溫柔如水，“毓恒好幾日沒見到陛下了，今日纏着臣妾定要見見陛下。臣妾也是被他鬧的厲害才私自到這宣室殿中來，沒有打擾到陛下吧？”

永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時時刻刻看人臉色提心吊膽，即便誕育皇子也沒有半分驕縱。

永遠溫柔如水知道進退，永遠以莫梓宸為天活在他的一舉一動中，從來不争不搶、不哭不鬧，只是站在一邊耐心的等着他回頭看她一眼。

對于這樣的女人，即便不愛，似乎也無法開口說過重的話去傷害。

對于莫梓宸而言，雲嫔就是這樣的女人。

可是不愛就是不愛，莫梓宸看了看懷中的毓恒淡然開口，“毓恒也一天天大起來了，等明年朕挑個時候給你晉一晉位份。”

雲嫔臉上的驚喜之情溢于言表，一雙眼睛中甚至泛起了氤氲隐隐約約的閃爍在燭火下，“養育毓恒是臣妾的本分，陛下這樣說臣妾甚是惶恐。”

“宮中孩子本來就少，皇子更是只有毓恒一個。”莫梓宸抓住毓恒的小手親了親，“你不必惶恐，你平日裏不多事且安靜本分朕很滿意。”

“陛下是臣妾的夫，便就是臣妾的天。臣妾的本分就是伺候陛下，旁的，臣妾都不在意。只是……臣妾已是許久沒見到陛下了……”雲嫔邊說邊走上前握住了毓恒的小手，仰頭看着莫梓宸絲毫不掩飾自己眼中的愛意。

看到雲嫔傾慕的眼神，莫梓宸本來看着毓恒的笑臉一滞，“朕國事繁忙，改日去你宮中用午膳。”

“皇後娘娘？”安德禮一探頭正好看到站在宣室殿外愣愣看着窗上剪影的秦栩栩。

聽到安德禮的聲音，盯着燭火閃動，投射在明窗上的三人幸福剪影的秦栩栩猛然回神将手裏的香包藏進袖子裏扯動嘴角搖頭伸出食指比在唇間轉身離去。

殿內的莫梓宸聽到安德禮的聲音，将懷中的毓恒遞給雲嫔大步往門口走去，“皇後剛剛來了？”

安德禮躬身小聲說道，“是。娘娘站在窗前聽到了雲嫔娘娘在此，就回去了。”

莫梓宸一聽心中一緊，對着殿內雲嫔說道，“你先回去吧，朕改日再去看毓恒！”說着，便大步流星的往宣室門方向追去。

一路追去卻沒有見到秦栩栩的身影。其實秦栩栩步伐并不快，只是看到那幸福溫馨的一幕秦栩栩心裏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一般讓她喘不過來氣往禦花園方向走去了。

“侍墨。”秦栩栩看着天上紅如鴨蛋黃的夕陽語氣輕柔，“你說，我要是做了娘親會不會像雲嫔那樣溫柔？”

“你又不是她，幹嘛要與她一樣？”一路小跑的莫梓宸氣息微喘揮手退了侍墨，一把抱住秦栩栩，“想做娘親了？”

“瞎說什麽。”秦栩栩想起剛剛那一幕心裏就一陣不痛快，扭動着身子想要與他保持距離，“你怎麽到這裏來了？雲嫔呢？”

“朕讓她先回去了。今日是毓恒鬧着要見朕，她才到宣室殿的。”莫梓宸心裏恐慌越發收緊了胳膊，像是表清白一般說道，“朕這些日子沒有碰過其他女人。”

“幹嘛解釋。”秦栩栩臉上一紅，“她本來就是後妃，伺候陛下本就是應當的。”

“應當的？”莫梓宸壞笑湊近秦栩栩，“那你在氣什麽？”

“我才沒有生氣。”秦栩栩臉上一窘，跺腳扭身說道，“陛下有那麽多妃嫔，馬上又要選秀了，新歡舊寵環繞在側，栩栩替陛下高興還來不及呢！”

這若再不是吃醋，只怕禦膳房的山西老陳醋都要揭竿而起大舉抗議了。

新歡，舊寵。

這麽明顯的吃醋讓莫梓宸心中受用不已，仔細咀嚼着她的話心中樂開了花。

秦栩栩，後宮确實女人衆多，可朕偏偏就想要你這一個。

此時此刻若是個正常的男人，只需哄哄眼前拈酸吃醋的女子說一句，我只喜歡你。只怕就能贏得美人芳心。

可！偏偏這個莫梓宸是個腦回有問題的。

“對哦，選秀。”莫梓宸低下身子看着別扭的秦栩栩故意說道，“栩栩說的對哦，今日禮部就已經把待選的秀女名冊送到朕這裏來了呢。”

莫梓宸每每面對秦栩栩心中其實只有一個極其簡單的想法。他就是單純的想知道秦栩栩這個妮子心裏到底有沒有他，心裏到底是不是只有他。

聽到從莫梓宸嘴裏說出選秀，秦栩栩頓時炸了毛甩開莫梓宸的胳膊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霹靂巴拉炸向莫梓宸，“是啊，陛下馬上就有美人在懷了還愁沒有人侍寝？不過想來新人進宮之後，陛下必是極忙的。既然如此，栩栩也不好前去打擾陛下了。”

秦栩栩這個反應，莫梓宸是很滿意的。這就像是許久以來的單相思一夕之間有了回應一般讓他陶醉其中無法自拔。

可沒等他陶醉多久，就聽到從秦栩栩口中喊出了讓他炸毛的話——

“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應當進宮做這個什麽破皇後！我就該像娘親一樣找個能一生一世對我好的男子嫁了不受這樣的氣！”

說完，秦栩栩轉身就走。

秦栩栩邊走邊擡起胳膊狠狠的擦掉臉上不斷落下的淚憤然，自己為什麽要為這個深井冰掉淚！？他愛寵誰就寵誰去，愛跟誰睡就跟誰睡去，不許再為他掉眼淚！

秦栩栩這邊憤然，莫梓宸那邊也炸了鍋——找個旁的男子嫁了？這怎麽行！！

這麽想着，莫梓宸心裏一急兩步追了上去一把打橫抱起正在憤恨擦淚的秦栩栩咬牙道，“秦栩栩，朕今日就讓你知道到底誰是你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