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城西別院

出了霁月殿，換回民間服侍的白淨初低着頭跟着侍衛一路走到了未央宮宮門口。

看着朱漆色的宮門，白淨初回頭看着雄壯的未央宮殿想起了入宮時的樣子。不過短短幾個月，便是如此物是人非。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臉上腫起的血印，指尖觸到傷口時的痛意讓白淨初不自禁的咧起嘴角蹙起了眉頭。

可是，皮肉之苦又怎及的上當衆羞辱之痛！？

擡頭看看天空中懸挂的豔陽，白淨初心道：好在，我還活着。

“還看什麽？”那侍衛本就是看在雲嫔給的金子份上才給了個好臉色，現在看她站在宮門口要出不出的樣子起了急，“快出去吧。”

白淨初回身掃了一眼這幾個侍衛疾步走出了未央宮。

林帆府邸。

門子将大門打開一個門縫看到滿臉血道的白淨初吓了一跳，“你找誰？”

想那白淨初原本是個對容顏多麽愛惜的女子？尋常男人見到她只會嘆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見！可現在，看着對方警惕驚恐的眼神，白淨初心中的滋味兒實在用言語形容。

将手中的書信交給門子，“我找林帆林大人，這是雲嫔娘娘的親筆書信。”

一聽是雲嫔的書信，那門子立刻換了态度，“那姑娘稍候，小的這就去禀報。”

也就是半柱香的功夫，那門子便跑回來了。将門打開笑臉将白淨初迎了進去，“姑娘快快請進，老爺就在正廳等候。”

“你就是白黎軒大人的女兒白淨初？”

主座上的林帆聲音低沉磁性十分平易近人，瞬間便讓白淨初心生好感。

福身行禮道，“正是家父。”

“雲兒信上說白姑娘曾經救過大皇子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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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嫔的信，林帆看了兩遍之後才讓門子将白淨初放進了門。看到滿臉血道近似毀容的白淨初，林帆心中也是一驚。可他深知女兒的性子，自然也會竭盡全力按照她的囑咐辦事。

白淨初一聽連忙擺手，“娘娘言重了。”

“你救了皇子的性命，便是救了雲嫔娘娘的命。救了雲嫔娘娘的命，便是救了老夫的命。”林帆的笑容十分誠懇，“雲兒信上說了，讓老夫給姑娘安排一個住處，打點一切生活。姑娘放心，老夫在寧安城還有一處宅子平日裏無人居住，姑娘晚些時候便過去吧。宅子那邊婆子丫鬟一應俱全，姑娘只放心養傷便是。”

“林大人的照拂之情，淨初無以為報。”白淨初感激不盡，“若是日後有用到淨初的地方，淨初必定萬死不辭。”

“好好好。”林帆擡手，“白姑娘如此聰慧識大體，是白大人教女有方啊。”

“大人，淨初有個不情之請。”

“你說便是。”

“淨初當初心高氣傲從家中出來進了未央宮...卻沒想到落得如今這個地步。”白淨初說到這個便紅了眼圈垂淚哽咽，“今日承蒙林大人收留，只盼望林大人在朝堂之上見到我爹爹不要提及我，也不要透露淨初的近況。淨初，不勝感激。”

“這……兒行千裏母擔憂……”林帆甚是為難的遲疑了一會，終是下定了決心，“也罷！若你家人看到你如今這個樣子必是心疼不已，便待你養好傷之後再說吧！”

白淨初懸着的心終于落地，“多謝林大人！”

……

宣室殿。

“陛下，白淨初出宮之後去了林帆大人府上。”

燭火下的莫梓宸頓了頓手下的筆，“然後呢？”

“然後林帆大人把白淨初從後門送了出去，繞着寧安城走了繞了好幾圈之後将她送入了城西的一個偏僻宅子。”安德禮小聲說道，“跟去的人說那宅子是林大人在前些年買下的宅子，只是平日裏很少去住。那宅子裏只有幾個婆子和丫鬟再無其他人。”

莫梓宸的手指叩了叩桌面，“盯緊了她。雲嫔那裏…現在可還能安進去人？”

安德禮略略思付之後搖了搖頭，“現在，只怕不行了。”

忽然，莫梓宸腦中靈光一閃問道，“你可還記得朕是怎麽把蕊官撤出來的麽？”

“雲嫔娘娘生下大皇子之後，有一次陛下去霁月殿時是蕊官上的茶水。”安德禮仔細回憶着當時的情景，“陛下喝的茶都是八分燙的顧渚紫筍，可是那天蕊官端來的茶只有六分燙惹的陛下發了火，趕出了霁月殿。”

“朕當時是想故意找個機會挑她的錯兒。”莫梓宸沉吟着，“可若是，有人故意讓朕挑她的錯兒……”

這話說出口，安德禮身上立馬抖了一個激靈。

“梓宸……”

這時門外秦栩栩的聲音響起，莫梓宸立馬對着安德禮在嘴邊比了一個噤聲起身來到門邊看着睡眼朦胧的秦栩栩心立刻軟了下來将她摟了過來，“怎麽醒了？”

“做了個夢，發現你不在就醒了。”懷中的秦栩栩長發如緞，睡眼朦胧聲音帶着一點點沙啞甚是可愛，“你折子還沒批完嗎？”

“批完了，剛準備去後殿沐浴呢。”

莫梓宸的聲音溫柔的像是外面的白月光，眼中的寵溺連旁邊的安德禮看了都覺得小心髒一陣撲騰亂跳。

“那我陪你去沐浴，好不好？”秦栩栩仰頭看向莫梓宸轉了轉眼珠，“然後…我忽然好想吃宮外的豆腐腦怎麽辦？”

一面如冰，一面如火。前一秒欣喜纏綿，後一秒就是早已挖好的陷阱深淵。

莫梓宸臉上欣喜的表情瞬間就換成了無奈寵溺的樣子回頭看向安德禮，“拿着朕的令牌，出宮去買。”

“夫君你真好！”原本恹恹的像只小貓一般的秦栩栩瞬間亮起了眼睛，對着安德禮喊道，“買兩碗！還有，記得別放蔥花！”

……

霧氣缭繞的九龍浴湯中，秦栩栩坐在池壁邊将腿垂在溫泉水中輕輕晃動，陪着赤身坐在浴湯中的莫梓宸。

“梓宸，你說白淨初出宮會回白家嗎？我覺得她不會回去的。”

莫梓宸揉捏着秦栩栩有些水腫的小腿問道，“為什麽覺得她不會回去？”

“她一心一意要做你的妃子想要光耀白家門楣，現在如此這般潦倒回去…豈不成讓白大人成了笑柄？”秦栩栩被莫梓宸捏的舒服的呼出一口氣，“只是，鄧翊哥哥若是見到她現在這個樣子…只怕會覺得那年那個驚鴻一瞥的白淨初真的死了。”

感覺到小腿上大手力道明顯加重，秦栩栩悶哼一聲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果然，池子裏的莫梓宸一臉要下雨的陰沉模樣。

秦栩栩算是看出來了，鄧翊這根刺這輩子是別想從他心口拔/出/來了。

這麽記仇可還行？

瞧瞧他那副沒吃着奶的熊孩子模樣，秦栩栩真是的又好氣又好笑。伸手摟過莫梓宸的脖頸略帶艱難的彎腰在他額頭上留下了一吻說道，“我現在看你怎麽那麽順眼？”

就這麽一個突如其來的吻，讓一向臉皮堪比城牆的莫梓宸霎時紅了臉。

秦栩栩看着他一副別別扭扭的小媳婦模樣越發起了調戲之心，伸手擡起他的下巴問道，“阿宸，你是害羞了嗎？”

許是沒有被這麽調戲過，莫梓宸臉紅的幾欲滴血別扭的別過臉傲嬌，“害什麽羞。那你告訴我，你到底看我哪兒順眼？”

然後，仰着頭一臉‘你快點來誇我啊，我都準備好了’的模樣。

秦栩栩摸着肚子笑的滿臉通紅，“我的阿宸哪裏都好，哪裏都讓我看着順眼。”

就在這時，安德禮的聲音在外面響起，“陛下，娘娘要的豆腐腦買回來了。”

一聽到豆腐腦，秦栩栩整個人都煥發了青春活力，“快，讓人端來。”

看着碗中的豆腐腦，從沒吃過的莫梓宸起了好奇心，“這…好吃嗎？”

“當然好吃。”秦栩栩一臉滿足舀起一勺送到莫梓宸嘴邊喂了進去，然後期待的看着他，“阿宸，好吃嗎？”

“好吃。”莫梓宸又張開了嘴示意秦栩栩喂他，然後萌發了一個新想法，“明兒讓禦廚也學着做，這樣你想什麽時候吃都能吃到。”

其實，莫梓宸那個用金玉堆起來的胃真的不太适應這種民間的小食。只是，相比較梓宸他更喜歡秦栩栩這個心血來潮新給他起的愛稱。

尤其是，她的尾音微微上翹帶着嬌憨像一把羽毛掃着他的心，甜甜膩膩的伴着那軟滑的豆腐腦下肚。此刻，什麽都山珍海味都比不過秦栩栩手中的這碗再便宜不過的豆腐腦。

……

城西，林帆別院。

白淨初坐在鏡子前看着自己紅腫難看的臉心中怒火難平一掌将那鏡子摔的老遠。

“白小姐，這是消腫的藥膏奴婢幫你擦上吧？”站在一旁的婢女怯怯的看着白淨初，“老爺說，這個藥很好的...定能讓小姐的臉恢複原狀。”

“嗯。”白淨初壓下心頭的火，遲疑的開口問道，“林大人可有請大夫來？”

“有的，大夫得明日來了。”那婢女松了口氣，“老爺吩咐了，白小姐有孕在身，大夫每隔一日都會來請脈。白小姐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