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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琦明的飛機下午到，賈然卻還是起了個大早，他準備上午去買個禮物，下午去開車去接他——他已經和老溫打好招呼了——給他個驚喜。

換了身馬琦明買給他的衣服，賈然對着鏡子照了照，沒覺得多帥，只覺得像個行走的人民幣。但馬琦明很喜歡他穿這種活力、少年氣十足的衣服，今天他是壽星，盡可能的滿足他的喜好。

跟王叔打了個招呼，賈然心情愉悅的點着了火，開着馬琦明送他的小豹子直奔市中心一個有名兒的購物中心。雖然他算是個土生土長的B市人，但這裏他從來沒來過。

太貴了，什麽都貴。

匆匆看了眼地下停車場的收費标準牌，他的小豹子被夾在賓利和奔馳間，不得不跟着他們開了下去。

下了車，賈然臉色鐵青的找到上行電梯。

他得快點買，尼瑪，太貴了。

還是把車還給馬琦明吧……停車費都交不起啊！

盡管心裏頭沒停下的碎碎念，但賈然的情緒還算高漲。他故作淡定的目視前方，餘光卻被兩側的風景而吸引。潮男靓女們三三兩兩路過，有說有笑的樣子讓人好不羨慕。只不過他很不解的是，為什麽感覺很多人都在看自己……

他出門的時候特地檢查過，臉上沒東西，褲子鏈也拉了。

逼迫自己忽視周圍的視線，他在一層繞了一圈，總算找到了自己想給馬琦明買的東西。只不過在最後二選一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想着和男人的關系，以及自己趨于穩定的工作，他鼓起勇氣刷光了自己的積蓄買了貴的那款。

身無分文了。

像是完成了一項重要的使命，賈然的步伐都輕快了起來。但看着副駕駛上那個精致的黑色盒子時，他又忍不住擔憂起來，他會喜歡嗎？

想了半天也沒結果，賈然只得放下煩惱，喜不喜歡都這樣了！看着時間還早，他趕緊把車開出來換個便宜點的地方吃點飯，下午就去機場接這個老混蛋。

呼，明明只是四天沒見，他對馬琦明的思念卻有些超乎想象。

等會要雙手插兜站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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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物也要帶上。

還要若無其事的扔給他。

說什麽好呢？

給你的，生日快樂……這個啊，不貴，也就兩萬多吧。

喏，賞你的，兩萬塊錢的不知道能不能入你法眼。

哥，生日快樂，這是給你的生日禮物。

馬總，祝您生日快樂……

他瞟了眼後視鏡，卻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笑得眯起來的雙眼。

手機鈴聲響起，賈然拿出手機看了眼來電人，賈夢。把車停在路邊，他點下了接通。

“賈然，你能來一下嗎？”

賈然心情很好，最近什麽都很順，今天馬琦明生日，後天賈夢出院，以至于聽到賈夢反常的直呼自己名字也沒什麽太大反應。

“怎麽了？”

“來醫院一趟。”賈夢的聲音斷斷續續，賈然皺着眉頭看了眼，信號沒問題啊，她幹嘛呢？

“什麽？”

“有些事我們得當面談談。”賈夢說完不等他回應就挂斷了電話。

賈然攥着手機還有些沒緩過神來，有什麽急事？難道是病情……？眼看着警察過來敲他的窗戶，賈然連忙道歉，開車前往醫院。

熟門熟路的走進了賈夢的病房，他這個不省心的妹妹正抱着腿坐在飄窗上發呆，看來身體沒什麽問題。

“怎麽不多穿點？大理石太涼了，女孩子不要這樣直接坐在上面……”賈然皺着眉頭說完，随手關了門。

從攤開放在沙發上的行李箱中拿了件衣服，賈然向着賈夢走去，“這麽着急叫我過來怎麽了，我下午還有……事。”

他僵在原地，看着從飄窗上站起來的賈夢，猶如墜進冰窟。

風吹過臉頰，紗窗被拉到了一側，賈夢站在窗邊，搖搖欲墜。

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諷刺，厭惡，以及威脅——

冷。

他擡頭看着賈夢，面無血色。

現實仿佛又一次将他逼入了絕境，冰冷的水漸漸地吞沒了他。賈然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兩人無聲的僵持着，直到他重新掌控了身體的控制權後，往前踏了一步。

“發生什麽了？”他顫抖着問，“你先下來。”

“你騙我。”賈夢冷笑一聲，她抓着窗框居高臨下的看着自己。可在賈然眼裏，少女這幅營養不良的模樣就如同一根枯黃的稻草，稍不留神就會被風吹下去。

太危險了。賈然的心瞬間被提到了嗓子眼。

“你先下來。”他往前挪了一步。

“你騙我，哥。”賈夢拔高了音量。

“我騙你什麽？”賈然問，腦子裏第一個閃過的便是馬琦明的臉。他們兩個的關系被發現了？

賈夢尖叫着扔過來一個東西，“砰”的一聲砸在了他的小腿上，彈到了一邊。“你自己看！”

她的手機。賈然慢慢的蹲在地上，不顧腿上的疼痛，發着抖撿起了賈夢的手機。屏幕被摔出了一道裂縫，但這不影響他看清圖片上的東西。

破破爛爛的場景。這是什麽？他愕然的瞪大眼睛，拼命地想要在圖片上找到一絲熟悉的痕跡。裸露在外的鋼筋水泥、破破爛爛的房屋……賈然不解，擡頭看着賈夢，眼神裏有一絲迷茫。“什麽？”

“你還想騙我！賈然你真的惡心死我了！你明明和我說你已經搞定好了一切，讓我安、心、治、病，可你背地裏幹了什麽？啊！房子呢！我的房子呢！那是我姥姥死之前留給我的，你把她害死了還不夠現在還來搶我的房子……賈然，你怎麽不去死呢？為了錢你怎麽什麽都做得出來！”

賈然渾渾噩噩的聽着，直到賈夢說完最後一句話，遲緩的腦袋才終于理解了賈夢到底在說什麽。

他反而松了一口氣。拆遷的事情？馬琦明已經幫他解決了。

“賈夢，你聽我說，我沒有簽協議，我也沒有同意拆遷，姥姥的房子還在。”他故作輕松的調整了語氣，甚至還能僵硬的聳肩，“下來說，行不行？”

“你還想騙我！”賈夢飛快地打斷他，纖細的身體一晃險些從窗口跌落，賈然憋住了氣。

賈夢用力地扒着窗框，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房子都被拆了，你個大騙子，你聯合馬琦明那個畜生一起騙我！”

“你先下來，賈夢，我沒有騙你。”賈然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絲荒謬。“你這圖是哪來的？誰給你的？你去看了嗎？我連協議都沒簽，這房子怎麽可能拆了？！你冷靜一下動動腦子行不行，賈夢？下來！”

賈夢倏然沒有任何征兆的高聲尖叫起來，刺耳女聲終于引起了別人的注意，旁邊病房的家屬和幾個護士聞聲趕來，看到眼前的景象幾乎被吓呆了。

“怎麽回事？！小妹妹，你不要動——”一個中年醫生推開門，安撫賈夢後一把抓住了賈然，“你是誰？”

賈然從他手中掙脫開，幾近不可聞的側過身低聲說了句“報警”，猛地向後推開了他。他拔高音量：“我是他哥哥，你們……你們先出去。”

門口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嘈雜的人聲只會讓此時的賈夢更加緊張。

“賈夢，你先下來。你肯定不喜歡讓別人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發誓，我沒有簽署任何有關的協議，你住院的錢也是馬琦明掏的。我不知道你從誰那裏拿到的這張照片，但是你被騙了——”

賈夢尖叫着打斷了他，“他才不會騙我！韓澈才不會騙我！他親自去幫我拍的，他還錄了視頻給我，姥姥給我的房子早就被夷為平地了……你還不承認騙我？”

“我說了不可能，我壓根沒簽那個……”話沒說完，賈然突然閉上了嘴。

賈夢……也可以簽的。

可是不會的，馬琦明跟他說過這件事情已經搞定了。

他相信他。

片刻的寂靜後，門外的嘈雜聲越發的清晰起來，不知是誰高喊了幾聲“報警”“警察”，賈然的臉色立刻變了。

她妹妹站在飄窗上，發瘋般的叫了起來，她擡起一只手指着賈然聲嘶力竭的哀嚎着，賈然早已沒了理直氣壯的底氣，他不敢問賈夢是不是她自己簽了什麽東西，現在唯一要做的，是讓她從上面下來！

“賈夢，你先從上面下來，哥哥害怕……”賈然顫抖着往前走了兩步，擡起了手，“哥哥求求你了，你下來行不行？”

警察來了嗎？警察不會來這麽快的。是不是還要叫火警，萬一掉下去呢……這裏是醫院，對，這裏是醫院。下面是不是有人放電影裏的那個充氣墊了？不會有事的，讓賈夢下來就行。

他強忍着恐懼，一點一點的往賈夢那兒挪去。

“你別過來賈然，你再過來我就跳了……”

那一瞬間，青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所看，所聽，所想。猶如電影的慢動作，又或者像是他變異了一樣，他看着賈夢滿是汗液的手打滑松開了窗框，看着她一個踉跄，看着她臉上瞬間布滿的驚慌失措，看着她瘦弱的身體就這樣從窗邊跌落。

萬籁俱靜。

“哥——！”

大腦一陣嗡鳴，尖銳的嘯聲侵略着他的大腦。死神的鐮刀，平直的生命線，冷冰冰的墓碑……無數有關死亡的畫面鋪天蓋地的沖進了他的腦海中，印在了他的視網膜上。他站在原地，四肢冰冷。一個個毫不相幹的人從他身邊擠過，瞬間堵住了那扇窗戶。他感覺到有人扶住了他的胳膊，有人在和他說話。

可是他什麽都聽不見。

讓開，全都讓開。

讓我看看我妹妹。

他甩開了扶着自己的那雙手，一步一步的走到窗前，用力的推開了擋在他面前的人。

入目的是一灘紅色的血跡，和他唯一的親人。

你不要看了，急救人員已經過去了！還好這只是三樓，不會有事的！

快叫醫生！他狀況不對！

我沒事。賈然張開嘴，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他推開了所有人想要觸碰他的人，不斷地重複着我沒事、我沒事。

一陣微小到可以忽略的刺痛，他感受到冰冷的針頭刺入他的體內，突然松了口氣：是夢，醒了就好了。

賈然想着，慢慢的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