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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省的冬天依舊來得不動聲色，直到氣溫驟降時賈然才意識到春節都快到了。

往年他都待在本地，陪着春節期間加班的員工一塊過年，最誇張的一次一晚上跑了三個店給員工發紅包，熱熱鬧鬧的倒是從來不覺得孤獨。現在，新店步入正軌，李志遠又拿到了他爸的一筆錢接着開疆擴土，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發展，他卻覺得有點寂寞。

手機微信響個不停，管理群在探讨放假怎麽玩，大群則是員工們在發小程序幫忙砍票。賈然單手撐着下巴，坐在自家店裏喝着熱飲，把視線從手機移到因年關将至店內冷清不少而閑下來的員工身上，這麽一看就入了神。小姑娘年紀不大，時不時的看兩眼手機，不知道是不是在等男朋友的消息。

錢不好掙：賈總，今年我爸媽和我妹來這邊陪我過年，巡店帶上我[舉手]

賈然：[圖片]

賈然：不好意思，今年我回家。既然你這麽積極，今年發紅包的活兒就交給你了，巡四個店，争取超過我的記錄。

錢不好掙：……

沒再看錢浩正說什麽，賈然笑着關了對話框，順手把群屏蔽。站起身把喝完的東西丢進垃圾桶。玩手機的小姑娘擡頭看了他一眼，随後瞪大了眼睛，擡腿就要往過走和老總打招呼。賈然沖她擺擺手，一個人推門離開。

掙紮了這麽久，回B市的心理建設早就做好了，只不過臨近年底繁忙的公務到底還是使他一拖再拖的到了春節。剛入冬時給賈夢買的還是春夏裝，猶豫再三賈然還是沒帶回去，只是去銀行開了張副卡，準備讓妹妹喜歡什麽自己買。因此除了自己的公文包，賈然連個行李箱都沒有，拎着包就打車去了機場。

只不過這趟飛行好像處處透露着詭異。

他訂票時經濟艙已經沒地方了，于是他定了商務艙，可已經開始排隊檢票了這也只有幾十個人，為此他還确認了一下登機口的位置是否更換——答案自然是沒有。然而更邪門的還在後面，工作人員告訴他因為票務系統出了問題，商務艙也沒位置了，直接給他升級了頭等艙。驚疑不定的賈然上了飛機，一邊走一想可能是一個旅行團之類的遲到了，随後一個不注意撞到了別人身上。

“不好意思。”賈然連忙道歉，伸手揉着自己有些發酸的鼻子暗道這人真有勁。

“好巧，又見面了。”

“……”

馬琦明微微一笑。

操……怎麽哪兒都有他？等會……賈然瞪大眼：“我的票是不是你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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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琦明拎着行李箱，風度翩翩的與賈然并肩而行，“什麽票，我不懂。我們同一天回B市，倒是緣分。”

瞎幾把扯淡。賈然白了他一眼，快走了幾步将人甩在身後，先一步登機，找到自己座位坐了下來。下一刻，恢複了冷漠臉的馬琦明坐在了自己身側。

自打上次一夜風流後兩人再也沒見過面，連電話都沒通過一個。倒不是賈然刻意避着他，只不過工作忙起來沒那個時間……而且也沒做好用怎樣的态度去面對他的心理準備。此時“意外重逢”，除了剛開始那段對話外兩人再無交流。一個辦公，一個歪着頭像是在看風景。倒是空姐一趟一趟的往他們這兒跑，賈然支棱着耳朵聽着馬琦明跟空姐耐心的對話，電腦上的文檔半天不翻一頁。

“你沒拿大衣？”

什麽？賈然擡起頭，看着馬琦明平靜的看着自己，搖了搖頭。

“有人接你？” 他問。

賈然猶豫了片刻，把“用不着你管”吞回了肚子裏，禮貌的回了句“自己走。”

馬琦明沒多說，看了他一眼後便開始閉目養神。

賈然心中有點說不出滋味，幹脆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試圖忘記心裏頭那點不爽。

飛機到達，一出機艙賈然直接被凍得打了個噴嚏，差點用力過猛摔個狗吃屎，後面的馬琦明伸手拽了他一把，手若無其事的攥了下他手腕，随即松開。

“你在南方待太久了，現在B市正是最冷的時候。”馬琦明不鹹不淡的說着，遞給賈然一張紙巾。

賈然凍得臉有些發白，他狼狽的接過紙巾擦幹淨臉，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馬琦明不緊不慢的跟着他，看他穿過接機的人群，走向出租車候車區。

“凍一會就感冒了，賈夢身體本來就不好。你是想養好身體錯過大年三十去看她，還是帶着感冒跟小姑娘一塊過年？”

賈然腳步一頓，又是個驚天動地的噴嚏。

“……當然你還可以選擇跟我一起走，我順路送你回去。”馬琦明說完，搶過賈然手裏的紙丢進了垃圾桶。

十分鐘後，兩人一起坐進了馬琦明寬敞的賓利裏。

“老溫沒來接你？”賈然恹恹的問，“新買的車啊，我也挺喜歡這款的。”

駕駛席上，馬琦明輕應了聲，打開了暖風，随後自然的伸出手在賈然的額頭上碰了一下，不等那人反感便收回了手。“後座的衣服穿上，還有圍巾。”

賈然扭過頭，看着後座上摞在一起的兩件大衣和圍巾挑了挑眉，聽話的伸長胳膊勾到了後座上的大衣和圍巾，選了個號碼穿上，又挑了挑深灰色的圍巾，随後把剩下的那兩樣遞給了馬琦明。

男人看他一眼，把暖風關小，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的手指穿上了外套。

“回市區？”馬琦明問。

賈然縮在寬大的座椅靠背裏，被圍巾包裹着更顯得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小，精致的不得了。馬琦明歪頭看着，恨不得現在就上去親一口。

“不，回你家吧。”賈然有點忐忑。市區的房子就是當時他們拆遷之後給的新房，賈夢想必應該住在那裏——他還沒做好心理準備直接去見她。

馬琦明似是有些不相信賈然會說出回他家這種話，他本以為不回家也會去酒店，但沒想到賈然竟然會想回他家！于是聽了這話之後，老男人忍不住有些得意忘形，眼角笑出的皺紋都快能夾死蒼蠅了。殊不知坐在副駕的青年正半側着臉盯着他冷笑。

“我去楚天荀鳴他們家住。”賈然慢悠悠道。

馬琦明：“……”

“去之間我就請好保潔了。”賈然補充。

馬琦明：“……”

“我有鑰匙，他們出國前給我的，讓我代為保管，幫他們看家。”賈然神清氣爽。

馬琦明：“……行。”

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年輕的新鮮的剛出爐的小崽子到底還是沒鬥過恬不知恥的大灰狼。

當一把年紀的管家在寒冬中滿頭大汗的出來迎接他們時，賈然就覺得有些不妙。

“……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剛才我看電視呢，突然就停電了。維修人員說是我們這邊修路，電線被挖斷了，好像只有我們和隔壁那棟，就是楚天他們家也沒電了。”王叔緩了口氣，繼續道，“不過好在我們有發電機，不影響，湊活一夜，明天應該就修好了。也幸好楚天他們家沒人，不影響的，不影響的，呵呵。”

賈然臉憋得通紅，到底還是閉嘴了。

王叔說完，擦掉了額頭上的汗，看着賈然的目光滿是擔憂和想念。

“王叔……”賈然有些不自然的叫了聲，王叔是那麽幾個僅有的對他好的人。

王叔嘆了口氣，他抓着賈然的手，重重的捏上一把，随後又松開後退了一步：“回來了就好，進去吧，外邊冷。琦明，走，咱們進去說。”

三年未回，這地方卻還是老樣子。

此時已經傍晚，廚房叮叮當當熱鬧的從一進門就能聽見。馬琦明丢下行李先一步去洗澡了，賈然則拎着自己的公文包，跟着王叔慢慢往裏走。

“腿腳不利索了，走得慢。”王叔呵呵的笑着，接過賈然的公文包給他挂在了架子上。

賈然鼻子有些酸，不敢打量周圍的景致，只是低着頭問：“您腿怎麽成這樣了？”

“風濕，兩年前就開始疼了。人老了，不中用了。”王叔笑眯了眼睛，“之前啊，晚上想去給他送個宵夜都費勁，他又不願意再找個阿姨伺候他，到了晚上幹脆就不吃了。這會你回來了，估計沒兩天又該把他吃胖了……”

賈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到底還是打斷了王叔，“我……不留下，我就是回來過個年，幾天就走了。”

“不回來啊？”王叔遺憾道。

賈然：“我生意還在F省那邊，真沒法一直在這邊待着。不過您放心，逢年過節……我盡量回來看您。”

“哦，生意啊，是了是了。”王叔點點頭，臉上滿是欣慰，“我也聽琦明說過幾次，他說你現在幹的風生水起，要不了多久就能把店開到B市來，到時候還能帶我去喝兩杯。”

賈然聽聞此，心中一動。

“他這兩年倒也老往那頭跑，我看他茶葉生意做得有聲有色，有滋有味的，恨不得就住那頭不回來了。公司這邊反倒是按部就班，談不上什麽積極不積極，要不然也怪不得老爺這幾年不開心。但要我說啊這孩子也不是三頭六臂，一天就睡那麽五六個小時，兩頭跑哪忙的開……”王叔絮絮叨叨的說着，賈然扶着他坐在沙發上，端着杯子去給他倒了杯熱茶，回來時聽見老頭還在說。

“他要是住在F省那邊我也就跟着過去了，那邊空氣可比這兒好多了。到時候你們倆一塊住，也熱鬧。”

“賈然。”

賈然擡起頭，看着洗過澡的馬琦明穿了件素色的高領毛衣，正站在三樓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賈然低下頭，拍了拍王叔的肩，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大冬天的不好好泡個熱水澡，又這麽快就洗完了。”王叔嘟囔了一句，無奈的搖了搖頭，去廚房通知開飯。

大廳裏瞬間安靜下來，兩人對視片刻，随後移開了視線。

半晌，馬琦明開口：“這幾天都住這，別走了，賈夢來這過年，帶着他男朋友。”

賈然愕然，盯着馬琦明不知道說什麽。賈夢跟馬琦明的關系這麽好了？他連她有男朋友都知道……我這個哥哥，怎麽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