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過去的那個人

魔氣到魔種是需要一個很漫長的過程的, 而王鴻的變化如此突然，顯然是封墨縮短了這個過程的緣故。

王鴻慘嚎倒地, 楊青青一家才像是忽然反應過來，頓時大驚失色, 楊青青更是哭嚎起來。

但現在即使是雷華鵬本人，也沒有心情去安慰他的表妹——因為結成魔種之後, 魔種就具備了“傳染”性。

古茉莉立刻召集了內勤部的人手, 将楊青青一家全部隔離。整個會議室一時間兵荒馬亂, 人人的眉頭都是緊鎖的。

封銳雁卻注意到了剛才封墨的話, 他說的是“他們”是咎由自取。

意思再明顯不過。

封銳雁的視線掃過楊青青一家其他人。她的眼睛倏然一睜, 雙眼中一道暗紅光芒閃過, 眼前的世界發生了一些輕微的變化。

封銳雁把楊青青一家人挨個掃過去, 已經被束縛起來的王鴻整個人都像是裹在一團黑霧中，已經看不到身形了；其次是楊青青和張泉的身體周圍也有大量的黑霧，這大部分是被王鴻沾染的，很快就會消失，但是還有一小部分，是從他們自己身體裏蒸騰出來的, 且楊青青身上的黑霧，大有源源不絕的趨勢。楊青青另外兩個兒女，身上則連沾染的黑霧都沒有。

封銳雁閉了閉眼, 眼中的異象消失, 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王鴻是剛剛才變成魔種的, 之前就算一起生活, 楊青青和張泉也不可能會被“傳染”。所以只有一種可能性，他們都跟惡魔接觸過。

王鴻做的交易，十有八-九就是給封灼下的那個禁藥。但是楊青青跟張泉又是為了什麽？

封銳雁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楊青青一家人也很快都被帶走了。讓淨化的妖怪确認安全之後，才會被放走。

至于王鴻，大概是走不出特案局了。

封銳雁按了按眉心，她覺得自己的這個“弟媳”，應該被教育一下什麽叫“不給別人添麻煩”——雖然封銳雁之前大義凜然讓封墨不要殺人，但她個人還是比較傾向于把王鴻悄悄摁死在哪個山溝溝裏的處理方式的。

當然，作為體制內的人員，這種不正确的思想是絕對不能宣之于口的。

“封主任。”這時候，邛副部長突然叫了封銳雁，笑容和氣，“時間都晚了，你聯系一下你弟弟，看看他們晚上住哪兒？”

這是讓她把人叫回來，別在外面招事兒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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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銳雁笑着點頭：“好的。”

另一邊，封灼沒有打通封銳雁的電話，心裏就已經有了個大概猜測。

怎麽說呢，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封灼也不着急，沒有立刻回特案局，反而繼續氣定神閑地買東西了。

外國友人亞伯拉罕見他不追究了，也重拾了中國話技能，跟封灼唠嗑：“你以前說要開個飯館，這次是不是打算開在人界了？”

封灼不記得這事兒，但這個主意也不錯。

封灼繼續往前走，精準地找到還缺的材料，一邊漫不經心地跟亞伯拉罕搭話：“我什麽時候說的？”

亞伯拉罕：“你們最後出現的時候。我以為你們要去其他世界開店去了，但沒想到後來就封墨一個人回來了。”

封灼的動作一頓，看向亞伯拉罕：“我記得封墨受傷了，出什麽事了嗎？”

封墨對過去的一些事情諱莫如深，封灼大概能猜到，他跟封墨的過去，一定不是封墨說的那樣順遂的千世姻緣。他們那次的離開，封墨一個人重傷歸來。

那期間絕對發生過什麽的。

亞伯拉罕卻搖頭：“我不知道，封墨也沒跟我說過，之後他也離開了。”

封灼有些失望：“哦。”

亞伯拉罕撓撓頭，像是記起了什麽一樣，突然說道：“啊，不過封墨走之前說了一個名字，清珑。而且他那時候說這個名字的時候的語氣，像是要吃人一樣。嗯……不過說完之後，他又給了自己一個巴掌。”

封灼：“……”這個感情變化有點迷啊。

不過好歹也算是個小小收獲。

封灼點點頭，把選好的東西交給老板結賬，又把話題拉回之前的：“你說你是我們養大的，就沒知道什麽特別的事嗎？”

亞伯拉罕認真地思考起來。等封灼結賬完了，亞伯拉罕也思考完了。

亞伯拉罕：“知道的挺多，不過都是那個世界的事，你們那時候熱衷培育精靈一族，平日裏說的幾乎也都是精靈族和那個世界的事。”

封灼點點頭，沒再問了，把東西都放進購物車後，說道：“行了，該回了。”

一旁一直抵着亞伯拉罕的背打瞌睡了的馬丁聞言，立馬醒神，臉上呈現出泫然欲泣的喜悅：“可以睡覺了嗎？”

在異世，他們基本吃了晚飯就睡的，作為一只乖寶寶，馬丁的生物鐘已經哀嚎了好一會了。

封灼失笑：“嗯，走吧，回去。”

三人離開了市場，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外面街道上霓虹亮起，光怪陸離地仿佛變成了另一個世界。

他們把買的東西放上車的時候，封墨不知從哪兒又冒出來了。反正封灼把車後備箱的蓋子一合上，就看到封墨站在旁邊了。

封灼挑眉：“舍得回來了？”

封墨笑了笑，不解釋什麽，只說道：“回去我開車吧，我學會了。”

封灼：“交警逮着了算誰的？”

封墨：“我會催眠，沒事的。”

作為五講四美好青年的封灼掙紮了兩秒，然後就讓封墨開車了。他今天從M市開車過來，又一路折騰到現在，的确是累了。

上了車，封灼就調低了副駕駛的位置，打算眯一會。封墨探身過去，在封灼自己動手之前，給封灼系上了安全帶。

封灼看了封墨一眼，卻是眉頭一皺。封灼吸了吸鼻子，然後拉起了封墨的手，放在鼻子邊嗅了嗅。

封灼：“什麽味道？”

封墨一愣：“有嗎？我沒有聞到。”

魔氣是沒有味道的，或者說所有靈氣都是“有味道”的，但并不是每個妖怪都能聞得到，就像人身上散發的荷爾蒙一樣。

但是封灼能聞到。封墨疏忽了這點。

封灼聽封墨否認，于是又拉起封墨的手，仔細嗅了嗅，然後封灼的臉色立刻變得非常難看。封灼一把丢開封墨的手，腦袋偏到一邊，伸手捂住嘴巴，腸胃都翻攪起來。

“好惡心的味道。”封灼擰緊了眉頭，又道，“這味兒有些奇怪，聞着想吐。”

倒不是這味道很臭，相反的，它是一種荷花一樣的清香味道。但封灼就是覺得惡心，越聞得多越覺得惡心，胃部像是接收到了什麽信號一樣，猛烈地抽搐着。

封墨見封灼的反應，呆愣住了。随即他像是想到了什麽，他的視線下移，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後他的眼中倏然迸射出憤恨和殺意。

但這些情緒很快被封墨掩下了。

封墨快速調整了自己的情緒，然後他的拇指指尖掐住了無名指的指腹，金光一閃，指腹蜿蜒淌下一道細細的血線。封墨的手腕一震，血線浮空而起，猛地被蕩成了細細的血霧。血霧是粉色的，但很快變成了透明的水色一般，它們包裹住了封墨的右手，消失不見。

封墨把手遞到封灼跟前，問道：“現在還有嗎？”

封灼沒有注意到剛才封墨的舉動，他看到封墨遞到跟前的手，眉頭皺得死緊，捂着口鼻的手也沒有松開。

封墨傷心地湊過去：“寶貝兒你再聞一下，你這樣嫌棄我，我是會哭的。我要哭了啊，馬上就哭了啊。”

封灼：“……”

封灼狠狠白了封墨一眼，然後遲疑着松開手，隔得遠遠地嗅了一下。接着他的眉頭就松開了。

“沒有了。”封灼又湊近了一些，再嗅了嗅，眉毛挑高了點，“還挺香的。”

就像是剛出爐的面包，軟軟地蓬松着，散發出熱騰騰的奶香氣息，能在一瞬間就喚醒人的腸胃，口中都分泌出唾液來，恨不能立刻咬上一口。

封灼嗅了幾下，然後誠實地捂住了肚子：“餓了。”

封墨笑了，他從車匣裏拿出了了一塊巧克力，剝開了遞到封灼嘴邊，哄道：“先墊墊，一會咱們吃頓好的。”

封灼咬住巧克力，含在嘴裏慢慢融化。他整個人都放松下來，不同于平日裏懶散獵豹的那種松懈，此時的封灼活像一只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的大橘貓，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像極了貓嘴巴。

封灼這一放松，就直接睡了過去，連中途封銳雁的來電都沒有吵醒他。

到特案局後，封墨跟亞伯拉罕一人抱着一個，在封銳雁等人複雜的注視下，坦然地進了特案局為他們安排的房間。這一進去後，就沒出來的意思了。

封銳雁很無奈，看向邛副部長。邛副部長依舊是一臉和善笑意，說道：“我還有事，不能久待。這邊你就持續關注着吧。”

封銳雁還能說什麽呢，誰讓封灼是她弟弟呢。

第二天，封灼幾人倒是一早醒了。封銳雁沒跟封灼說具體的，只說了凡世的事自有他們處理，又問了封灼跟封墨有什麽打算。

畢竟那麽大個林子，封墨又是個大妖怪，總是無所事事什麽的，才走了的邛副部長那邊也不能安心。

封灼不由想起昨天亞伯拉罕的話，于是他笑道：“唔，先把小屋整理好，之後的話，也許開個餐館也不錯。”

旁邊的封墨一愣，然後嘴角勾了起來，再漸漸擴大成了一個傻兮兮的笑容。

封銳雁對封灼的規劃倒沒什麽意見，随意點點頭：“你之前弄來的寶石那些已經賣了，彙款估計一小時後就能到賬。行了，滾吧，安安分分的，有空我們會過來玩的。”

封灼點頭：“嗯，我那邊正準備種菜呢，有收成了給你們送過來。”

封銳雁笑了，呼嚕了一把封灼的腦袋，送走了他們。

這次回去他們是坐的動車，然後打車回了通天林。才剛走到通天林門口，他們就遠遠瞧見了那裏站着一個人。

那是個男人，穿着襯衫長褲，有一頭長發，用一根紅繩在腦後随意松散捆了。他聞聲轉過頭來，露出了一張姣好如玉的臉來，頗具古風雅意的容貌，比一般男人要柔上幾分，但卻不會讓人忽視他的性別。

男人轉過身來，正視着他們，視線在封灼的臉上掃過，然後停留在封墨的臉上：“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