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捆綁?
我重新躺回石床上, 閉了眼睛。講到這裏便要提一句, 在常人看來十分簡單的閉眼, 我當初亦同南仙練了幾月, 才能分清自個兒的眼睛是睜着還是合着。
這種時候,無需眼睛視物的好處便顯出來。即便閉着眼睛, 亦能曉得某只小狐貍是如何接近我的。
狐貍團子先在洞口張望了一下,才踮起腳輕點地面, 進兩步退兩步的慢慢挪進來。
她在石床邊坐下, 靜靜地盯了我一陣, 而後換了個姿勢,繼續望着我。
我此時在心裏暗罵自己是蠢的, 怎的沒在她進來之前将尾巴取下!現下, 難不成要在她面前摘尾巴麽?!雖我們已然赤身相對過,我又是個厚臉皮的,叫我在她眼皮子底下做這般怪異的舉動, 也是極難為情的!且我還未念過那口訣,也不曉得施法的時候姿态好不好看。
當下也沒其他法子, 我唯有緩緩睜開眼。只是遺憾此前并未學習如何露笑, 否則定會對她報以一個燦爛的笑容。
她唇動道:“桑……”終究後面那個字未出口, 便改口道:“槐大人,您可歇息好了?南海仙人此前交代,您元神剛歸位,該多出去走走,吸收些天地精華。”
我腹诽道:南仙這厮又同我搗亂, 此時我怎能出去吸食天地靈氣、日月精華?自是要好好拉着夫人的小手,話一話如何拯救蒼生于水火之中……這該是腦子被窮奇吃了才會做的事。現下的正事該是摘了尾巴,同夫人黏膩一陣,摸摸臉,親親嘴。
“槐大人,您……”九潇再開口時,我揮了揮手打斷她,若再讓她照這般講話,即便我沒有五感,這心也要狠狠疼上一疼的。
我默念了一遍之前莫雲打在腦中的口訣,一陣氣流頓時從丹田沖出,眼前天翻地覆,白茫茫的雲霧變為狐貍洞熟悉的洞頂。我覺自己變成了個四腳朝天的狐貍。
我甩了甩腦袋,晃晃悠悠地爬起來。便見九潇目瞪口呆地望着我,眼睛一眨不眨。
莫不是我倏然斷了一條尾吓着她了?
我剛想解釋,她便結巴道:“槐、槐大人,您身體可有不适?我現下便去南海請仙人來瞧瞧。”
聽聞這話,我立時搖搖頭,道:“我身體無礙,可是方才的樣子吓着你了?”
“雖排……排……排氣将一條尾巴震下來丢人了些,也不可不将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九潇說出這話的時候面色十分凝重,緊接着又道:“以往您講話時從不屑張口,卻因着這件事張口了,我曉得您定然十分在意顏面。九兒決計會求得南海仙人不将此事說與他人聽!”
按理說,這話合該十分好笑才是,可我卻笑不出。九潇怎就那般沒骨氣呢?我從前明明讓她顏面掃地了許多次,将她的心意拿出來扔在地上踏了許多腳,她為何,半點氣節、尊嚴都不要!
我本該軟聲細語告訴她,在她面前的不是甚狐族祭司,不是從前那個一心拒她于千裏之外的老狐貍,而是她的桑兒,屬于她一人的桑兒。
然事實上,卻是我伸出一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在你心裏,究竟将自己擺在何等地位?!憑何要将我時時供奉起來!我若當真是因着放個氣掉了條尾巴,你該好生嘲笑我一番才是,緣何要如此小心翼翼?!”其實我曉得怪不得她,本就是我負她在先,她會如此遷就,是因着失去過我一回,我這火發得忒是不該。
她胸口起伏幾下,終是平靜道:“九兒确乎不該逾矩,關心您的私事。我明日便告知大哥,叫他們迎您回去。”
我動了動嘴,聲音卻堵在喉嚨裏。
我當真,十分讨厭槐桑。
昨日一起湧來的記憶,委實叫我心亂如麻,無措得不知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人。自醒來後,簡單的“夫人”二字,再無法輕易叫出口。我傷她至深,有何資格叫這兩個字?哪怕是想冠冕堂皇地将一切罪責都推給修冥下的情劫,卻也清楚地曉得,往日割在她心上那些話,講出來的時候,确乎是真心話。
好在我去人世轉了一圈,當了二十年真真正正的人,看了些麻人又酸掉牙的電視劇,深受啓發。若是真鑽了牛角尖,時常心懷愧疚,免不了要同九潇走上一別兩寬,相忘于江湖的結局。思來想去,面對如此尴尬的局面,唯有用自己的特長加以面對才是正途。
我将頭埋進九潇的雙峰之間,雙臂圈住她柔軟的腰肢,鼻子哼氣道:“我在夫人心中,難不成是個老太婆麽?一口一個敬稱,叫得人氣極了!你瞧見我掉了尾巴,不給我揉揉也就罷了,叫南海仙人來作甚?莫不是想叫她看我屁股不成?我的屁股可是金貴的很,只能給夫人看!”
懷中的人如同一座石峰,僵在當場,過了半晌,才發出“你……我……你……”這幾個音節。
我繼續埋着頭道:“夫人是想叫我用這兩個字造句不成?”
“你從前所托非人,眼光忒差!”
“我從前不識趣,着實該打!”
“即便如此,你能否再允我個機會,同你糾纏這一世?”
道完這三句話,我戀戀不舍地從軟綿綿的雙峰間擡起頭,癟起嘴可憐巴巴地盯着她。
九潇櫻唇微張,望向我的目光幾近呆滞。空氣凝滞了一陣之後,才道了聲:“嗯?”
我将手移到她臉上,用拇指輕輕拂過那略顯幹澀的唇瓣。
“傻姑娘,我長你三十萬歲有餘,合該我寵着你,讓着你,哪有你時時哄着我的道理?亦或許你同我那樣生分,是嫌棄我年歲大了,配不上你?”
“我哪裏會嫌棄你?!是你醒來後既不對我笑,也不柔聲對我講話,同以前一樣冷冰冰的,我以為,我以為你想起一切,便又不要我了!”這最後幾字,已然染上哭腔,聽得我心裏又疼又麻,亦想跟着掉幾滴眼淚。
“是我不好,總愛同夫人玩笑。不曾想過頭了些,惹得夫人傷心了。我這般不知輕重的,該好好罰一罰!” 我露出一貫輕佻的模樣。
九潇臉上突然浮起一片緋雲,嗔道:“講幾句就開始不正經,我不會上你的當了!”
我無辜道:“夫人想到何處去了?我原意,是要問夫人想罰我給你捏肩捶腿,還是同凡間夫妻一樣,跪搓衣板舉水碗?”而後一臉高深地望向紅着臉的人,“夫人莫不是想到別處去了?”
“沒有!”九潇回答得斬釘截鐵,“我想的自然是同你一樣的!”
我點點頭,又道:“我方才講了,原意是那般,現下卻已然變了想法,覺着夫人罰我做些其他的事更好些。不知夫人所想是同我方才想的一樣,還是現在想的一樣?”
九潇微惱道:“你貫是個會繞人的!既要我罰你,聽我的便是,哪來這許多廢話!”
我揚起嘴角,頗有些期待道:“夫人打算如何罰我?我悉聽尊便就是!”
“哪有人領罰是這個态度的!”
“夫人要罰我,即便吞糞也是香的,為何不能這個态度了?”
九潇的手舉起又放下,又舉起,又放下,重複了許多次,才道:“你滿口沒一句好話!”
我捧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來,調侃道:“夫人好修養,就是嘴笨了些,你方才擺出那陣勢,我以為免不得要上一課的,不曾想最後出口的只有一句話~”
本以為九潇又會吃了啞巴虧,結果她忽而躺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豆大的淚珠一粒接一粒滾落。
我一時慌了神,立即跳下床,拿袖子幫她擦拭眼淚,急道:“你莫哭,我不該如此逗你的!是我不好,你想如何罰我都成!”
“我還未二鬧三上吊呢。”九潇立時止住眼淚,“罷了,下回再使。”
我愣在當場,不敢相信九潇竟也會用這般不要臉的招式了。
地上的人迅速爬起來,露出個狡黠的笑,道:“你講過的,我如何罰你都成!”
我認命道:“如何罰我都認,能解氣便好!”
她揚了揚臉,視線落在石床上,努努嘴道:“你躺平。”
我垂下頭,頗有些欲拒還迎的意味,道:“夫人想對我做甚?我身子骨弱,你可要輕些。”
面前的美人兒聲若莺啼地應道:“我會好好疼你的。”
聽聞這語調,我骨頭已酥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卻是有些不祥的預感,九潇與往日很是不同,從前她哪會講這種話!
只是,色令智昏,美色當前,我哪裏還能想到那許多?當即跳上床躺好。
九潇俯下身,一陣沁香襲來,我心跳驟然快了幾拍。
她貼在我耳邊道:“将眼睛閉上。”
我依言閉上眼睛,一顆血氣方剛的心四處亂撞。
不多時,似是有些絲帶狀的物什纏在我身上。我“咯咯”笑了幾聲,道:“夫人意欲何為?我有些癢。”
耳邊霎時傳來一個陰森森的笑聲,緊接着便是九潇幽靈一般的聲音響起:“更癢的還在後面。”
我驚覺有異,猛然睜開眼,便見自己被五花大綁在石床上,如同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夫人這是作何?”我的聲音有些發顫。依我對九潇的了解,她如此舉動,自然不可能是要同我在床上玩兒些新花樣。這架勢,恐怕是當真要好好折磨我一番?!
“桑兒如此聰慧,怎會不曉得我想如何疼你呢?”九潇手裏不知何時起多了一根羽毛,邊把玩邊道:“南海仙人所言非虛,我不過是裝了幾回傷心難過、低聲下氣,桑兒便輕易上當了,上趕着叫我罰你。我若是不圓了你的心願,怎配你叫這一句‘夫人’呢?桑兒說,是不是這個理?”
我愕然道:“此前你那副受傷的小綿羊模樣,都是裝出來的麽?!”
“将我的心揉碎了往地上扔,還想叫我不計前嫌,哪有這樣美的事?!我等了你五萬年,從小姑娘的年紀等到了老姑婆的年紀,若是不從你身上讨回來,就忒沒出息了!”九潇上下打量着我,很像是在思索該從哪裏下手。
我哭喪着臉道:“人心難測!狐貍心怎的也這樣黑?!”
“只能怪桑兒沒将眼睛放亮些,交友不慎,南海仙人告訴我,你卸下尾巴便會法力全失,我若不趁你手無縛雞之力時下手,就忒對不起她的悉心教導了。”
九潇臉上噙着笑,本是一抹不懷好意的笑,映在我眼裏,竟平添了幾分妩媚誘人。
我喉嚨滾動,問道:“她難道不曾教你些其他的麽?”
作者有話要說: 桑兒:還我純情小帝君!怎的都學會捆綁play了?!!
南仙:不關我的事,我從未教過她這些奇奇怪怪的東西。
九潇:我該先撓腳底板還是胳肢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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