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西裝男人很快就打開車門坐了過去,他衣衫革履的,手腕懸着手表,頭發用發蠟很講究地定了型,雖然看起來不年輕了,但是仍舊是有一股貴氣。

他可能是被向渝剛才的那一聲“爸”給噎住了,原本是想給兒子開車門獻殷勤,這會也連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打開後車門鑽了進去。

向渝尴尬地抱着籃球袋,完全沒想到瑪麗蘇文裏的大佬還能這麽接地氣,坐在前座的司機艱難地開了口,打破了僵持的局面,“二少爺,你先進去吧。”

他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就剛才的情況解釋了一番,“剛才老板心血來潮想開車,就,一不小心,開了車。”

英俊的帥哥司機卡了殼,完全不知道他一個開車的為什麽要面對這種事情,偏生他嘴舌笨,不知道怎麽能有效緩解尴尬,結果越說越別扭,後來幹脆不說了,從副駕駛挪到了駕駛位,小心地往後看了一眼,“老板,要給大少爺打電話嗎?”

傷心的老板可能是累覺不愛了,連聲音都是低低沉沉的,“你自己打。”

向渝沒坐後車廂,從前車廂開了車門就坐到了副駕駛,他把書包從背後取下來,上面墜着的鐵鈴铛發出一聲脆響。

老板從自怨自艾的環境裏驚醒了,倚着車門小心翼翼地轉動了視線,從前座的座位間隔很容易就能看見少年的半個身子。

少年挺乖巧地坐在副駕駛,一只手摟着他懷裏的書包,身上不知道是哪個學校的校服,從他的視角往下看,覺得這衣服半舊不新,不知道被洗了多少次,就連他的下颌也是尖尖的,臉上全是骨頭。

老板更苦了,覺得自己滿嘴都是苦味。

前面的帥哥司機給大少爺打了幾個電話,對面一直都是“正在通話中”,司機不信邪地給他又打了幾個,對面竟然直接關機了。

司機:“......。”

司機覺得今天可能是沒拜拜運氣神,遇到了兩個少爺都那麽難纏,他把手機放到車前的儲物盒裏,往後回了一句,“老板,大少爺手機關機了。”

坐在後面的老板出聲道,“那不管他,一會家裏有人來接他,你直接去麗景別墅。”

麗景別墅是向珺特意給向渝安排的住處,他怕在家裏向宸旭能直接欺負向渝,那小子是個刺頭,自從知道自己把向渝給接回來了,家裏就沒安生過。

司機心領神會,直接調轉車頭,把車從擁堵的車流中開了出去,他看了一眼後視鏡,不經意瞟到了向渝身上的衣裳,多嘴問了一句,“二少爺,你怎麽沒穿校服?我記得我星期三的的時候給您送了一件,直接交給阿姨了,她沒給你嗎?”

向渝:“.....。”

穿書不可怕,但是穿書還帶不匹配性就可怕了,向渝現在說起謊來毫不費力,“這是我以前的校服,那一件早晨不小心弄壞了。”

後座的便宜老爸不知道在幹什麽,向渝也從後視鏡看了一眼,發現他正低着頭,不知道什麽時候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眼鏡,正經地懸在他的鼻梁上,他手上動作不停,在手機屏幕上點點按按。

向渝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商業人士,畢竟他爸平時就五大三粗,母親在中學教書,一家人就是普通人家,他爸爸換輛好車都要和母親合計半年,所以每天都指望着自己兒子能夠考個好大學,坐擁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成為所謂的成功人士。

至少是像現在在他後面坐着的成功人士。

司機理解似的點了點頭,“我差點把這個忘了,那我再幫少爺買兩件,要不然少爺你抽個空去量量尺寸,直接在店裏訂做會更舒服點。”

向渝抽了抽嘴角,“......不必了。”

外面鳴笛的聲音不斷,向渝探頭往外望,四周都是熙熙攘攘的學生,七嘴八舌地讨論今天的事情,學校門口停着不少豪車,在這裏都能聽見學校內部的鐘聲。

一輛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校門口。

穿着一身藍色校服的男生斜跨着書包,沖着後面跟着的同學擺了擺手,就開車門上了車,他擰開了衣領上的幾顆扣子,把汗濕的頭發往後捋了捋,“我爸呢?看見我爸沒有?他的司機剛才給我打電話,可我的手機關機了,他今天到學校來了嗎?”

前座的司機往前面的車流裏掃了一眼,不遠處正是向珺在公司裏最常用的車,司機想了想剛才上車的少年,決定把自己的嘴閉上,“沒有,可能是走了吧,反正我平時也在這,如果把您接走了會給我打電話的。”

男生往後面一坐,哼了一聲,他左手手指上包着紗布,用一個夾子固定着,男生捏了捏自己的四指,“那就是來看向渝的?小崽子挺厲害的啊,讓我爸天天不回家,我媽呢?今天回來了嗎?”

“太太,”前面的司機咽了口口水,覺得這一家子又要鬧起來了,“下午的時候去麗景別墅了。”

向渝一進別墅就感受到了刺骨的涼意。

整個房間都冷冰冰的,鋪天蓋地都是涼飕飕的風,跟居家的溫馨裝修完全是不一樣的氛圍。

這間別墅不大,向渝進來的時候略微觀察了一下,屋子左側是挖開的游泳池,右邊附帶着一個小花園。

司機熟門熟路地拎着向渝的書包進了房子,一進屋就打了個寒顫。他哆嗦着摸了摸胳膊上冒出來的雞皮疙瘩,沖着樓上喊了起來,“瓊姨?”

阿姨聽見叫聲從樓上露出了頭,手上還端着一個果盤,身上裹着厚厚的衣服,連脖子上都繞着一個小圍巾,她看見司機的時候簡直就像看見了救命稻草,快速走了過去,手指比在嘴唇上,做了個噓聲的姿勢,“噓,別大聲,太太在裏面坐着呢,向先生帶小少爺回來了嗎?”

司機哆哆嗦嗦地裹進身上的襯衫,“來了是來了,不過房間怎麽這麽冷?”

瓊姨道,“太太開的制冷空調,我也沒辦法。我去幫先生跟小少爺找件厚衣服,你去前廳看着,先生跟太太倆一吵起來就給主宅打電話。”

前廳更冷。

向渝剛一踏進前廳,就聽見了電視機裏悲慘的音樂,冷冷戚戚的,視線一轉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女人。

女人穿着一身貂,偏酒紅色的頭發燙出了大波浪的風情,她披散着頭發,正倚在沙發上,閑适地看電視。

電視機裏正在上演着催淚一目。

穿着宮裝的漂亮女子含着淚委屈地說:“她說你們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都沒有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她身邊的男人馬上上前,“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我不該和她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我答應你今後只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哲學……”

向珺三兩步走上前,拿着遙控器把電視機關了,“鄭麗景,你來這裏幹什麽?”

酒紅色頭發的女人并沒有動彈,懶懶道,“我為什麽不能來?這別墅挂的是我的名字,我想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

她說完了之後轉過頭來掃了一眼向渝,向渝似乎能看見怒氣從眼前女人的眼睛裏一閃而過,“倒是你是什麽意思?把你的兒子帶到我的別墅,你是想幹什麽?”

便宜父親把身上的外套脫下來,順便把玻璃桌上的空調遙控器拿了起來,嗆道,“那你問我你把我名下的別墅全租出去了,就連我最常住的一個都租給了學生們開轟趴。我出一趟國,簡直不認識我的地方了,現在你在這裏問我?”

向渝看着眼前吵架的兩夫妻,深刻認識到他倆吵架的原因就是他自己,于是識相地閉上了嘴。

女人道,“那是你活該。”

向珺:“我活該就我活該,那我住你的別墅也是你活該。”

女人:“......。”

女人忽然就怒起來了,她一下子從沙發上坐了起來,把空調遙控器空手一奪,重重摔在了地上,“向珺,你是什麽意思?你一把自己的兒子接過來就讓他住在這,連家都不回,你知道外邊都怎麽罵我的嗎?罵我是個惡毒後媽,那群小賤人都背地裏戳我的脊梁骨,你好意思嗎?”

向珺趁女人暴起之前就調好了空調溫度,熱風很快就混雜了進來,中和了房間的溫度,“我怎麽不好意思?我把向渝送家裏來了你能善了?”

向珺剛剛被向渝打擊到了,不想跟她折騰,扶着沙發扶手就坐了下去,“你正常點。我不想折騰,過兩天叔叔七十大壽,我就把他帶回主家去,妨礙不到你。”

向珺不想讓他倆吵架的情景讓向渝看到,沖着他一擺手,“向渝,你先回樓上去,一會讓瓊姨叫你下來吃飯。”

女人疾言厲色,“不準走。”

向渝停住了上樓的腳步。

向珺語氣一變,“你別發瘋。當着孩子的面你不丢臉嗎?”

女人道,“丢你媽的臉。”

向珺:“...神經病。”

女人一只手指着向渝,一邊對着向珺,酒紅色的頭發披肩後,在腰間繞了個小卷,這會溫度上來了,她早把身上穿着的貂給脫了,大罵道,“廢物,窩囊廢,你看看你,就會做些偷偷摸摸的小勾當,讓你的兒子有家都不能回,有你這樣當爹的嗎?還怕我鬧騰?是你毒還是我鬧騰?我折騰什麽了,你進門感覺不到心寒嗎?看你兒子慘的,只能自己住偏遠的別墅,我進門了你連話都不讓他跟我說一句,這麽假給誰看?”

向珺:“.......。”

向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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