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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渝混亂地回了樓上,樓下的那位女士仍舊在罵個不停,完全不符合她富貴麗人的形象。向渝對着她,像是對着一個怒目圓睜的猛漢,一只手猛錘胸口,另外一只手正打着手勢,準備讓人胸口碎大石。
遠遠地聲音在樓梯間仍舊清晰可聞。
女人:“你讓他回家。”
向珺:“我就不。”
女人:“你是個男人嗎?”
向珺:“我難道還能是個人妖?”
女人被噎住了,又重複剛才的話題,“你讓向渝回家。”
向珺:“憑什麽?你說我就聽?”
女人決定退讓一步,“你讓他回家,我絕對不為難他,一個孩子我再跟着計較,我成什麽人了?”
向珺:“小人。”
樓下沒聲了,但沒等一分鐘就突然發出驚天東西的巨響。
有什麽東西被摔下來了。
女人厲喝道,“向珺,你媽的,你讓不讓他回去?”
向珺的聲音更氣更急,“傻逼,我就不讓他回去。你有本事就砸死我。”
女人怒道,“向珺你個廢物,你看看你,自己的親兒子,托關系找爺爺告奶奶的,找人把向渝塞進了十八班,那借住在沈家的小丫頭,跟他一個班,你看看你丢不丢人。你看附近幾家的小孩子,有哪個在平民班的?”
向珺道,“我能怎麽辦?向渝入學考門門都是零蛋,一問就是不會,其他幾個班的老師硬是不肯收,怕影響班級名次,我只能把他安排在十八班了。”
女人試圖洗脫身上“惡毒後媽”的罪名,想盡了一切辦法,“給我爸打電話,就讓他幫向渝插班。我就不信了,我拿錢能砸不進一個班?”
向珺:“...你有本事就打這個電話。”
女人把手上的東西一扔,“打就打,你以為我跟你一樣廢物?”
向渝:“.......。”
向渝完全不懂這對夫妻在搞什麽。
向渝抱着他的籃球進了門。
一直被叫“瓊姨”的阿姨抱着一堆衣服進了門,向渝扯了扯自己的領口,把口袋裏藏着的扣子捏到了手中,瓊姨喲呵了一聲,把抱着的衣服放在床上,然後把向渝手心的扣子捏了起來,“小少爺,把這件衣服扔了吧,扣子都掉了,先生剛讓店裏那邊送了一堆衣服,你試試行不行?”
向渝看了一眼床上,“我一會再試。”
瓊姨摸了摸向渝的衣領,把扣子扔進了垃圾桶,“那可不行。衣服太多了,您得試試,我好把适合的挂起來。”
她從房間出去,很快就在門邊就出現了她的身影。
向渝:“.......。”
瓊姨拉了一小推車的衣服進來。
向渝抹了把臉,覺得人生三觀都碎裂了。
向渝在這個吵吵鬧鬧的別墅裏度過了他第一個晚上。
向家的那對夫妻是分房睡的,據說他們的大兒子在吵架期間打了個電話,然後向家的女主人就跟吃了炮仗一樣跟自己的兒子又吵了一架,氣鼓鼓地跑到主卧室睡了。
向珺覺得跟她呆在一起空氣都是可憎的,跟向渝說了兩句之後,就受不了一個人睡了書房。
向渝洗完了澡,推開門走了出來。
身上和頭發上都是細密的水汽,讓他的眉眼愈發濕潤鮮明起來。
瓊姨一直住在家裏,這會她下樓幫他拿了個電吹風吹頭發。
她一邊摸着他柔軟的頭發翻來覆去地吹,一邊道,“少爺你別怨夫人,她不是個壞人,就平時喜歡跟先生吵,整天也不知道在吵什麽。她人簡單,說的話您別往心裏去。”
向渝沒說話。
他正對着床的書櫃寫字臺上正立着一副照片,用木頭殼子罩着,照片透着細玻璃都能看見已經老化的黃色。
一對老人正坐在長椅上,兩個人都笑得溫柔,照片的背景是黃色的銀杏樹,原本的向渝穿着一身連帽衫,頭上扣了個帽子,連帽衫的繩子正好垂落在老人的臉頰旁,照片上的向渝整個人都透着兇狠的訊息,但嘴角勾着一抹笑,眼睛卻是柔軟的,又溫和又幸福。
等瓊姨走了之後,向渝就躺在了床上,腦袋空空地對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水晶燈。
半響,他從床上一骨碌爬起來,從書包裏掏出來一支筆,又撕了幾張空白的紙。
這是一本書。
他只知道男女主的名字和關于自己的一部分劇情,其他的都處于待解鎖狀态。
向渝很明白自己的處境。
向渝在白紙左邊勾了一個圓圈,在中間寫了個向字,然後在上下畫了一條連續的線,正好貼在小圓圈上,他想了想,在上面寫了“父親”,下面勾了個繼母。
然後在繼母旁邊打了注釋,“有個兒子。”
然後他又在右邊畫了連在一起的兩個圓圈,一個标着“沈崇”,另外一個标着“蒲怡然”。
然後下面勾了幾條線,把“戴勇”勾在了蒲怡然下面,打了個注釋,“炮灰一號。”
向渝仔細想了想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又在戴勇下面勾了個“景爽”的名字,在旁邊打注釋,“炮灰二號。”
白天的高個子叫什麽來着?
向渝一頓,忘記了他的名字,只好在“沈崇”下面勾了個“黃毛”,後面打注釋,“不知名炮灰三號。”
然後把他跟景爽用一條細細的線給連了起來。
大功告成。
向渝轉了轉手中的筆,把自己畫出來的關系圖拿了起來,過會他又覺得不夠清晰,又加了司機阿姨教導主任幾個人的名號。
向渝看着這張紙,腿盤在一起,食指和拇指一勾,扣着下巴。
瑪麗蘇純情校園文。
那必定有n個和女主暧昧的對象,但女主鐘情于男主一人。
不過從男主沈崇今天主動撇清關系的舉動來看,男女主倆的感情線必定是先抑後揚,那前期——
向渝拿着筆又寫了兩個字。
必定是女主單戀,愛在心頭口難開?
那誰是他們倆的助力?
戴勇可以算上一個,他自己可以算上一個,今天他和戴勇能為了蒲怡然鬧起來,那以後戴勇絕對不會跟自己善了,後續針對他的麻煩還有很多。
景爽和他那個假發朋友,充其量算個狗腿子,想必不能翻出什麽大的風浪。
那最後就是男主了。
作為一個男二,和男主的沖突是絕對避免不了的,但這種沖突會以什麽樣的形式出現?
成績比較?
但原主是個學渣,跟男主沒有可比性。
那按照這個邏輯鏈推理,後期向渝的工作可能就是怒而奮起,提升成績。
畢竟是本文男二,跟男主不可能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肯定在很大一方面勢均力敵,這樣才能發揮他的最大作用。
那自己這個就是成長型人設了?
向渝丢了筆,抹了一把臉,覺得眼皮酸澀,異常困倦,他把紙張折了折,下床随便找了本書塞了進去。
他把手一翻,手背覆蓋在眼睛上,意識微微一晃,很快就睡了過去。
“蟲蟲,蟲蟲,蟲——”有個聲音一直在喊這句話。
蟲蟲是誰?
向渝一搖腦袋,發覺自己突然全身都縮水了,好像是回到了五六歲的時候。
等他完全恢複意識,他的手裏正捏着一個小孩的衣領,那孩子臉上鼻青眼腫的,嘴上還不自覺威脅着,“向渝,你給我等着,等會爸爸來了,看他打不死你。”
向渝拍了拍他的臉,他記得自己爸爸就他一個兒子,于是他把手裏的衣領一扔,直接把小孩推到了地上,“你是誰?”
倒地的孩子被摔痛了,突然嗚嗚哭了起來,“向渝,傻子,垃圾,額嗯,爸爸偏心你。壞蛋。”
向渝往後退了兩步,忽然小腿被人一絆,一下子摔到了地上,他疼得咬着牙往後看了一眼,才發現後面地上還有一個孩子,黑色的頭發卷卷的,像是女孩子的蕾絲頭花一樣打着細卷。
向渝突然一骨碌趴起來,跪在小孩身邊去擡他的頭,然後把小孩的頭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小孩像是完全暈過去了。
他秀氣的鼻子上滿是血水,這會幹涸在一起,成為兩道長長的血痕,連嘴唇都被染的紅紅的。
向渝捧着他的臉,摸着他的眉心,小孩子的一只眼睛被打着卷的頭發擋住了,只能看見他緊閉的另外一只眼睛。
向渝費力地把他拖起來,嘴裏不自覺念叨着,“蟲蟲?”
他俯下身來聽了聽他的心跳。
咚咚響。
還活着。
小向渝撐着身子起來,拽住他的一只胳膊将小孩拖到他的背上。
另外一個在地上哭泣的小孩看見他的動作,也不哭了,扒着背上小孩的腿,試圖把他拉下來,喊道,“沈崇,沈崇,你給我下來!”
向渝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覺得周圍一切似乎像是在一個橢圓形的東西裏晃蕩,意識朦朦胧胧,聽見的聲音也不甚清晰,眼前似乎是蒙着一層紗。
小向渝費力地勒住他的腿彎,覺得自己的汗都留下來了,“不要動。”
哭泣的小孩仍舊一副流氓樣,“向渝,向渝,我是你哥哥,你居然為了沈崇打我,我要跟爸爸告狀!”
小孩哭着哭着就懵了,向渝很快就看見了他額角留下來的血線。
向渝只好把背上的這個放下來,換成一只手抱着他的腰,另外一只手把哭泣的小孩拉起來,把他的手舉過頭頂,放在自己的脖子上。
鼻青臉腫的孩子揉着眼睛繼續哭。
小小的孩子一只手拖着一個,另外一只手拉着一個,艱難地往前走。
向渝很快就見到了人影。
一位酒紅色頭發的女士看見了他們三個,吓得尖叫一聲,差點要暈過去,她快速托住鼻青臉腫的小孩的胳膊,小孩猛地往她懷裏一撲,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比剛才的哭聲更加劇烈。
女士心疼地摟着小孩子的頭,一邊沖着旁邊大喊,“向珺!向珺!快過來看看你兒子。”
向渝眨了眨眼睛,覺得自己的睫毛濕濕的,像是有什麽黏稠的東西從腦門上流了下來,連周圍的空氣都是猩猩的。
向渝覺得自己的頭有些痛,他難受地抱着卷頭發小孩的腰,用力眨了眨眼。
面前的女人突然變得面目模糊,很快就變成又細又長的不規則線條。
向渝睡着了。
向珺站在門口,敲了敲向渝的門。
裏面無聲無息地,沒有一點動靜。
瓊姨站在他身邊,探頭道,“是不是睡着了?我看小少爺今天很累的樣子。”
向珺想了想,一探手,把門鎖擰開了,別墅裏的門全都是開的,基本都不需要鑰匙,只有偶爾的幾間房需要用鑰匙打開。
向渝彎着身子睡在被子上,柔軟的頭發蓋住眉眼,一邊倒地垂着。
屋子裏的燈仍舊大亮。
向珺輕聲走了進去,皮鞋踏在柔軟的地毯上,幾乎沒有聲息。
向珺一只手穿過少年的脖頸,另外一只手摟住少年的腿彎,微微一擡,就把小少年擡了起來。
瓊姨連忙把向渝壓在身上的被子拖了出來。趁着向珺把向渝放下,細心地蓋在向渝的身上,順便給他掖了掖被角。
向珺道,“瓊姨啊。”
瓊姨站在一旁,“先生,我在。”
向珺盯着向渝看了良久,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揉了揉眼,“你說這孩子為什麽長得這麽快呢?上次我見他還是他七八歲的時候呢,一晃眼就這麽大了。”
他說話的時候鼻頭發紅,眼角也有些濕潤,像是不知道歲月到底有多漫長,“怎麽能長這麽快呢。”
瓊姨安慰道,“先生,小少爺總歸是回來了,您應該開心才對。”
向珺摸了摸他的眉毛,又揉了揉向渝的耳朵,“鄭麗景說的對,我就是個沒用的人,要不是當年我做錯了決定,就不至于弄成現在這個局面。”
瓊姨是家裏的老人了,也算是一路看着這兩個孩子長起來的,只是嘆了口氣,不知道該對這種事情做什麽樣的評價,只是拍了拍向珺的肩膀,“先生,夜深了,回去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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