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告白
“先留着,等初一領了壓歲錢,我再告訴小舅舅。”季涼居然還學起人家賣關子了。
二公子哭笑不得:“好,給你封個大的。”
兩人一見面,阿成便插不上話了,這兩年的時光就似不存在般,絲毫沒有拉遠舅甥倆的關系,一別經年再見,彼此只覺得更親近,有說不完的話喝不完的酒。
可二公子言笑晏晏的背後,似藏着濃得化不開的煩愁,即使他極力收斂,眉宇間的陰霾卻掩蓋不住,季涼覺察到了卻不點破,只道是小舅舅不喜歡時川這個地方,回來過年也是應付了事罷了。
一行人回到季府,二公子例行公事的去見了家主,直覺得兩年不見,這姐夫的目光越發狂妄且陰鸷莫測,似利刃般落在他身上,要将他身上瞧出幾個窟窿。
這肆無忌憚的目光裏,似還有些不可告人的意思,二公子卻不想往深了想,免得惡心自己。
他待了片刻便受不住,以路途勞累為由欲告辭,家主卻摘下銀絲手套,為他沏了杯上好的銀冬茶,二公子睹見,對方手背上爬滿烏青的鬼線,一路蔓延到收緊的袖口裏。
二公子眉頭微蹙,并未接過茶,姐夫嘴角抽了抽,桌上的茶杯砰的一聲裂了,滾燙的茶水汩汩淌了下來,濺到他自己手上,他卻混不在意一笑:“珂兒,有件事想拜托你,也只有你能做得到了。”
頓了頓又笑得別有深意:“想必,你姐姐若還在世,也會同意我這麽做。”
二公子嘴唇抿成一條線,不動聲色的看了他一眼,該來的情節點終究是要來了。
這一世的他,也是個穿書者,同樣是背負着推動劇情發展的炮灰npc角色,只不過這一世的任務是按原劇本推進,将身為主角的季涼往火坑裏推,不破不立。
随着季涼鋒芒畢露,季宗主忌憚防備他,已經是季家上下心照不宣的事。
奈何族中衆人百般暗示季涼讓其收斂,或是像他小舅舅般與世無争遠走高飛,季涼視若無睹無動于衷,依舊我行我素。彼時季涼的修為已與家主平起平坐,且有季桐生前的囑托,家主當面撕破臉肯定行不通,說不定還賠了夫人又折兵,不劃算,只能智取。
即使早已知曉情節,臺詞也和書中描寫沒任何區別,一席密談下來二公子幾次忍住想掀桌拂袖走人的沖動,半個時辰後終于從靜室出來,袖兜裏多了一枚魂玉和一包藥粉。
那枚魂玉,是季家的傳家之物,持有者可令季家任何人幹任何事,無論所行之事是否傷天害理違背祖訓。魂玉原先在他姐姐手中,後來姐姐給了姐夫,姐夫,便是以此“委托”二公子的。
擡眼間瞧見季涼懸着劍等在不遠處,他微微斂着眉,手不自覺的握成拳頭骨節泛白,面上一派焦急不安的煩躁,看到小舅舅出來終于松了口氣,兩步并做一步搶上前來:“小舅舅,沒事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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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公子勉強勾了勾唇角,迎上他的視線:“我能有什麽事兒?”
季涼定定的看着二公子的臉,篤定道:“若他膽敢碰你,我便真會取他性命。”
說來也好笑,自己扮演的二公子,竟然從一個千夫所指的反派變成與主角站在同一條戰線的‘正面角色’了,晏涼有些自嘲的想,卻騙不過內心的歡喜。
“怎的,你打算為我弑父?”二公子換了半是玩笑的語調,擡眼問道。
季涼的眼神卻認真得讓人顫栗:“為了小舅舅,弑父也算不得什麽,何況我與他也無血緣關系。”
二公子的面色凝住了,搖了搖頭沉聲道:“涼兒,你這般說,姐姐會難過的。”
“娘親已經過世許久,小舅舅何必說這些話。”
二公子怔了怔,嘆氣極輕道:“即使如此,我也……” 那句不值得你這般做,終究沒說出口。
“什麽?”狹長的眸子閃了閃,莫名有種不好的預感。
二公子又變回平日雲淡風輕的溫和:“等開了春,我帶你到江南去逛逛吧,這回你可別推脫了。”
季涼陰沉的臉終于冰消雪融,露出兩顆小虎牙:“好,一言為定。”
二公子将自己的心緒斂得幹幹淨淨:“明晚除夕,可願同我喝酒守歲是從江南捎來的醉紅裳。”
“奉陪到底,定把小舅舅灌醉。”
“呵,我可是今時不同往日了。”
“好呀,我等着瞧。”
兩人一言一語,原先沉郁的氛圍瞬間就變了,季涼同他一道兒出來,一道兒走在回廊裏,一道兒穿過枯枝敗落的花園,二公
子實在忍不住了,笑:“你跟着我做什麽,夜深了趕緊回屋睡覺罷。”
“夜色深濃,小舅舅又兩年沒回來了,我怕你迷路,還是跟着的好。”
二公子知他在撒嬌,勾了勾唇:“你再這般胡鬧,明日可不讓你喝酒了。”
季涼立刻撇了撇嘴:“好,我這就回屋睡覺。”
如此說着,季涼卻仍是站着不動,二公子奇怪的看着他:“怎麽?是不是有什麽事?”
彼時雪停了,時川的月色總是蒼白到凄涼,冷冷的落在季涼側臉上,那雙盯着二公子的狹長眸子深沉得讓人看不透,幽微的火焰一閃而逝,掀起淡淡漣漪,平靜無波之下似藏着什麽不可告人的玄虛。
“小舅舅我……”
“嗯?”
“……”
二公子笑,他何曾見過季涼如此猶豫不決扭扭捏捏的模樣,一雙睡鳳眸好看的眯起:“跟我你還有什麽開不了口的。”
“我……今夜想同小舅舅睡。”
沒料到他猶豫不決的話竟是這個,二公子怔了怔,旋即噗的一笑:“你以為還是小時候吶?”
季涼當即別開臉,沒有接話。
“罷了罷了,那你收拾收拾就過來罷。”二公子也是怕了這小外甥了,小時候冷冷清清極難相處,怎越大越黏人了?
聞言,季涼肆無忌憚的笑了起來,一溜煙忙回屋抱來被褥枕頭,像小時候那般規規矩矩的躺在小舅舅身側。
明明是臘月清寒徹骨的夜,屋裏暖爐的火奄奄一息沒什麽熱度,兩人卻都覺得暖融融的。
可越是如此,二公子越是發愁,也在這膩人的愁緒中沉沉睡去。
翌日醒來,他側身面對窗戶,一旁的小外甥将手臂搭在他的腰上,下巴枕着他肩窩,整一個從背後将他環抱住的姿勢,二公子被勒得發熱,用手肘撞了撞對方,季涼卻睡得死沉毫無動靜。
“……涼兒。”
“嗯……”聲音含糊不清就似夢呓。
“涼兒,起來了。”
“……再睡一會兒。”
二公子無可奈何:“……你平日裏都這般賴床的?”
他執拗的轉過身,季涼也不舍得放手,兩人便以一種面對面的姿勢對峙着,彼此呼吸纏繞在一起,臘月的清晨彌漫着灼人的暧昧。
狹長的眸子終于舍得裂開一條縫:“不,平日裏我都睡不好,也是小舅舅在,我才睡得安穩。”
季涼深知,如此一說二公子就心軟了,任他撒嬌任他抱。
果然,二公子微不可察的嘆了口氣,一副怕了你了但又心疼的模樣:“那今日再睡會兒罷,家主若怪罪,我擔着。”
其實他心裏清楚,已到了這個情節點,還有什麽擔不擔罪的?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如此想着二公子恍惚走了神,季涼一直看着他,身子微微前傾,嘴唇佯做不經意的擦過對方額角。
“小舅舅,別動,你生了一根白發,我替你拔掉。”
現在這種姿勢,就像季涼在吻他的額頭,二公子的臉登時紅成一片,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一廂情願的害臊實在太難看了,卻又控制不住胡思亂想,一時間心如擂鼓面似火燒。
季涼索性也不避諱,将唇貼在對方額上,再不移開。
“拔了沒有?”二公子的聲音有些沙啞,撓得季涼心癢癢的。
沉默了許久,才極輕道:“是我看錯了。”
“所以……”二公子已經口幹舌燥的,喉頭似要燒起來。
“不要動,就這樣待一會兒,” 季涼擡手攬過二公子的腰,将他往自己懷裏拉了拉:“小舅舅,我喜歡你。”
那一瞬間,空氣凝固了,有什麽東西在二公子心中迅速生根發芽,春風一吹,滿枝丫熙熙攘攘的花,可不消片刻,這樹花就迅速敗落飄零,凄涼觸目的一地碎紅。
他一言不發,水光漣漣的眸子閃過春秋冬夏,認真又溫柔的盯着季涼,最後歸于一片沉靜。
等了許久,季涼終究是慌了:“小舅舅,我喜歡你。”
他擡手捧着二公子的臉,彼此視線相交,各種情緒紛至沓來,最後都消融在摧枯拉朽的火焰裏。
喉結艱難的動了動,二公子開口了:“涼兒,這話我可以當……沒聽到過。”
季涼卻不打算輕易放過,篤定道:“既然已經說出口,就不能當沒聽到過。”
“涼兒你……”
“小舅舅,抱歉,我必須逼着你。”
二公子擰了擰眉頭:“逼着我做什麽?”
狹長的眸子篤定又溫柔:“逼着你喜歡我。”
二公子被他看得動彈不得,就似一只被猛獸盯上的獵物,只會愣愣的眨眼睛,半晌,漸漸理解對方話中的意思,沒來由的噗嗤一笑。
哪有人逼着人喜歡自己的,太狂妄了。
可下一秒他就再笑不出來了,季涼捧着他的臉,對着他微微張開的唇,極溫柔的覆了上來。
季涼細致又貪婪的,舔*弄輕咬他唇上每一寸皮膚,呼吸壓抑而灼熱,柔軟纏綿的侵略似要将他整個人焊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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