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清醒
溫冉點頭:“對,涼哥哥這些年不在不曉得,無厭山與久霖城聯姻天下皆知,正是江昭和謝萩子,對吧,季公子。”
說完她才意識到,如今的季珂已不是她認識那位季珂了。
“我先将她引開,小舅舅在家裏等着,交給我應付好了。”跑是跑不掉了,他也不想跑,與其躲躲藏藏,還不如把對方清理幹淨,免得消息走漏更麻煩。
晏涼還未來得及答應,季珂一閃身便消失在月色清明的院子裏。
“诶,季珂!你不一定是那謝萩子的對手!”溫冉愣了愣,遲疑片刻抓住晏涼的手腕:“涼哥哥,那我倆逃吧?”
“……溫姑娘,你先走罷,千萬小心。”晏涼念及季珂修為尚未恢複到鼎盛時候,十分焦急,想都不想直接追了出去,溫冉在一旁氣得跺腳,也只能跟去。
等他趕到城郊的笠江時,半邊夜空都被劍光照亮了。
謝萩子在原書中是路人一般的存在,晏涼對她的着墨甚少,可如今遇到,這姑娘卻與季珂鬥得勢均力敵,層層疊疊的劍意如潮水洶湧而來,結界外的晏涼都感受到泰山壓頂之勢。
“涼哥哥,你別過去,”溫冉拉住了他,娥眉深鎖:“我不想再像上次安西鎮那般,更不想像當年寂城……”
晏涼不是魯莽之輩,一路上也漸漸冷靜下來,溫冉又氣喘籲籲道:“謝萩子雖是小姑娘,卻是久霖城最難對付的,連他爹都沒她的能耐,若是原本的季珂我倒不擔心,可現在這位說不定……”
溫冉話音未落,晏涼已經手起針落,手背處栩栩如生的螢蝶驟然活了過來,翩然飛向劍光滌蕩處,彼時謝萩子正一劍指向季珂喉頭,季珂錯身出劍,螢蝶散發着明晃晃的光投到沉水劍上,謝萩子雙目微微眯起一片晃然,便知自己中計了。
轉瞬間,沉水已指向她的喉嚨。
“多謝小舅舅相助。”
“抱歉了,謝姑娘,以一敵二終究是我們理虧。”晏涼依舊是溫文爾雅的,謝萩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卻定定的鎖在一旁的溫冉身上。
“溫姑娘,你為何見了我就跑?”謝萩子雖然武力值提高了,但看來沉冷的性子沒變,說話的調子都是冷冷的。
溫冉撇了撇嘴:“你追着我我有不跑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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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并非要傷你。”
“當然,你的目的是跟着我尋出季珂,帶回去同你爹邀功罷。”
“我若說不是,想必溫姑娘也不會信。”
晏涼從她們的對話中覺出不一樣的氣場,溫和一笑:“既然是誤會一場,謝姑娘不介意的話,到寒舍歇一晚如何?”
他也是在試探謝萩子的來意,對方若真是江昭未婚妻,他們也不能真殺了她,只能将其放在眼皮子底下。
“好。”
“不好!”
季珂與晏涼視線相交,彼此會意,季珂移開沉水劍,收劍入鞘,淡聲道:“方才得罪了。”
晏涼借着月色看清謝萩子臉色,知她是受傷了的,但姑娘逞強硬撐着,也不點破,笑微微的:“正好,還有兩間客房,就委屈謝姑娘将就一晚了。”
說是将就一晚,其實衆人心裏都清楚,相當于将她軟禁了。
晏涼将客房收拾得幹淨整齊,姑娘的事物一應俱全,爐子也燒得暖融融的,十分得體,只不過四周結了靈障,謝萩子輕易出不去。
晏涼隐隐約約覺察到,溫冉對謝萩子是有些怕的,要知道這個浮剎宮小宮主可是天不怕地不怕,鬼靈精得很,她忌憚什麽人當真稀罕。
将謝萩子安頓好,晏涼也柔聲勸溫冉去歇下,折騰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
“涼兒,不要再勉強了。”待周遭安靜下來,晏涼掩了門,面色也随之沉冷下來。
他早就發現季珂受傷了,若非如此他也不會耍小聰明出手相助。
季珂無奈的蹙了蹙眉,整個人卸下一口氣,躺倒在榻上,臉色蒼白卻依舊笑着:“是我沒用,小舅舅別嫌棄。”
“是你輕敵了,”晏涼微不可察的嘆氣:“坐好,我來給你瞧瞧。”
“小舅舅想如何看?”
狹長的眸子彎了彎,小虎牙俏皮得令人心癢癢的,晏涼只得移開眼,兩指搭在他腕脈上,面色越來越陰沉:“都傷成這樣了,還有心思惦念這些不正經的。”
季珂混不在意,反手握住晏涼的手腕,将他拉到自己懷裏,窗戶大敞着,冬夜的風呼嘯灌入,他們就這般擁抱着懶懶的躺在榻上。
“也就想這些不正經的,我才好得快些。”說着他側過身,在晏涼的臉蛋上飛快的親了一口。
晏涼心中甜膩面上卻不顯露太多,掙紮着坐了起來:“別嚣張了,我先給你調理調理。”
頓了頓又垂下眼道:“昨夜答應你之事,自然是作數的,但得等你把傷養好。”
狹長的眸子眨了眨,旋即笑得合不攏嘴:“我明白了,會努力的,無論是養傷還是……”
“別說了!”晏涼拍了拍他的腦門,瓷白的臉早已燒得緋紅。
雖然嘴上沒個正經,但季珂确實傷得不輕,晏涼替他以魂針疏通靈脈又渡了氣,自己也虛得一頭的汗。
“小舅舅,我胸前這朵決藍花,是他讓你刺的?”這個他,指的自然是男主季珂。
晏涼神色晃了晃:“是,很多年前的事兒了。”
沉默一瞬,季珂勾起唇角,啧了啧道:“小舅舅待他是真好。”
晏涼捎帶着笑意,眼裏卻是認真:“怎麽?吃醋了?”
季珂也認真的回望:“我何必同自己吃醋?”
“什麽?”
“沒事兒。”如此說着,季珂握住晏涼的脖子将他拉向自己,在對方眉間落了個吻。
治了傷,季珂愛不釋手抱着晏涼倒在榻上蹭着,晏涼是真困了,吊着一雙水霧蒙蒙的眼恹恹道:“快睡罷。”
季珂點頭:“等小舅舅睡着我再睡。”
實際上他覺得太陽穴一陣一陣的疼,似有人用針不停的紮,視線也變得模模糊糊的,但他不敢與晏涼說,怕對方擔心自己。
晏涼覺察不到季珂的變化,擺了擺手喃喃道:“随你。”
折騰了一夜又消耗了諸多靈力,他是真的乏得睜不開眼睛說不出話了,片刻便沉入黑甜。
這一夜晏涼睡得并不好,亂夢紛擾,淩亂斑駁的碎片劃過意識邊緣,他在一片壓抑的恐懼中睜開眼,心悸到胸口發疼,險些喘不過氣來。
但若回想,卻全不記得夢到了什麽,晏涼愣愣的看着西斜的日影,塵埃在冬陽淡漠的光裏紛紛揚揚。
冬日天黑得早,現在不過是申時。
季珂躺在他身側呼吸勻長,晏涼看到他的睡容,方才忐忑的心緒立刻平複下來,衾被下的手也與對方十指相扣,季珂的體溫向來很高,晏涼被灼灼的熱度包裹着,很心安。
就這般靜靜的呆了許久,回廊上有腳步聲漸近,停駐片刻又離開了,晏涼料想是溫冉餓了想來催飯,但這姑娘雖喜玩鬧卻也是懂事的,忖度片刻又離開了。
晏涼也不聲不響的,只希望這一刻的安寧能永恒延續下去。
可天不遂人願,世上之事大抵如此。
屋中光線漸漸暗去,濃長的睫毛眨了眨,季珂緩緩睜開眼,晏涼看他一臉懵懵懂懂的模樣,覺得有趣,便擡手捋了捋他額前的散發。
“涼兒,好受些了麽?”
季珂眼裏滿是水霧望向晏涼,幹涸的嘴唇動了動:“我……”
晏涼覺得有些不對勁,用唇抵在對方額頭上,看他有沒有發燒,又把手搭在他腕脈上,見他靈流順暢方才安心:“你倒是厲害,只睡一覺就恢複完全了。”
末了末了,還蜻蜓點水的吻了吻對方臉頰。
“……”
“怎麽了?”晏涼與他挨得極近,彼此呼吸相纏暧昧旖旎。
狹眸中的水霧漸散,漸漸變清晰,也漸漸顯出晦暗陰冷之色:“前輩以為,我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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