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寵溺

事情的發展出乎所有人預料,上山的路上,衆人各懷心思沉默不語,當事人晏涼倒是一臉雲淡風輕。

“涼哥哥,你怎佩着這家夥的劍。”開口詢問的是溫冉,她早注意到,晏涼腰間懸挂的正是季珂的沉水。

晏涼摸了摸劍鞘,笑:“方才感知到你們來,我便替他保管着劍,以防像上次在笠州那般,真打起來傷了人。”

如此說着,晏涼朝季珂遞了個眼色,對方會意,卻遲疑了片刻,冷清清的對溫冉道:“上次傷了你,抱歉。”

溫冉冷哼一聲,看都不看他一樣,一雙眸子緊緊盯着她涼哥哥的背影不放:“不敢不敢,季公子的道歉我可受不起。”

季珂自然不會在意,唇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挨在晏涼身邊低語:“前輩冷不冷?”

“不冷……”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季珂便把狐裘脫下披在他身上。

“這樣暖和些,”季珂拉住晏涼的手握住:“手這麽涼,我就曉得前輩說謊。”

“……”這一系列舉動的意味很明顯,季珂就是要讓衆人曉得,如今晏涼是他的,晏涼心知肚明,無可奈何的笑笑,罷了,就由着他胡鬧吧。

衆人默默無語的在後頭看着,心情簡直一言難盡,原本抱着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心态來救人,卻發現要救之人與要對付之人意外的和諧,簡直讓旁人沒眼看,真的也好做戲也罷,衆人現在都有些混亂……

“前輩,夜裏山路難走,我……”

“季公子,差不多得了。”晏涼冷冷截了他的話,揣測這家夥是想當衆抱着他回屋,趕緊打消他的念想。暗自腹诽,現如今的男主不僅得寸進尺,還像孩子一樣幼稚。

這邊度昱啧了啧,江昭側過頭笑微微的看了他一眼,眼中捎帶着些許得意,就似在說看吧,我早說過師兄不會欺負前輩的。

度昱撇了撇嘴,暗暗的掐了掐對方的手,力道不輕不重,江昭疼得很受用。

盞茶功夫,衆人就到了山巅的院落裏,晏涼推門而入,暖融融的氣息撲面而來,屋子不大,一下子多了五個人還是有些局促的。

晏涼氣定神閑的溫水沏茶,就似平日裏招待朋友,一邊問道:“你們都沒吃晚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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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問到點上了,溫冉早餓得肚子咕咕叫,先前因擔心涼哥哥無暇顧及,現在緊繃的神經松弛下來,便深刻感受到洶湧而來的餓意。

“咦,季公子的飯我可不敢吃,萬一他下毒怎麽辦?”肚子餓歸餓,溫冉嘴上卻不服軟。

晏涼笑:“好,那我親自去熱。”

季珂一聽不樂意了,他把前輩養得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怎能幫溫冉這丫頭熱飯菜呢?忙拉住晏涼的手腕:“不行。”

晏涼愣了愣,片刻便明白過來,忍不住啧了啧道:“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般孩子氣。”

“……”

看雙方僵持不下有些尴尬,江昭主動化解危機,擡手比劃:師兄,我來吧。

“那就勞煩江公子了。”晏涼也不客氣,曉得這是現如今最好的解決辦法,且他在場也好,以防季珂和他們一言不合就打起來燒了屋子,這敗家男主什麽事幹不出?

衆人落座,唯有傅玄良有些不知所措,既不敢坐在溫冉旁邊,也不敢坐在季珂旁邊,只無所适從的站在角落,晏涼瞧見了,笑着沏了杯茶:“傅小公子,過來坐。”

晏涼親口讓他坐在身邊,傅玄良毫不掩飾面上歡喜之色,只季珂一張波瀾不驚的臉沉了沉,晏涼瞧見了就當未察覺,這一點上,男主和他的涼兒也十分像,與自己單獨相處時會撒嬌也會笑,但外人一在場,就擺出一張又臭又冷的臉,生怕吓不跑人。

“抱歉,是我疏忽未及時報平安,讓你們折騰這一趟。”

度昱用茶蓋撇開水上的浮葉,桃花眼眯了眯,毫不避諱道:“涼哥哥為何這般護着他。”

晏涼擡起眼,與那雙水光漣漣的桃花眼相視,心髒莫名跳了跳,有種一切都逃不過對方的錯覺,片刻又冷靜下來:“那日在笠州,也有我的不對,不能全怪季公子。”

他不護着季珂又能怎麽辦呢?既然已經穿到這本書裏,即使全天下的人背叛他,他也不能背叛自己的主角,晏涼早就鐵了心了,有時候他也明白自己很軸。

溫冉可不樂意了:“得了吧,涼哥哥這話哄度昱還成,我在場的呢。”

聰敏如度昱,自然不會硬着逼問,桃花眼彎彎的笑道:“那,涼哥哥過幾日同我們下山如何?若川的血櫻

酒釀好了,我想邀涼哥哥去喝。”

“季公子現在身份特殊,恐怕……”

“我又沒說讓季公子同去。”

“不行。”季珂斬釘截鐵回絕。

度昱笑了笑,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了然之色,晏涼卻不以為意道:“可以,不過季公子想必也想去的,雖然有些危險,但也可以想想辦法。”

如此說着,他看了看季珂,淡淡搖頭,季珂明白他的心意,便忍耐着不說話了。

“好啊,就這般說定了。”度昱如願以償的笑笑,将杯中的熱茶喝盡,他這一番話,是試探也是真心。

“說得簡單,涼哥哥打算如何帶季公子下山?”自從上次笠州事件後,溫冉對季珂可謂處處看不順眼。

晏涼心平氣和道:“這簡單的,我們當時如何從若川出來,現在就怎麽回去。”

溫冉怔了怔,旋即嗤的笑了出來,度昱也笑,傅玄良似想到了什麽,憋着不敢笑一張臉抽搐着,謝萩子一如既往面無表情,只有季珂一臉懵,片刻轉向晏涼:“什麽?”

“女裝。”

“誰?”

“這回,該輪到你了。”這種話被晏涼一本正經的說出了,度昱溫冉笑得差點直不起腰。

季珂面上空白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些什麽,片刻篤定道:“前輩歡喜就好。”

說話間江昭正巧将熱好的飯菜端上桌,看衆人都在笑不明所以,放下碗碟比劃:怎麽了?有什麽好事?

度昱好不容易收了笑:“涼哥哥要讓季公子女裝了。”

江昭的表情瞬間凝固,不可置信的轉向季珂,還未來得及比劃,季珂就淡定道:“是的。”

“江公子,這回還是麻煩你給他打扮打扮了。”晏涼再也憋不住,也跟着笑了。

江昭依舊愣愣的,點了點頭。

不多時便開飯了,晏涼雖吃過了也不餓,但念及他不動筷估計沒人敢吃,便意思意思吃了些,果然,溫冉嘴上一口一個不餓,比誰吃得都多,她心裏早就認定季珂這人千不好萬不好,唯獨做菜手藝是值得肯定的。

而謝萩子傅玄良都沒吃過季珂的菜,如今一嘗,将下廚的季珂驚為天人。

溫冉瞧謝萩子吃得斯文,低低道:“多吃點,指不定下次吃到又是什麽時候了。”

“……”謝萩子點點頭,食不言寝不語,自小在久霖城長大的人都很有規矩。

傅玄良剛開始還吃得局促,後來險些将自己舌頭吞了,不多時,五個人将一桌飯菜吃得幹幹淨淨,傅小公子道:“前輩,這裏只有你和季公子兩人?”

“是的,怎麽?”晏涼聽這話,莫名有些背後發毛。

傅玄良卻搖搖頭:“晚輩只是好奇,季公子為何做這麽多菜。”

晏涼淡聲道:“許是他閑的。”他自己都沒意識到,這句話在外人聽來有多寵溺。

度昱撇了撇嘴,問道:“方才涼哥哥和季公子去做什麽了?”

“放煙火。”這回季珂倒是答得快。

“好雅興,只不過山風寒涼,仔細生病了。”

“有我在,自然不會讓前輩生病。”

“季公子這些年可真是一點沒變,霸道的很。”

“度公子同阿昭在一起這麽多年,怎還如此話多?”

眼見兩人的對話越來越不對味,江昭忙求救般的看向晏涼,這裏他最難做人,一邊是自小敬重的師兄,一邊是捧在心尖的人,兩邊都不能得罪。

晏涼嘆了口氣,心道真是吃飽了撐的,氣定神閑對季珂道:“後山還有幾處空屋,打掃了應該能住人。”

“嗯,我去。”

“我同你一道兒去。”

說是一道兒打掃,季珂也不過是讓晏涼站在一旁等,自己埋頭便有條不紊的收拾起了屋子,晏涼提着燈,現在也習慣不與他争搶活兒幹了,看着他忙碌利索的身影,淡淡道:“季公子,抱歉。”

季珂的動作頓住了:“前輩為何同我道歉?”

“我擅自決定讓他們留下吃飯住宿,你不歡喜罷?”

“前輩說笑了,這也是你的家。”

“……”

“想留誰,當然不需經過我同意。”

當夜,衆人便在扶銘峰上住下了,回房前各人又溫了些酒喝,度昱喝多了一直又哭又笑的,說這三年來他數次想過一了百了得了,可又懷抱一線生機認為涼哥哥沒死,若非江昭在,他怕是早等不下去了,晏涼聽得心疼又悲怆,讓江昭将他抱回去歇下。

衆人散時,天已将明,溫冉謝萩子一間房,度昱江昭一間房,而傅玄良只能在廳裏鋪了厚棉被,與晏涼季珂的房只隔了一塊布簾。

季珂也喝了不少酒,原本冷白的臉有了些微血色,自然也顯得比平日多了些人情味,他酒品倒好,話不多,倒頭就睡了,晏涼遲疑片刻,這些時日他幾乎是被半強迫着和季珂同榻而眠,如今……

想想又作罷了,将枕頭移了移,幸好床夠寬敞,不至于挨在一起。

彼時天色将明,薄薄的山岚彌漫進屋中,折騰了一夜晏涼也真乏了,頭一沾枕頭便要睡去,半夢半醒之時,忽覺脖子一熱,滾燙柔軟的觸感蜻蜓點水般掠過,又一點點覆蓋上來,順着脊椎骨一點點向下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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