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感化那個小鬼王6
大概是沈運的表情太一言難盡,在一片寂靜中,鄒醒突然“噗”的一聲,接着飛快捂住了嘴。
沈運陰測測地看他。
鄒醒又慫又忍不住樂,忍着笑往岳文姝後面躲。
沈運的眼神更可怕了。
那小鬼朝他奔來,又被他駭人的氣勢吓得不敢往前,只能眼淚汪汪地回頭看林北辭,尋求幫助。
林北辭賴叽叽打了個哈欠,提醒沈運:“你之前不是收了個無頭鬼嗎?”
沈運這才想起來,他皺着眉将收服了無頭鬼的小瓶子拿出來,打開瓶塞,一道青影夾雜着絲絲縷縷的黑氣飄了出來。
那無頭鬼應該是被沈運傷到了,飄了半天才勉強凝成了個人形。
小鬼“哇”的一聲鬼叫:“爸爸——”
他正要眼淚汪汪地撲過去,就見那無頭鬼凝成人形後,茫然環顧四周,視線在落在那小鬼身上時,無神的死瞳突然閃現一道紅光。
小鬼兩只小手還高高擡着,似乎是想要爸爸抱他。
下一刻,那個男人竟然完全沒有父子重逢時的激動,反而驟然沉下臉色,面帶厲色撲了過來,鋒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朝着小鬼的脖子劃下。
鄒醒離那小鬼很近,正感動着面前兩只鬼父子重逢,那厲鬼突然暴怒着朝他們撲了過來。
厲鬼的爪子鋒利又長,雖然目标是那小鬼,但是要是真的一爪子劃下來,離得近的鄒醒挨上一下怕也是性命不保。
岳文姝和沈運反應極快,一個想要去把鄒醒撲開,一個飛快拿出符咒,眼睛眨也不眨地朝着厲鬼劃去。
只是雖然他們動作極快,卻還是晚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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鄒醒吓得腿都軟了,只呆呆地看着劈頭劃下的利爪,瞳孔倒映着那個厲鬼兇惡的面容。
下一秒,林北辭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他身邊,一手拎起小鬼的領子,另外一只手抓住鄒醒的手腕往後用力一甩。
千鈞一發之際,三人躲開那男人淩厲的一擊。
林北辭将兩人甩開後,眼睛眨也不眨,擡腿一腳将那盛怒中的無頭鬼踹得狠狠撞在不遠處的牆上。
轟的一聲巨響。
所有人都愣住了。
林北辭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幹淨利落,懶洋洋地放下了腿,打了個哈欠:“自己的兒子都認不出來了嗎?看來你當厲鬼當得倒是挺樂不思蜀的。”
被救下的鄒醒呆愣地站在原地,眼睛都不會眨了,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無頭鬼還帶着那張英俊的“頭”飾,臉色猙獰地瞪着小鬼,如果不是他魂體被林北辭傷得差點凝不起來,肯定要張牙舞爪地撲上來把那小鬼給撕了。
林北辭問那個被吓懵了的小鬼:“那真的是你爸爸?”
小鬼吓得都不會哭了,呆呆點頭:“是……是爸爸。”
林北辭“喲”了一聲,看好戲似的:“那他怎麽不認你,還想要殺了你?”
小鬼搖頭,眼淚嘩啦啦流下來:“我……我也不知道……”
他鬼魂本來就虛弱,來回哭了幾次,魂魄更加微弱了。
這個時候,呆愣的衆人才終于回過神來,看着林北辭的眼神極其複雜,就像是在看混入鬧市區跳廣場舞的妖怪一樣。
沈運最能穩得住,他神色複雜看了林北辭一眼,轉身将嵌在牆上的無頭鬼給拎了出來。
小鬼讷讷道:“爸爸……”
無頭鬼惡狠狠地瞪着他:“蘇……蘇雲歡……”
這個名字一出,沒見過蘇雲歡的其他人全都震驚地看向那無害的小鬼。
蘇雲歡?
就這個沒有一點怨氣的小鬼?
岳文姝連忙說:“我見過蘇雲歡,他絕對不是!”
衆人看他的眼神還是帶着警惕和猶疑。
林北辭擡手摸了摸那小鬼的頭,問:“你認識蘇雲歡嗎?”
小鬼抽噎着搖搖頭。
這小鬼來歷不明,明明身上沒有一絲怨氣卻能存于世十幾年,這個男人現在又叫他“蘇雲歡”,哪怕他再無害,總歸還是讓人有些忌憚。
無頭鬼一直掙紮着想要過來撕了這小鬼,嘴裏一直在嘶啞地叫着“蘇雲歡”,無論問什麽都得不到答複,沈運只好又将他收到了玉瓶裏,省得惹出其他事情來。
這時,林北辭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打開後,發現那導航又可以用了。
“在這裏胡猜也找不出什麽線索來,還是先找到蘇雲歡再說。”林北辭晃晃手機,牽着那小鬼,“走。”
岳文姝當然是毫不遲疑地就跟着他走,鄒醒還沒回過神來愣愣地跟上去了。
沈運原本并不想和林北辭一起,但是看到岳文姝看着林北辭的眼神比之前還要溫和,當即咬牙,沉着臉跟了上去。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只好四散去找了。
鄒醒年紀還小,總是喜歡被別人的話所左右,是個妥妥的牆頭草。
他從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餘家的餘明澤,大人常常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語氣感嘆“好好一個風水世家,竟然出了這麽個貪生怕死的兔子,真是替餘老覺得家門不幸啊”。
聽得多了,鄒醒已經自己腦補了一番餘家小廢物的形象,完全就是個任人搓扁的小白兔,直到第一次見到了餘明澤。
那貨在哭。
鄒醒簡直都震驚了,即使之前直到餘明澤很廢物,但是竟然廢物到一個大男人大庭廣衆之下哭成個娘們樣卻是他沒想過的。
所以即使後來林北辭後來做的事多讓他吃驚,第一印象擺在那,他還是覺得此人就是個爛泥扶不上牆的廢物。
直到剛才他被林北辭救了一命……
人在鬼門關走了一圈,鄒醒有好一會都是一副“我是誰我在哪我怎麽被一個我叫了這麽多年的小廢物給救了”的麻木表情,後來回過神來後,就開始拼命往林北辭的牆頭倒了。
“餘哥!”鄒醒眼睛亮晶晶的,厚着臉皮挨到林北辭身邊,“餘哥你剛才好厲害啊,我都沒有反應過來你就把那鬼給一jio踹飛了,比我岳哥還厲害!”
岳哥沒好氣道:“剛才還‘小廢物’‘慫慫’地叫別人,現在怎麽就叫哥了,阿醒你能不能要點臉?”
鄒醒不要,笑嘻嘻地說:“之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餘哥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我一般見識啦,您之後叫我鄒慫慫我也是不介意的。”
之前無論林北辭做了什麽事情,鄒醒因為聽到的流言從來都不信,一回覺得是巧合,兩回也覺得是巧合,反正都是巧合,所有的解釋都是借口,所有的鎮定都是強裝。
而現在鄒醒拿掉了一直帶着的偏見去看林北辭,立刻就覺得他餘哥真是條漢子,面對蘇雲歡那樣的厲鬼一點怯色都不露。
疑鄰盜斧罷了。
無論別人嫌惡他還是稱贊他,林北辭都沒什麽感覺,甚至懶得看不斷拍馬屁的鄒醒一眼,最多被吵得煩了,漫不經心“嗯”一聲。
岳文姝拎着鄒醒往後拖:“阿醒,你能不能不要再這麽丢人了啊,我真是替你害臊。”
鄒醒撇嘴:“還不準我膜拜大佬的嗎?”
岳文姝要把白眼翻到天靈蓋了。
就在這時,林北辭手機突然傳來一聲:【前方右轉,第二個走廊路口,目的地到達。】
鄒醒聽到這個,立刻回想起之前他們也是順着這個導航去找蘇雲歡,但是那時他根本不信,反而咋咋呼呼地幫了倒忙,把馬上到手的蘇雲歡給放走了。
想到這裏,他就對自己氣不打一處來,對待林北辭也越發殷勤了。
“餘哥,這一回我絕對好好聽話不搗亂,按照餘哥的能力,一出馬肯定能把那蘇雲歡給逮着!”
岳文姝白眼要翻到後腦勺了:“你能不能不要總是立一些奇怪的東西?”
鄒醒嘻嘻地笑。
一直在後面盯着岳文姝的沈運臉色越發難看了,雖然知道岳文姝對這個鄒醒就像是對弟弟一樣,但是還是不妨礙他對其釋放殺氣,連最厭惡的餘明澤都顧不上了。
鄒醒正賣乖地笑着,突然感覺背後一股涼意,回頭一看就對上沈運那幾乎要吞人的視線。
鄒醒吓了一跳,忙抓緊了岳文姝的手臂,小聲逼逼:“岳哥,沈運他好像要吃人……”
岳文姝疑惑地回頭,看了看滿臉冷漠和平常一樣的沈運,瞥了鄒醒一眼,小聲道:“胡說八道什麽呢,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鄒醒眼睜睜看着沈運像變臉一樣,一秒鐘從兇神惡煞到高嶺之花,下巴幾乎要掉地上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最前方的林北辭停留在了一扇全是鐵鏽的門前。
這一次,他們不敢輕易打開門,省得蘇雲歡再跑了。
岳文姝走上前,閉上眼睛感應了一下,搖頭:“我感覺不到有東西在裏面。”
沈運沉着臉上前,路過鄒醒旁邊時,還故意撞開他的肩膀,差點把瘦弱的鄒醒給撞趴到牆上去。
沈運往那扇門上看了一眼,似乎不太确定,又拿出符紙牽引着在門的邊緣飛了一圈。
等到符紙再回到手上時,上面已經有了一圈好像是火燒似的燎痕。
沈運沉聲:“在這裏。”
他看着林北辭的眼神極其複雜,有點厭惡,又帶着點不可置信和匪夷所思。
林北辭從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他看了看手機上一分鐘倒計時:“這個房間只停留一分鐘,速戰速決,實在沒辦法就先把門給卸了。”
不過看這鐵門,應該有點難卸。
岳文姝有些遲疑:“就我們幾個?不叫其他人一起嗎?”
林北辭還沒說話,沈運就冷淡道:“對上蘇雲歡,再多的人也沒用,他們更別指望了。”
岳文姝愣了一下,疑惑道:“我一直都想問了,既然其他人都靠不住,為什麽不叫鐘溪一起過來看看?如果他來的話,我們收服蘇雲歡的幾率應該會提升不少?”
沈運抿抿唇,眉頭緊皺,對這個人似乎也不太待見,但是見岳文姝滿臉疑惑,他不情不願地冷聲回答:“我叫了,只是他病成那副鬼樣子,根本下不來床,來不了。”
岳文姝這才“哦”了一聲,不再問了。
林北辭将手放在把手上:“情話說完了?那我要開門了。”
岳文姝一愣,忙點頭。
她的臉有點紅,小聲嘀咕了句,聽着隐約是“什麽情話啊随便聊聊”,一旁的沈運面色不變,只是眼神好像有些黯然。
岳文姝摸了摸臉,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一個黃銅鑄成的三清鈴。
三清鈴上面的柄用一圈圈紅繩纏繞着,應該是用的次數很多,繩子已經磨損了。
一般驅鬼大師的三清鈴裏面都是有鈴舌的,岳文姝的鈴铛內部卻什麽都沒有,但是被她輕輕一晃,竟然發出一串清脆幽遠的聲響。
鄒醒小聲說:“岳哥,我還是想知道這個鈴铛到底是怎麽響的?”
岳文姝瞪他:“少廢話——這個鐵門不知道能不能卸下來,你拿好銅錢劍在外面看着,還是不要進去了。”
鄒醒的神入根本就是半吊子水準,學不會像其他人那樣收放自如,他也知道岳文姝是為他好,乖乖點了頭。
安排好後,林北辭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咔噠一聲脆響,門應聲而開。
一道微弱卻溫暖的燈光輕輕傾灑出來。
林北辭将門推開後,等看清楚面前的場景,突然愣了一下。
這個房間并不像之前那樣幹淨整潔,相反狹小.逼仄,一根蠟燭點燃就能将整個房間照亮。
房間裏只放了一張木頭搭成的床,上面零零散散擺放了一堆日用品,最角落放了一床破破爛爛的被子,看來這家主人的日子過得有些拮據。
系統的導航沒有出錯,蘇雲歡在裏面。
他已經将身上的小西裝脫了下來,打了一盆水,正坐在一個小馬紮上洗衣服上濺到的血。
門被打開的動靜這麽大,他好像沒有察覺似的,依然在乖巧地洗他的衣服。
一旁點燃的蠟燭輕輕爆出一小簇的火花,整個房間微微一閃,林北辭的瞳孔突然一縮。
房間裏的氣息在悄無聲息間變了。
之前房間只有蘇雲歡一人,但是幾乎是在他開門的瞬間,突然又多了一個人。
沒人知道角落裏那個身穿白色長袍的男人是怎麽出現的,他好像是憑空出現的,又好像一直都在那裏,安安靜靜站着,一頭有些違和的長發懶散束起垂在背後。
就好像是哪個朝代的美人鬼似的。
那美人鬼聽到腳步聲,微微擡起頭來,蒼白的臉龐好像被風一吹就會化成煙霧散去。
岳文姝一驚,脫口而出:“鐘……”
她還沒說完,就見那男人擡起一根手指輕輕抵在嘴唇邊。
岳文姝的聲音戛然而止。
一股若隐若現的氣息從他身上傳來。
仿佛雨後,枝葉上還落着水珠,綠意趁着土壤潮濕松軟時悠悠冒出,那氣息像是雨濕的泥土,混合着青木森森的味道彌漫每個角落,清新怡人。
林北辭難得文藝一回。
系統聽完他的描述卻沉默了半天,幽幽開口。
“雨後泥土?青木?”他十分冷酷無情地打破林北辭心中的所有浪漫,“那只是土壤中的放線菌被水淋濕後産生的孢子味道。”
林北辭:“……”
作者有話要說: 鐘溪:出場要逼格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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