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感化那個小鬼王7

那孢子味……那青木香若隐若現,将林北辭鼻息間難聞的血腥氣全部沖散。

好聞得有些過分了。

房間裏亮着一盞燈,那男人纖細的影子灑在白牆上,邊緣微微有些虛化,像是被風一吹就散了似的。

男人的嘴唇全是病态的蒼白,他将抵在嘴唇邊的手放下,又指了指還在奮力洗衣服的蘇雲歡,輕輕搖了搖頭。

沒人看懂他這個動作是什麽意思,但出乎意料的是,岳文姝和鄒醒全都聽話地閉了嘴,就連沈運也沒有發出聲音。

林北辭還在疑惑,就見那男人慢條斯理走了過來。

他走路像貓一樣悄無聲息,路過小桌子上的蠟燭時竟然沒有帶起一點風絲。

林北辭:“你……”

他正要說話,男人已飄到他身邊,拽着他的袖子往後拖了拖。

林北辭不太喜歡和陌生人這樣親昵,本能想要擡手把他的手打下去,但是不知道怎麽,手臂像是灌了鉛似的,一點都動不了,任由他把自己拉了出去。

出了門後,男人輕輕将林北辭的袖子放下,擡手将一枚銅錢放在了門縫裏。

他一舉一動全是旁人學不來的風度,有些寬的袖口輕輕擦過髒亂的地面上,仿佛蜻蜓點水,連一點灰塵都沒蹭上。

岳文姝這才欣喜道:“鐘溪!你竟然真的來了?”

叫鐘溪的男人微微點頭,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麽,一口血卻直接噴了出來。

林北辭:“???”

鐘溪卻像是習慣了,将嘴角的血跡抹掉,嘴唇上帶着點病态的蒼白被血痕沾染,倒是顯得他沒了那麽深的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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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文姝忙遞紙給他,鐘溪眼神渙散,卻沒有去接,而是擡手在懷裏掏了半天,才掏出一張潔白的手帕,輕輕擦了擦。

這個時候林北辭才發現,這個男人竟然是個瞎子。

鄒醒湊到林北辭身邊小聲給他解答:“他是鐘家的小少爺,據說他天賦可好了,小小年紀能力已經比那些大師還要厲害了,像個怪物一樣。要不是打娘胎出來就一直病着,肯定甩我們這些同齡人八百條街了。”

他說完,看了看鐘溪,又癟着嘴補充:“好像他現在也甩了我們八百條街,我們之前都在說,鐘溪要是真的也來這裏,那蘇雲歡肯定會被他給收了。”

沈運好像對所有人都不待見,看到鐘溪,臉上的寒意更深了,他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鐘少爺怎麽也有閑情來這兒湊熱鬧?”

鐘溪臉色蒼白,和旁邊瑟瑟發抖好像十分怕他的小鬼站在一起,倒顯得他更像鬼魂一些。

他看起來十分虛弱,捂着嘴咳了幾聲,才輕輕一點頭,說:“是沈運啊,好久不見……”

鐘溪分不清人,對着那只小鬼微微颔首。

沈運臉都綠了。

鐘溪時瞎時不瞎,沈運也不知道他是真的看不到自己還是單純耍他,只好強行忍了。

鐘溪打完招呼後,指了指牆壁,淡淡地說:“蘇雲歡能力詭谲,不是你們能對付得了的,我來幫你們。”

鐘溪說話完全不知道拐彎抹角,這話完全是對所有人□□裸的輕視,但是縱使心中有氣,卻沒人能說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因為他有絕對的實力。

一分鐘已經過去,房間依然是原樣,鐘溪那枚銅錢依然卡在門縫裏散發着微光。

林北辭沉默了半天,打量着好像命不久矣的鐘溪,開口道:“你知道要怎麽收服他?”

鐘溪循着聲音轉頭看去,渙散的眼神盯着虛空,他好像無論做什麽都是輕飄飄的,哪怕是說話也是嘴唇輕動,好像再花費大一點力氣就能将五髒六腑吐出來似的。

“知道。”鐘溪說,“他身上怨氣太重,尋常辦法對他沒用,但是只要找到源頭自然就能将其收服。”

林北辭頭一回對這種虛拟世界的人來了興致:“哦?你知道他怨氣的源頭在哪裏?”

鐘溪:“知……”

他還沒說完,又是一口血噴出來。

林北辭:“……”

其他幾個人好像都習慣了,滿臉寫着麻木。

鐘溪慢條斯理地擦完,才輕聲說完:“……知道他是怎麽死的不就清楚了。”

林北辭不敢再追問了,怕這位林妹妹再一口血噴出來。

好在林……鐘溪沒有再吐血,他轉向岳文姝:“你們都來了半天了,找到了什麽?”

岳文姝心想什麽叫我們都來了半天了,難道你是剛剛才到的?

即使心有疑惑,岳文姝還是回答道:“沒找到多少,只是知道了蘇雲歡的爸爸好像殺過兩個人,只是那兩人現在一個瘋一個傻,根本問不出什麽來。”

鐘溪問:“是魂魄不全嗎?”

岳文姝擰眉思忖:“那個小孩本來年紀就不大,大人的話……倒是有可能。”

沈運在一旁冷冷接口:“那個小鬼的面相不對,沒有怨氣卻能成為鬼存活這麽久,一定是有其他東西支撐着他。”

鄒醒怕沈運,更怕那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鐘溪,一直縮在旁邊低着頭,像是被罰站的不聽話學生。

其他三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話,林北辭卻好像沒聽見,視線一直落在鐘溪身上。

鐘溪身上的氣息太過好聞,讓林北辭不受控制地往他旁邊蹭。

他們說話的功夫,林北辭已經在鄒醒的目瞪口呆下蹭到了鐘溪身邊,濃烈的血腥味和一股奇怪的味道終于被屏蔽在外。

兩人靠得極近,林北辭鼻息間全部被男人身上的氣息籠罩,仿佛雪地裏新生的草木,冷冽清香。

鐘溪正說到:“……蘇雲歡的面相也十分奇怪,本來是壽終正寝的富貴之相……唔。”

他有些疑惑地偏頭,朝林北辭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北辭面不改色,淡淡接過他的話:“……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小就夭折了,而且怨氣還這麽重。”

鐘溪:“對……”

林北辭見他要擡手,立刻往旁邊一撤。

果不其然,下一秒,鐘溪又吐血了。

林北辭:“……”

林北辭終于沒忍住對系統說:“這人林妹妹啊簡直。”

系統并沒有回答他。

一旁的林妹妹吐得更厲害了。

林北辭在和鐘溪說話的空當,岳文姝在旁邊拼命地朝他招手,還在做口型好像要說什麽。

林北辭無聲問:什麽?

岳文姝口型做得極其誇張:別靠近他啊啊啊!

林北辭這時才發現,好像自從鐘溪來了之後,他們三個全都不約而同地往後撤了幾步,就連說話也是離得遠遠的,對鐘溪好像避如蛇蠍似的。

鄒醒也在一旁焦急地朝他打手勢,只是他打得亂七八糟的,林北辭也看不懂。

見說不通,鄒醒只好朝他招手,讓他過來。

林北辭疑惑地走過去,就被鄒醒一把拉到了旁邊,确定鐘溪聽不到了才急急地小聲說:“鐘溪一向不喜別人近身,你最好還是離他三步之外吧。”

林北辭來了興致:“為什麽?”

鄒醒又看了一眼鐘溪,好像有點忌憚地小聲逼逼:“聽說……他天生帶煞,本來就不是長命之人,你看他才出現多久,就吐了三口血了,肯定是活不了多久了。”

林北辭對于這種理由理解不了,但是見鄒醒和岳文姝那張擔心的臉,他還是點頭:“好。”

想了想,又加了句:“謝謝。”

鄒醒頓時受寵若驚,大概是沒想到像他餘哥這麽厲害的人竟然也會因為這點小事兒道歉。

鄒醒和岳文姝全都松了一口氣,只是這口氣還沒松到底,他們就眼睜睜地看着林北辭又磨磨蹭蹭地挨到了鐘溪身邊。

岳文姝在一些世家晚宴上見過鐘溪幾次,他幾乎每一次都是穿着一身潔白似雪的長袍,整個人像是要融化了似的,宛如一株精美的盆栽安安靜靜立在角落裏。

只要他在的地方,五步之外根本不會有人靠近。

一是怕沾染到傳言中他身上的煞氣,二則是鐘溪十分厭惡別人靠近他。

有一次有個同齡人不懂規矩,笑嘻嘻地湊上前去和他打招呼,竟然直接被他輕輕一擡手給打飛了出去,吐血不止,差點連命都沒了。

那次岳文姝剛好在場,被吓得魂不附體。

自那之後,就沒有人敢再去靠近他了。

周圍的氣息太過難聞,只有在靠近鐘溪身邊時才能好受一點,林北辭也不怕被鐘溪打,反正他自小到大還沒見過比他會打的人。

他剛挨過去,一旁的鄒醒和岳文姝簡直要跳起來,手舞足蹈地和他比劃,臉都要猙獰了。

林北辭比了個手勢,表示組織放心我都懂。

然後挨得更近了。

岳文姝、鄒醒:“……”

在他們兩人看來,鐘溪全身上下寫滿了“莫挨老子”,林北辭卻好像看不見似的,非要往前面湊。

一旁的沈運倒是冷笑了一聲,這兩個人他都不喜歡,要是能打起來,那可再好不過了。

鄒醒岳文姝膽戰心驚地看着鐘溪,沈運在旁邊看好戲,全都在等着鐘溪如何反應。

鐘溪似有所覺,偏頭朝旁邊的林北辭看去。

林北辭對危險毫不知覺,還露出了一個懶洋洋的笑容。

岳文姝心都要提起來了。

下一刻,鐘溪……

鐘溪又吐了一口血。

岳文姝:“……”

鐘溪小臉慘白,抖着手地去摸懷裏的帕子。

林北辭看到那張已經沾滿血的帕子,想了想,還是從口袋裏掏出來之前岳文姝給他擦血時剩下的一張餐巾紙。

他朝鐘溪遞過去:“喏。”

岳文姝忙擺手,做口型:他、從、不、接、受、別、人、的……

口型還沒做完,就眼睜睜地看着鐘溪輕輕颔首,摸索着接過了那張紙。

岳文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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