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出了別墅門,徐鶴安排的司機送季初羽回去。

季初羽讓司機停在福利院大門口就好,道了謝,推門走了下去。

福利院正中間客廳的燈還亮着,季初羽像是早有預感一樣,往進走的腳步都輕快起來。

窗玻璃那裏,朵朵的小腦袋趴在那裏,像她離開時一樣,因為犯困,有些支撐不住地左右搖擺着。

季初羽有些心疼的推門進去,朵朵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現了她,眼睛頓時睜得大大的,從椅子上跳下去,撲到她懷裏。

“初羽姐姐,我好想你。”

田晚剛好路過客廳,看她回來也很高興,小聲告訴她:“這孩子啊,趴在那裏望眼欲穿地等你一晚上了。”

季初羽輕嘆一聲,有些心疼地把朵朵抱起來:“朵朵乖,以後困了就早點睡,我回家了會來看你的。”

“朵朵不困。”

“嗯,朵朵真乖。”

季初羽一面抱着朵朵進了房間,把她安頓在她的床上,然後把小狗狗玩偶放到她懷裏,坐了一會兒,就感覺小姑娘已經沉沉進入了夢鄉。

她溫柔的撫了撫小姑娘的額頭,然後起身,關上房間門前,按滅了房間的小夜燈。

田晚坐在客廳地沙發上,戴着老花鏡在燈光下對資料。

看到季初羽出來,招呼她過來坐。

“初羽啊,你來,我和你商量件事情。”

季初羽點頭,順從地坐在沙發另一頭,田晚把面前的資料推到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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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對夫婦是央企的職工,年輕的時候,妻子落下過病根,不能生育,丈夫不離不棄這麽多年。做試管兩次都失敗了,兩口子商量了一下,喜歡小孩,還是想要個孩子,體會下人生圓滿的感覺。”

季初羽點頭,拿起桌上的資料翻看着,表示理解。

這是大多數想要領.養.孩子的夫妻的現狀。

資料顯示,這對夫婦本身家境就不錯,之前的父輩給他們留下了兩套房産,又都受過高等教育,工作穩定,應該是條件很不錯很适合領.養孩子的家庭。

“田姨,我看了看條件還是可以的,您有給他們看過孩子們的資料了嗎?”

“看過了,”田晚的語氣裏又是欣慰又是悵然,“我照慣例給他們把孩子們的簡要資料都看了看,然後他們夫妻很快就選中了一個孩子。”

季初羽聽到田晚話語裏的停頓,反應過來田晚是在猶豫着什麽。

田晚停頓了一下,然後嘆了口氣道:“他們看上了朵朵。”

季初羽怔了怔,很快情緒平靜地問道:“您告訴他們朵朵的情況了嗎?”

“我說了,”田晚又是嘆了一口氣,“朵朵的耳朵可能得一直借助助聽器了,而且哮喘可能也要長期小心靜養,偶爾用藥。但是他們說了他們不介意,和這孩子有緣分的話,願意好好照顧她長大的。”

“如果真是這樣,那當然很好。”季初羽理性的做出了判斷,但是腦海裏響起每天早上晚上趴在窗戶上乖順地等着她的小腦袋,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空落落的。

“唉,我也是這樣想。”田晚說着,眉頭微微皺着,也難掩難過,“朵朵這孩子的病要是條件好點靜養,肯定能恢複得更快;再不濟,用藥好點,程度也能減輕。但是咱院裏的情況你也知道……唉,如果能給她找這麽個好人家和父母,那我也算了一樁心願了。”

“嗯……他們說什麽時候過來和孩子們接觸?”

“這周六。”田晚回答。

季初羽收齊資料,點頭:“那我到時候留在家裏……陪陪朵朵。”

——

第二天,季初羽在寵物店居然又看到了鮮少出現的丁籁聲。

這個男人基本一個月頂多出現四五次,很少有隔天就能出現的情況。

而且今天更加特殊,還是丁籁聲來的比季初羽還早,店門都是他開的。

季初羽推開店門進去,就看到丁籁聲倚在櫃臺裏面。

他今天穿了一套十分英倫風的套裝,然後頭發依舊在腦後挽個髻,側臉優雅高貴,深邃的眼裏,帶着憐憫衆生的溫柔——看着櫃臺外一個穿着黑絲短裙小貂皮衣的女人。

季初羽見怪不怪地進去,身上的寒意被屋內的暖氣一裹,激得她幾乎想打顫。

她一邊脫外套,一邊淺淡地開口打招呼:“早。”

身後是丁籁聲溫柔得近乎有些撩人的笑聲和揶揄:“這都中午了。”

季初羽沒有理他,獨自繞過他,往女人旁邊走去,然後很自然地拎起女人放在腳邊的籠子:“張小姐,美美今天還是洗澡加體內外驅蟲嗎?”

“對。”女人頭也不回地應道,忽然想起什麽,還是回過頭來看她,“那個……等一下!今天再加一個精油護理吧。”

“好的,不過精油護理要延時将近一個小時的。”季初羽解釋。

女人臉上頃刻間挂上難得一見的春風和煦的笑意,甚至有些欣賞和感激地看着季初羽:“沒關系的,我可以等。”

好吧,早在季初羽看到她看丁籁聲的神情的第一眼,她就知道這場護理勢必不會短暫結束。

偏偏丁籁聲像是不知道事情因為他又變得更忙更亂一樣。

他甚至興奮地從櫃臺後面走出來,然後美名其曰幫忙,假模假樣地進來美容室繞着季初羽打轉,終于忍不住開了口:“昨天第一天上崗,感覺怎麽樣啊。”

“還可以。”

“就沒了?”丁籁聲有些不滿她的敷衍,“所以你在那邊的三個小時就只是在打掃而已?”

“不然呢?”季初羽有些疑惑地反問。

“你沒見到房子的主人?那個徐鶴應該只是他助理。”丁籁聲胸有成竹的分析,然後問道,“他為什麽要雇你來做這份工作,打掃不是專業家政更好?還有,那個人有沒有什麽怪癖?”

季初羽繞到浴池那裏開始調試水溫放水,想到徐鶴提醒過她的“保密條款”,有些無奈道:“不清楚。肯定有他們的理由吧。”

“還有你說的怪癖,”季初羽起身,怕丁籁聲再追問什麽,率先打斷他道,“非要說的話 大概就是像你一樣,喜歡設暗號交流吧。”

季初羽說着,腦孩子忽然回想起了別墅三樓門口那個歐式複古的鈴铛,以及它回應她時,左右搖晃着發出的清脆悅耳的聲音。

她向來冷感,對自己的事關注的都不多,對別人的就更是甚少關心,卻忽然,對那棟別墅的主人有了一絲絲好奇心。

“暗號?”這倒是激起了丁籁聲的興趣,“對了,你還記得我們的暗號吧?1和2。”

季初羽有些無奈,但是仍舊好脾氣地回答:“記得的。”

“你電話緊急聯系人,1是喬隐,2是我。不論什麽時候,有事一定記得找我們。”丁籁聲難得鄭重其事道。

“知道了。不過老板,”季初羽從貓包裏把貓貓抱出來,無奈地看着丁籁聲,“你可以不可以不要打擾員工工作了。你和那個女人再看下去,我可能今下午一單也完不成。”

丁籁聲瞥着巨大玻璃窗外哀怨地看着裏面的女人,像是終于想起自己惹的桃花債一樣,一雙桃花眼一彎,終于走了出去。

——

下午四點一過,季初羽收拾好,剛關了寵物店門,轉身就看到門口停着提前等在那裏的車。

她上了車,淡淡的打了招呼,司機熟門熟路地發動車子往郊區別墅開去。

經歷過昨天的大風大浪,季初羽自認內心已經平靜到任他風浪起,內心波瀾不驚了。

于是她穿好灰色一次性拖鞋之後,推開門之前,想着哪怕裏面是異性怪物,她都能淡然處之,甚至給對方做個spa吧。

季初羽內心平和地推開那扇大門,結果還是被裏面的景象驚到了。

昨天還一片狼藉的大廳,今天卻像是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整個一樓大廳幹幹淨淨整整潔潔。仿佛在她之前,已經有人替她做好了這一切一樣。

像是昨天的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一樣,如果不是季初羽記性還不錯,記得第一天來時大廳裏此刻那些中式的部分,此刻全部都被擺上了全新的青花瓷器和其他琉璃擺設。

……如果預見的全部都是壞的結果和一片狼藉的話,突然給她這樣溫暖如春的整潔待遇,反而讓季初羽懷疑這是個陷阱了。

但也只是一剎那的意外。

冷靜下來,季初羽照常去清潔工具間拿工具,然後開始了今日份的工作。

認認真真地把別墅從一樓清理到三樓,然後避開了三樓中間那間房間。季初羽收拾完畢,發現用時比昨天省了半個小時。

但是拿着高薪做着最基礎的工作,終究還是覺得這錢燙手。

季初羽也不好很早地走。

想到清理冰箱的時候,裏面冷藏了一溜的純淨冰水,季初羽起身,把那些定制的冰水瓶子取出來,把水倒掉,然後從這棟別墅自備的多重循環淨水系統裏裝了新鮮的水進去冰好。

忙完這些,時間居然也差不多過去了。

看着時間指向八點鐘,季初羽想着白天田晚和她說的朵朵的事情,就想着早點回去。于是,确認冰箱關好收拾好了,她開始走到三樓,停在那扇緊閉着的大門前。

依舊如昨天一般的情景。

季初羽擡手敲了敲門,視線卻是放在門口那個鈴铛上面了。

門內許久沒有回應。

裏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淺灰色的睡衣,蜷縮在那張巨大的椅子上,渾身幾乎被汗意濕透了,像是淋了大雨一樣。他額前的發梢也帶着濕意,微微掃過他那雙深邃又滿是迷茫的眼睛。

顧引川視線依舊落在一旁電腦的監控上。

仿佛還沉浸在剛剛的感覺和情緒裏,此刻看起來像是一個無助的孩子。

他想着剛剛噩夢和萬念俱灰的念頭襲來時,他試圖自救,找能吸引自己注意力的東西的時候,無意識落在屏幕某一小塊,那個忙碌地往瓶子裏裝水的女人身上。

一直盯着,漸漸的,居然發現自己意識能夠抽離了。

顧引川視線再往上,看到屏幕右上角的一小格,女人站在門口,沒有等到任何回應,她猶豫了一下,終于又擡手敲了敲門。

顧引川終于忍不住,擡起指尖,飛快地按了一下按鈴器,然後撈起手機,撥通了徐鶴的號碼。

季初羽的手停在原地,看着眼前的鈴铛終于短暫而迅速地左右晃了晃,發出脆響。

她收回手,輕聲道別“顧先生,明天見。”

那邊,徐鶴即刻把電話接了起來:“引川。”

顧引川深吸了一口氣,聲音裏略微帶着發病後的沙啞,情緒裏卻帶着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的興奮:“明天叫她進來這個房間吧……需要打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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