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季初羽動作很快。她把水調在一個舒适偏高的溫度, 用手試了試,才折身出去了。
顧引川依舊坐在床上, 大概是房間裏的熱度有點高, 額頭和胸膛腹肌上都出了一層瑩亮的薄汗。
“顧先生, 水放好了。”
季初羽抱着浴巾站在浴室門口, 很溫婉地看着他, 像是古代等待着給少爺沐浴更衣的貼身丫鬟。
——而她自己并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
顧引川俊臉繃着, 耳根發燙, 坐在床邊,陷入了沉默。
隔了會兒,他拳頭撐了一下床,站了起來。
季初羽看着他走過來,很自然地讓了一下,頗有幾分要服務得無微不至的味道。
顧引川默默地咬緊牙關, 棱角分明的臉頰處的肌肉微微動了一下。
深吸一口氣, 他終于忍無可忍地停下腳步, 從季初羽手中接過浴巾,清冷的聲音帶了點暗啞:“我自己來。”
季初羽看一眼自己空了的手, 有些擔心地望着顧引川的背影:“顧先生……可是,你頭上還有傷。”
男人因為她的聲音停下腳步。
季初羽趕忙保證:“您放心, 我之前在寵物店工作了很久, 為很多貓咪還有狗狗洗過澡,我很有經驗的。”
……貓貓狗狗?
所以在她眼裏,洗他和洗那些貓貓狗狗沒有什麽分別?
顧引川一張俊臉沉得很黑, 額角抽了抽。這次拒絕的很快:“不用,我自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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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初羽當即抿着唇,有些無措地點點頭,垂下了目光。
不知道哪裏冒犯了顧引川,但是顧及他的情緒,她也不敢再多言。
顧引川看着她這副瞬間警惕和小心翼翼的樣子,心底裏嘆息一下,補充。
“會很快。要洗頭的時候,我叫你。”
季初羽瞬間有些訝異地擡頭,只捕捉到浴室微微合上的門隔絕了男人挺拔的身影。
——
洗頭的時候,顧引川還真的出來喊季初羽了。
他裹着浴巾,遮了半身,開門的瞬間,房間裏和身上還蒸騰着白色的水汽。
季初羽正百無聊賴地靠着牆站着玩自己的手指,以防裏面突然傳來雇主的慘叫聲,而她卻沒有再旁邊。
聽到聲音,她倏地站直了。
“顧先生……”
季初羽的視線劃過了他緊實的腹肌,落在男人終于有了絲血色的臉上。
他的睫毛很長,瞳孔的黑顯得更加淨澈清晰。
男人的頭發還是被水汽沾濕了,原本略微垂墜的額前碎發,全部被他用手攬向腦後,憑空多出幾分霸道感來。
怕他緊張,季初羽只溫和地和他對視兩秒,然後緩緩地垂下了目光。
但是垂下也不對……
季初羽在感情上向來木讷,大學有個男生追她四年,直到散夥飯上,人家把“喜歡了你整整四年”這幾個字戳她臉上,她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人是喜歡她。
喜歡不過是大腦分泌的多巴胺在作祟,而季初羽覺得自己腦內分泌的多巴胺少得可憐。
可是此刻……當她視線不經意間掃過男人的腹肌,清晰地看到上面的水霧凝成水珠,從白皙緊實的肌肉上滑落的時候,再到對上他幽深的目光,忽然讓她有了一種想逃的沖動。
顧引川很乖順地讓開門口,放季初羽進去。
沒空再多想,季初羽颔首道謝,然後走了進去。
病房附帶的這間浴室很大,配備了專業的洗頭設備——想來在裝修之初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
季初羽走到躺椅頂端銜接的水池處開了水,在手心試着水溫。
顧引川關好了浴室的門,高大的身形已經走了過來,乖順地躺好了。
他的視線平行往前就能看到季初羽微微垂着眉眼,額角的碎發從耳後跑出來,她随手往後別了一下。
擡眼的瞬間,顧引川已經合上了雙目。
不得不說,季初羽的手法很好,極盡可能的溫柔卻不失力道,顧引川原本頭痛欲裂,卻好像漸漸在水溫和她的指尖被安撫下來。
結束的時候,顧引川已經幾近要安靜睡着了。
但是她的手離開了。
顧引川的頭上驟然失去了安撫,他有些失落地緩緩睜開雙目。
下一秒,柔軟的毛巾從頭頂裹覆下來,季初羽的唇角帶着淺笑出現:“顧先生,我幫你把頭發吹幹吧。然後你再休息。”
她甚至看出了他的放松和困倦。
顧引川點頭,起身,跟着季初羽去。
——
楚江和王醫生在大廳忐忑的等了很久。
徐鶴回來,看到外面站着的兩個人,片刻震驚過後,很快大步走近了:“你們怎麽都在外面啊?引川今天狀态很不好,得有個人在盯着他,你們兩個醫生以前比誰都緊張,今天這是怎麽……”
他話還沒說完,王醫生已經頗為無奈地打斷了他。
王醫生指了指門口:“我們哪能不緊張啊,可是引川他此刻情緒正在不穩定的巅峰上,他不肯讓我檢查,還說要洗澡,這——”
楚江眉頭也蹙着,但是相比之下冷靜很多,他若有所思地盯着那扇緊閉的門板,出聲:“季小姐在裏面,有什麽事她應該會喊我們。”
徐鶴一愣:“……你說季小姐在裏面?”
“啊對,”王醫生疑惑又興奮地點頭,“有半個多小時了,引川也沒反對。”
徐鶴皺了眉,猶豫了一瞬,上前兩步,敲響了門。
門很快自裏面被打開了。
季初羽扶着門把手,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回過頭時,病床上的顧引川已經睜開了眼睛。
門外的三個男人驚訝地瞪直了眼睛。
季初羽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還是放得很輕,交代:“顧先生剛剛吃過藥,他說困了,才躺下來不久。”
王醫生有一瞬間的緊張:“吃藥?他吃的什麽藥?”
季初羽也是認得那幾種藥的:“是降低精神興奮度,緩解躁狂的藥。顧先生說是王醫生之前開的。還有安眠藥。”
王醫生有些放松了呼了一口氣,有些難以置信顧引川居然主動乖乖吃藥了。
他不由得用有些探尋和訝異的眼光看向面前的女人。
楚江反應比王醫生快很多,看着季初羽客氣道:“辛苦季小姐了。”
季初羽搖頭,看向面前的三個男人:“還是麻煩你們給顧先生再檢查一下吧。我不打擾了。”
才往門外邁了半步,男人的手抓緊被單,幽深的視線已經緊緊地追随上來。
季初羽很快停住,然後回過頭來:“對了。”
她望着顧引川,唇角溫柔地彎了彎:“顧先生,我喜歡你。”
徐鶴:“……”
楚江:“……”
王醫生:“……”
顧引川的薄唇緊抿着,悶悶的“嗯”了一聲。
無視面前三個男人錯愕的目光,季初羽點頭告別,緩緩地走了出去。
屋內四個男人互相對視一下。
很快,顧引川清醒過來的眉眼間積聚起來不悅和低沉。他移開目光,望向了窗戶那邊。
視線所及只能看到灰色的窗簾和它漣漪般的褶皺。
楚江第一個邁步走了過來。
“引川,你也知道,你這樣刻意壓抑自己的情緒,是會引起更大的反彈的吧?”
顧引川沒有說話,抓緊被單的手用力,深邃的眉眼更深的蹙起。
——
安眠藥的藥效不知道究竟起作用沒有。
顧引川只覺得自己半夢半醒間,身體和意識都昏昏沉沉被拉扯着。
身體裏積聚着狂暴和燥熱在壓抑不住的蘇醒。
他只想找個地方,肆意的發洩。
趕出去。
把那些攪動翻湧着快要把他撕裂的情緒趕出去。
把那些在他耳邊猶如山火穿林一般作響的噪音趕出去。
都趕出去。
漆黑的大廳裏,瓷器摔在地上巨大而清脆的聲音此起彼伏。
伴随着迸裂開時仿佛能夠濺起火花的熱度。
那些瓷器,本來就是買來給顧引川躁狂症發作時發洩和解壓用的。
相比其它躁狂症病人,這是讓他暫時得以抒解的安慰劑,也是把他囚禁在這裏的牢籠。
樓梯處有腳步聲傳來。
不遠處的門開合了一下,踏着拖鞋的腳步聲聽得不是很清晰。
很快,随着清淺地被掩蓋的“噔”的一聲,別墅一樓大廳的燈被打開來。
一瞬間,一室透亮。
顧引川半倚着沙發背後,修長的指尖很随意地拎了一個敞口的青花瓷瓶。
從黑暗到強光的落差過大,他眯了眯眼适應光線。
因為興奮和躁動,以及發洩時的劇烈運動,男人額頭出來薄薄的一層汗,沾濕了發根還有睫毛根部,原本就深邃的眼睛仿佛更加漆黑得不見底了。
季初羽從淺眠到被驚醒,再到趕出來,用了兩分鐘。
她胸口因為驟然驚吓而起伏着,停着開關上的指尖有些蒼白,伴随着劇烈呼吸,緩緩垂了下來。
季初羽的視線在顧引川身上逡巡着,浏覽了一下,很快邁步腳步,試探着走了過來。
她穿了很簡單素淨的米色睡衣,平日裏都紮馬尾的烏發此刻披下來,順垂在她的身後。因為,剛剛睡醒又受了驚吓,眼底多了一絲無辜和茫然來,纖塵不染的模樣,像極了校園時期同班的無害單純的女同學。
呵,無害單純的女同學。
顧引川的視線一直追着季初羽走到很近的位置。他垂着視線望着她,驀地,像是被某些念頭或者說畫面沖擊了,眸底陡然深沉起來。
“顧先生……”
停在距離男人一臂多遠的距離處,看他只是靜默回看着沒有別的抵觸反應,季初羽才開口喊了他一下。
顧引川卻像是被她這一聲牽引出了下一步的動作。
毫無征兆地,他突然撲過來,擡手死死地抓住了季初羽的手臂,一只手中緊握的瓷器猛地嗑在了她的肩膀上。
他埋首在她脖頸間,忽然毫不留情地張開薄唇咬了下去。
熾熱的,滾燙的溫度,帶着幾乎想把她拆碎吞下的力道。
季初羽才忍住被瓶子磕到的痛意,這一口毫無防範的痛來的太過凜冽,她低呼一聲,很快死死咬唇忍住。
“季小姐——引川!”樓梯口處,才借着光跑下來的徐鶴望着這邊,緊張又急切地喊。
顧引川似乎是聽到某個字眼,牙齒的力道陡然松了,就像是拔針時比注射全程都要痛,季初羽倒吸一口氣,感覺到男人并沒有遠離,唇舌間呼出的熱氣炙烤着那塊纖薄的皮膚。
她同樓梯口的徐鶴對視了一眼,擡手從肩頭男人手中奪走了青花瓷瓶,舉過男人腦袋附近的時候,徐鶴又很緊張地喊她:“季小姐——”
仿佛怕她這一下再結結實實砸在顧引川腦袋上。
季初羽這次看都沒看他。
她伸長手臂,把手中的瓷瓶丢到沙發裏,然後收回來,落在男人背上,輕輕拍了拍。
感受到男人的手臂伸向她背後,用一種幾近使她窒息的力道抱緊了她。
季初羽呼吸有些困難,另一只空着的手摸到自己肩頭,落在男人的額頭上。
這次,她才緩緩地看向樓上下來的三個男人。
“顧先生發燒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對8起小仙女們QAQ我上周末重感冒發燒遼,然後昏昏沉沉躺了兩天,這兩天又有點忙,沒顧上這邊
這周每天雙更拯救川川和初羽,還有補償大家呀~
謝謝還在等的小可愛,qwq真的辛苦你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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