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1)
顧氏的招标會早在半年之前就放出了消息, 幾乎全國相關建材行業的大小公司這半年都在想方設法打探顧氏的需求,甚至還有數十次登門想見負責人的, 試圖說服對方自己的材料有多大的優勢。但顧氏這次負責人一直沒有曝光出來, 所有登門的都無疾而終。
這次招标會, 是業界近年來最關注的盛會了。
當天, 季初羽離開畫廊的時候, 向徐鶴詢問了招标會的事, 并且詢問可不可以給她一份招标會的請柬。
她以為徐鶴會拒絕, 畢竟顧引川在那之前和她解除了一切關系,于情于理,徐鶴都可以拒絕她。而且……顧引川未必想在那裏看到她。
但是徐鶴居然直接答應了。
他笑得有些苦澀,意味不明的說道:“初羽,你的話……在顧氏大廈是來去自如的。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
這是顧引川給她的特權。
可季初羽卻從不曾知曉。
——
為了在招标會現場發揮得萬無一失,季初羽提前聯系了喬隐, 問她可不可以幫她一個忙。
喬隐從大學開始就開設了一個微博賬號, 發些心理學相關的科普, 還有小故事之類,時間長了, 因為她幽默的風格和嚴謹的專業态度,居然積累了四十多萬粉絲。
季初羽詢問喬隐能不能來個現場直播, 既然辛銘和劉冉是認識的, 十年前,劉冉又一手促成了負面輿論的形成,那麽這次, 他們勢必也要利用輿論。
季初羽現在看得清楚,打敗負面輿論最有效的辦法,從不是站在面前無聲的辯駁,而是用更有力量更真實的證據争取正面輿論,用真相壓制虛妄。
喬隐很爽快地答應了她,兩個人一早商量了方案還有一個預案。
顧氏招标會定在農歷小年那天。
據說很多小公司加班加點,半年來就為了争取這一個項目。盡管他們知道希望渺茫,但是能夠在招标會上亮相,看到同類型公司的更多優勢的東西,對他們而言也是一種目标和提升。
Advertisement
招标會前一天,最後和喬隐确認了時間和流程,兩個人一起在丁籁聲的店裏吃了小火鍋,就各自回了家。
晚上的溫度很低,伴随着喧嚣的風,陰冷刺骨,季初羽攏了攏脖子上的圍巾,往小區走着。
已經很久沒有顧引川的消息了,季初羽單手按開手機,看到消息一欄裏,“徐鶴”之前幫她租房子的消息還躺在那裏,她現在知道了,那不是徐鶴的號碼,那是顧引川為了讓她住進他的房子裏給的號碼。
他為她做了許多,卻從來也不說。
臨近小區門口,季初羽才鎖了屏,手機屏幕再度亮了起來,季初羽看一眼來點顯示,劉太太。
是領養朵朵的那對夫妻中的太太。
她很快接起來。
“喂?季小姐嗎?”劉太太的聲音帶了點焦灼和很重的鼻音,像是哭過,“朵朵……朵朵不見了……”
季初羽心底咯噔一下,腳步瞬間停下,幾乎沒抓穩手機。
——
冷風順着她的領口頃刻灌了進去。
季初羽抓着手機,深深呼吸了好幾下才冷靜下來。她開口,聲音也還是抖得厲害:“劉太太,你先冷靜。有沒有報警?你們最後一次見朵朵是在哪裏,什麽時候?”
她說着,迅速轉身:“我現在過去。”
劉太太的聲音帶着忍不住的哭腔,斷斷續續地交代:“是在我們小區樓下,當時她爸爸說下樓去買菜,朵朵非要跟着,結果他在樓下和同事說了個事情的功夫,朵朵就不見了……監控看到有輛陌生的黑色汽車在我們小區門口停了很長時間,它一開走朵朵就不見了……”
劉太太說到最後終于忍不住嗚咽着哭出聲來,季初羽的心徹底懸起來。
這麽冷的天氣,朵朵又有哮喘,她那麽乖,不可能是自己亂跑的。
這樣想着,随口安撫了劉太太一句,季初羽邊往路口走,邊對着前方開過來的出租車招手。
出租車很快在她身邊停下來。
季初羽埋頭用手機搜索着劉太太家的位置,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
後座上已經坐了一個人,帶着黑色的口罩黑色的帽子,季初羽一愣,下意識皺起眉,邁步後撤,男人沒有猶豫,幾乎在她拉開門的瞬間,就動作很熟練很迅速地撲過來,他有力的手臂很輕易地鉗制住季初羽,另一只手中的手帕準确而蠻力地捂在了季初羽的口鼻上。
季初羽聞到了一陣刺鼻的味道,用盡全力掙紮了幾下,她有些慌張又絕望地看向小區大門口的安保室裏。
男人沒有給季初羽求救的機會,很利落地把她拖進來關上了車門,指揮司機開車。
很快,季初羽視線模糊起來,手機順着滑到了座位下,徹底失去了意識。
從車外看,像是一個女人打了一個出租匆匆走了,絲毫看不出裏面的罪惡光景。
轉角處的陰暗裏,劉太太滿臉淚痕,臉頰和手在寒風裏被凍得通紅,她看着季初羽被他們安排好的車悄無聲息地帶走,因為愧疚和痛苦哭的更厲害了。
劉太太抖着聲音說:“我已經照你們說的做了,可以放過我女兒了吧?她有哮喘,受不了寒的。求求你們了。”
男人很快接到電話,那邊通知他一切進展順利。他揮了揮手,指揮拉着劉太太的人把她推搡到旁邊樹下那輛黑色的車子旁邊。
車窗緩緩降下來,露出裏面男人半張臉,男人眼底帶着點嘲弄的笑,眼下有顆淚痣,聽完外面人的彙報,揮了揮手。
外面的人很快理解了他的意思,按着手機發了條消息出去。
很快,劉太太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幾乎是瞬間接了起來,聽到劉先生在那邊劫後餘生的聲音:“老婆,朵朵找到了,被人放在小區門口了……孩子沒事,你放心,我這就帶她回家……你什麽時候回來?”
劉太太一時情緒失控,挂了電話,再度哭了出來。
車裏的男人不耐煩地蹙眉,猛地回過頭,夜色下,劉太太只看到那雙眼睛裏透着狠厲,忍不住戰栗了一下,往後瑟縮,被身後的男人鉗制住。
“劉太太?”男人臉上挂着詭異的笑,語氣卻是溫潤的,“今天的事,希望你能當沒發生過,這樣,對你和你先生,還有小女兒,都好。”
明晃晃威脅的語氣,讓劉太太眼底的恐懼加深。
等了等,劉太太鼓起勇氣開口:“你們抓季小姐是要幹什麽呀?她是一個特別善良特別負責的人,不可能得罪別人的,你們應該是抓錯人了……”
劉太太說着,想到季初羽因為自己一通電話才被人帶走,愧疚和惶恐再度彌漫開來。
“放心,我也算是季小姐的舊識,只帶走她一天,等明天招标會結束就會放她走。”男人回頭看她,唇角牽起一個嘲諷的弧度,“我這人不喜歡節外生枝和變故,也委屈劉太太今晚跟我們走一趟吧。”
沒再看劉太太,他揮了揮手,指揮:“讓她和丈夫通電話報平安,然後帶去南山那邊的酒店。”
車窗升上去,車子很快在夜色中揚長而去。
——
醫院裏。
顧老的床邊圍滿了人。
主治醫生神色沉重的調節了藥量,緩緩撤到了人群外圍。
顧引川和魏秘書站在床邊,魏秘書滿眼通紅,隔着眼鏡,她撐了撐眼眶,忍住了淚意。
短短幾天,顧老已經瘦得皮包骨頭了,一張顴骨明顯的臉上,空洞的眼眶裏的眼球也顯出了渾濁。
他在床上艱難地轉動了下頭,稍稍偏過來一些,幾乎就已經用盡了他的力氣。
疼痛使他原本褶皺就多的眉心更加擰在了一起。醫生已經在他身體承受範圍內給了最大限量的止疼藥,但是畢竟有一定的毒性,而且長久用止痛藥,已經讓他有了很強的耐藥性,顧老身體各項機能也在迅速衰退。
這是醫生的原話。
顧引川臉上沒什麽表情,眼底卻像是一汪深潭,幽深不見底。
好一會兒,顧老憋得像豬肝的臉色才稍稍緩過來一些,他夾了檢測儀的手指猶如毫無生命力的枯樹枝,微微擡起一些,顫抖着指了下顧引川。
老人皺縮得幾乎失去彈性的薄唇緩緩張開,抖着擺出唇形,卻只發出微弱氣聲,沒能發出一個字。
顧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顧引川,直到男人挺拔的身影微動,邁了兩步走過來,緩緩傾身,如他所願握住了老人猶如枯樹枝般的手,那手幾乎沒有任何力氣了。
“我在。”顧引川低低沉沉的聲音落在老人耳邊。
他的唇形很明顯的在呢喃着“小川”,這是他在醫院病危這陣子,清醒時候念叨最多的名字。
顧老渾濁的眼球顫抖了兩下,想點點頭,卻只是艱難地張合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眶裏很快有了點濕意,潤澤了幹涸的眼球。
“小……小川……”
這一次,在經歷了将近半分鐘的拖沓和令人難受的撕拉氣聲下,顧引川終于聽到顧老叫到了他的名字。
顧引川西裝裏面是半厚的黑色貼身羊毛衫,襯得他眼底格外黑亮清澈,帶了成熟且溫柔的光。他應:“嗯。”
“對……”
“爺爺、對、對不起……你。”
短短一句話,已經讓顧老以一種呼吸枯竭的姿态喘息起來。
顧引川擡頭看一眼醫生,醫生也只擡頭看一眼正在滴落的液體和平緩跳動的心電圖儀,愛莫能助地搖了搖頭。
顧引川收回目光看到顧老已經有些渙散的眼球。
“好好休息,別說這些了。”
顧老又是長長的嘆息,像是耗盡歲月的哀鳴。
“我……是、不是……做錯了……”
顧老緩緩說着,渾濁的眼球裏竟然又有了淚意,順着臉上的溝壑蜿蜒而下,滿是皺紋的臉上顯出悲痛的神色。
“十年前,顧浩和你媽……辛銘……”
顧浩是顧引川父親的名字,到頭來,老頭子最牽挂還是這個過早過世的兒子,還有和他有着代溝、多年沒有見面的孫子。
再見面,竟是最後的訣別。
魏秘書吸了吸鼻子,很快回過身去,捂着嘴,止住了快要逸出來的哭腔。
顧引川深深呼吸一口,看着顧老,眼底的神色沉了沉:“他從來沒有怪過你,也不會怪你。”
顧老原本像是個孩子一樣老淚縱橫的臉上,表情瞬間止息。
顧引川接着說:“他在世的時候就常教導我,要孝順你,多陪陪你。說你為了養整個家和顧氏不容易,他已經很不孝了,我不能再氣你了。”
顧老爺子明白顧引川說的是他的父親。十年裏,他幾乎再沒提過“爸爸媽媽”這類的字眼,這樣的談話更不會出現在顧引川和顧老爺子的談話裏。
老人瞬間哽咽了,因為呼吸困難,他張大了嘴,淺淺換氣。
顧引川語調很平緩,沒有遺憾也沒有抱怨的意思,只是淺淡的陳述:“這些年,我不是氣你恨你,我是跟自己過不去。很多次,我找不到活着的意義,只是覺得這世上沒什麽好留戀的。”
顧老很認真地想要看清楚顧引川此刻離近了的模樣,他長大了,成熟了許多,已經再找不出小時候怯生生的窩在他懷裏,乖乖的叫一聲“爺爺”的樣子了。
眼淚再次順着顧老蒼老的面容上滑下來,像是歲月蜿蜒成的河,顧引川毫不介意的擡手幫他拭去一些,好讓他好受一點。
“你放心,顧氏我會接手,至少在我手裏的時候,它不會倒。但我也不能說我能把它做得更大更好了。你已經做得夠好了。”
身後的魏秘書沒有忍住,一聲啜泣聲,在安靜得聽得到儀器聲的房間裏像是引爆了什麽。
心電圖儀發出一聲長鳴,醫生幾乎是本能地就沖了過來,一直等候在門口的助手和護士也沖了過來,一堆人很快被遣散出去。
半個小時後,門被再度打開來,醫生對着他們搖了搖頭:“抱歉,顧先生已經撐了很久了。節哀。再下去對他而言只有痛苦了。”
魏秘書終于沒忍住哭出了聲。
顧引川眸底沉了沉,視線垂下去,被長長的睫毛遮住,顯出幾分悲戚來。
那邊魏秘書很快整理好心情,她稍稍整理了下表情,叫住了顧引川。
“小川,顧老之前托付我告訴你,公司他交到你手裏,至于走哪條路怎麽走,全部都由你來決定。他已經掌管顧氏三十年了,死後不想再管着了。”
魏秘書說着,聲音又有了一絲哽咽。
“還有,老先生希望他的葬禮一切從簡,只邀請一些老戰友還有老朋友參加就好了,不必鋪張。如果……他沒撐過過年,那就等年後再辦葬禮,讓大家都過個好年。”
顧引川安靜聽着。
魏秘書接着說:“至于我,我已經寫了辭職信,年後人事上班了,就會離開顧氏。”
顧引川眼底終于有了一絲變化:“魏秘書是看着顧氏一路發展過來的,對顧氏也很了解,你對顧氏感情深,沒必要因真的辭職。”
魏秘書搖了搖頭:“這也是老先生的意願,他已經給了我很豐厚的報酬和好去處,我想完成他的意志。顧老這是下定決心,把顧氏全權交到你手裏的。”
事已至此,顧引川也不再勸。
魏秘書才要走,忽然想到了什麽:“還有,如果你是真的喜歡季小姐的話,就和她在一起吧,他查過了,這個女孩沒什麽壞心眼,不至于傷害你。顧老希望你不要為之前的事情怪他。他……”
魏秘書猶豫了一下,還是私心多說了一句:“他因為十年前聽信別人的言論,擅自把辛銘帶回家,導致後面對你造成了一系列傷害,已經後悔了半輩子了。不想他活着還能管事的時候,再眼睜睜看着誰傷害你。”
顧引川沉默着,看魏秘書沒有要走的意思,輕緩地開口:“我明白。”
魏秘書點頭:“你能明白就好。”
她是真的跟着顧老打下江上,看着顧氏一天天在無虞市李穩腳跟,又跟着顧老的隕落而光榮引退了。
交代完顧引川,魏秘書也不做多留,轉身去和醫院交涉了。
那邊,徐鶴接了個電話,聊了沒兩句,神色緊張地匆匆走了過來。
“引川,剛剛喬隐打來了電話,”徐鶴捏着手機,電話還沒挂,神情凝重,“初羽不見了。”
顧引川處變不驚的臉上頃刻有些慌亂,他直接傾身擡手撈過徐鶴的手機:“喂,我是顧引川。”
喬隐有些慌張地聲音即刻傳來,把剛剛說的話迅速重複了一遍:“初羽不見了。我們商量好明天一起參加招标會的事,一個小時前還在一起,剛剛我有事打電話過去沒人接。我不放心去了她租的那裏,也沒有人。”
顧引川聽着,眉頭越皺越深:“福利學校那邊呢?”
“打了,問了,田姨說初羽沒過去,還很着急地問我初羽是不是出事了,我只好搪塞過去了。”喬隐語氣裏難掩焦急,“怎麽辦啊,我去小區保安那裏看了監控,初羽在小區門口借了個電話,然後打了輛車就走了。之後電話就打不通了,她從不關機的。”
徐鶴看着顧引川冷凝下來的神色,怕他多重打擊下承受不住,隔着電話寬慰喬隐,順便安撫顧引川:“先別急,初羽在的那個小區安保系統很好的,也許她就只是有急事打了車走了,然後手機剛好沒電了,我們現在過去,一起找。”
“好,好,”喬隐連忙應着,“我在小區附近等你們。”
把手機徑直丢還給徐鶴,顧引川扭頭往醫院外走去,一面掏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你還在辛銘那邊吧?他現在還在酒店嗎?”
徐鶴腳步也不由得加快,追逐着顧引川,聽他說到這裏,心也不由得一沉。
明天就是顧氏的招标會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季初羽消失了,如果真是人為,最有可能的就是辛銘。
但如果真的是辛銘做的,那季初羽……
不敢再往下想,徐鶴擡手幫顧引川按了到一樓的電梯。
顧引川一腳踏進電梯,被裏面護士的推車撞了一下,他像是渾然不覺一樣,側目對着徐鶴交代:“麗水居門口那條街能找到相關監控,找有關部門調一下。”
徐鶴應下,又聽他說:“還有附近商戶的,只要是能聯系到的,都調取一下那個時間段的監控,找人排查,我要那輛出租車的一切信息,來路去向。盡快。”
“好的。”徐鶴手 已經在那邊通訊錄裏迅速而熟練地翻找起來。
已經将近晚上十點鐘,入夜的風格外陰寒,顧引川一腳踏出醫院大門,不知道怎麽,腦海裏忽然回蕩起醫生說的那句話:“患者顧玺言,于9點50分于我院搶救無效,停止生命體征。”
像是最冰冷的告別,帶着某種不可言說的遺憾和無奈。
冷風順着襯衫領口呼嘯着往裏灌。
顧引川想回想上次分別,他和季初羽說得最後的話,竟然已經是很久遠的回憶了。
他為什麽要讓她走了,為什麽會覺得這樣就可以保護她,讓她免于承擔他這負累的人生和情緒。
季初羽不可以有事。她不能有事,直到此刻,顧引川才敢大膽的想着,原來他曾設想過的和季初羽之間那麽多的以後,這樣的後知後覺,無可無奈。
等他!千萬不要有事!
顧引川咬緊牙關,結果徐鶴那邊時時遞過來的位置和消息,邁開腳步,縱身隐入夜色中。
——
季初羽幽幽轉醒的時候,入目是一片漆黑,頭腦昏沉脹痛,她深深吸了一口氣,意識才緩慢恢複了。
起先是自己和喬隐的對話,之後是劉太太打電話過來,說朵朵不見了……
朵朵!
季初羽猛地坐起,床墊發出彈簧細微的聲音,在空蕩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她擡手摸了摸酸痛的脖頸,這才想起來,她上了一輛出租車,出租車上的人像是有備而來,動作迅捷地就把她迷暈了。
然後她就來到了這裏。
季初羽環視了一圈,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隐隐可以看出自己是在一個不算小的卧室裏,窗外是隔得很遠的路燈,透過窗簾依稀可見,朦胧綽約,看不出這是什麽樣一個地方。
季初羽把整個身體都繃緊,保持不動,靜心去聽房間裏的一切動向。
房間裏靜的可怕,沒有任何可以辨別物品的,聲音,例如時鐘的走動,飲水機的聲響之類。
季初羽有些失望的,起身,摸索着,看有沒有什麽能夠打破僵局的東西。
這似乎是個很常規的卧室和房間。
季初羽摸索着往牆的方向走,撞到一個櫃子,然後順着櫃子,像是一個驟然失明的人,惶恐又無助,渴望摸到門的方向或者燈。
完全的黑暗和寂靜,莫名的把恐懼和慌張的情緒無限放大。
季初羽正摸索着往門的方向走去的時候,忽然聽到房間外面傳來一連串腳步聲。
由遠及近,直到靠近了,在門口停下來。
緊接着響起房卡的聲音。
滴——的一聲,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本能的,季初羽向後撤了幾步,小腿撞到床沿的時候,門被一下子推開了。
走廊外的強光一下子照進來,讓久處黑暗的季初羽一下子沒能适應,眼前一片白光,她下意識眯了眯眼睛。
門口站了個男人,各子很高,影子投射過來,像是一片巨大的黑暗,把季初羽淹沒。
男人似乎正在審視着她,在季初羽的眼睛即将适應走廊的光線之際,他像是惡作劇一般,忽然擡手,“啪”的一聲按亮了房間的燈。
驟然亮起的燈光比走廊裏的要亮數倍,季初羽下意識偏頭躲了一下,眼睛終于适應了強光。
她轉過頭,看到門口的辛銘那張似笑非笑的臉。
辛銘和她視線相對,挑了挑眉,自身後合上門,邁步走了過來:“季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又是這樣。
季初羽對他的嫌惡本能的自心底油然而生。
看到是辛銘,季初羽幾乎在內心裏緩緩稀釋開整件事情。
是辛銘□□的她,原因顯而易見,明天的招标會,他是想拿自己威脅顧引川?
辛銘手裏把玩着一個金屬質地的打火機,轉了幾圈,拉開床旁邊的一張椅子,很随意地坐了下來,左腿閑散地搭在了右腿上。
季初羽也讓自己冷靜了下來。
她垂眸盯着辛銘,手以一種防衛的姿态交握在身前:“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辛銘沒有否認。
季初羽又問:“朵朵呢?也是你綁架的?”
辛銘的視線看向她,很神秘的伸出一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只是托人陪她玩了一會兒,季小姐何必說的這麽可怕。”
季初羽無心理會他的玩笑,繃着臉追問:“你把朵朵帶去哪了?”
辛銘挑了挑眉,收起了手中的打火機,這次倒是回答了:“送回去了。挺乖巧的一個小姑娘,很喜歡你,也是因為有你,我們才能那麽輕易的帶走她。而你,”
辛銘湊近了一些,手肘撐在膝蓋上,就只掀起眼睛看她,有幾分詭異,“也是因為她,我的人才能這麽輕易帶走你。你說,這叫什麽?萬物相生相克?莫比烏斯環?”
他像是一個頑劣的孩子,臉上帶着饒有興致的笑,這讓他眼睛裏都發出一種讓人畏懼的精光。
季初羽後背沒由來的有些寒意。
她死死摳着自己的手心,沒有讓自己後退,俯視他,同他對視。
“你想用我威脅引川嗎?為了明天的招标會?”
“季小姐此言差矣,”辛銘依舊是很欠揍地晃了晃手指,擡手指她,“是有你足矣。”
季初羽為他這看物品般的眼神皺起了眉。
這讓她渾身不适,似乎她落在他手裏,就只是一件待價而沽的物件。
“信不信,如果用你威脅顧引川,他甚至可以拱手把整個顧氏都讓出來?”辛銘說着,向後靠在椅背上像是在一間賭場裏,和她拼一場豪賭,“這倒是為我提供了新思路。季小姐,有沒有興趣看一眼,你在他心裏到底是個什麽位置。”
“我不需要通過你來證明或者驗證。”季初羽冷冷的回絕。
“可是我突然好奇了。”辛銘落下腿,猛地站起來,“不如明天我們就一起驗證一下,究竟是顧氏在他心裏重要,還是你?”
沒等季初羽回答,辛銘已經邁開了步伐,往門外走去:“在那之前,就先委屈季小姐在這裏呆一夜吧。”
他臉上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把門拉上。
門口傳來落了鎖的聲音。
辛銘一走,季初羽即刻開始大膽的環視起這裏。
這裏應該是某間酒店的房間,很公式化的布置,整潔的環境,但是沒有家的氣息。
想到剛剛看到的窗戶,季初羽跑到窗邊,倏地拉開了窗簾。
窗外的那盞路燈在很遙遠的地方,孤零零的矗立在路的轉角,這裏像是在無邊的曠野上獨自生出的大樓,四周什麽都沒有,只有這樣一間酒店。
窗外被防護欄釘得死死的,這裏就像是被隔絕了的華麗監獄。
季初羽深吸一口氣,放下窗簾,走到門口,發現這裏的門被鎖死了,房間裏連個通訊工具都沒有。
她的手機也不在身上。
季初羽有些絕望地握着門把手,想着喬隐如果找她,可能已經發現她失聯了的事。不知道她會不會驚動田晚,也不知道她會不會找上顧引川……
明天就是顧氏的招标會了,辛銘不像是開玩笑,他不會真的要拿自己威脅顧引川,從她手中套走顧氏吧?
心底的擔憂蔓延,季初羽後背出了一層薄汗,想到了顏右跟她說過的話。辛銘如果真的這麽瘋起來……不知道會不會傷害顧引川。
——
徐鶴那邊的調查很快有了回饋。
他拿着一沓結果,站在顧引川身邊彙報:“已經查了整條街區所有的監控,這輛出租是個挂牌假出租。我們和出租車公司也确認過了,整個市區根本沒有這輛車和這個司機。”
“這個,”徐鶴抽出其中一張監控畫面放大的照片,遞到顧引川面前,“是拐角處的商戶拍到的。你看這裏。”
顧引川抽過來,視線落在角落放大的車和幾個人後,眼神嚴肅地眯了起來。
“這些人應該是一夥兒的,他們就在這裏等着,這個女人應該是被脅迫的,”徐鶴抽出另一張紙來,“引川你看,這個女人打電話的時候,出租車停在他們附近,然後初羽接到了電話,這輛出租車開了過來,在之後初羽就上了車。但是你看——”
徐鶴指着顧引川手裏的圖的後座:“這輛出租車,後座上,是有人的。”
顧引川眼底顏色幽深冷凝,問:“這個女人,能查到是誰嗎?”
“查到了,”徐鶴抽出另一張紙來,“章莉,是劉啓明的太太,也就是領養田晚福利院朵朵的那對夫妻。”
事情這就對上了。
“我剛剛托喬隐打電話問過了,今天晚上的時候,朵朵在自家小區樓下失蹤了一下,沒一會兒就被人送回來了,劉啓明在家,但是劉太太打了電話回來,說是今晚有事不回去了。劉先生也說有點奇怪。”
徐鶴說出了自己的分析:“這樣整件事情就解釋得通了,應該就是辛銘。他先是蹲守在麗水居門口,然後利用朵朵失蹤的事,騙初羽上了他們準備好的出租,把她帶走了。目的,應該就是明天的招标會,也或許不止招标會。”
“這輛車跟蹤到中途一個地下停車場,下去了就再也沒上來過。”徐鶴接着說,“初羽應該是被轉移過,停車場來來往往那麽多車,我們根本無從追蹤了。”
顧引川的視線久久落在那張季初羽上出租車的背影上。他的眼底像是起了霧,聲音也沉了下來:“找人加強下明天會場的安保,還有,萬一有人打電話來,先無比确保初羽的安全。這是第一位。”
“是,我知道。”徐鶴的眼神也格外嚴肅,點頭應下。
“辛銘在國內常去的幾個地方,我找人統計過了,一共有五處,有兩處是他的居所,還有兩處是酒店,剩下的一個,是一個私人會所。”
“我們分頭去找。”
徐鶴看着那幾個幾乎遍布無虞市的地方,每個之間相隔甚遠,有些訝異:“引川,這些地方,光人力找的話,可能一晚上就這樣過去了。明天是招标會,辛銘他有所圖,肯定會聯系我們的。”
還不見得有結果。
後面的話,徐鶴沒敢說。
“她現在一定很害怕。我不能讓她有事。”顧引川語氣格外堅定,說話的瞬間,人已經邁開腳步往外走去。
徐鶴深深嘆了一口氣,把那張紙拍下來,發到了他剛剛聯系的團隊,讓他們找最近的人去找季初羽。
顧引川才要拉開駕駛座的門的時候,門把手被徐鶴按住了。
徐鶴看着他,眼底的神色很認真收斂:“引川,我來開吧,你現在不冷靜。”
他的視線往下,落在顧引川手上,顧引川也順着他的視線看去,他的手抖得厲害。
沒再執着,顧引川大步走向副駕駛的位置,拉過安全帶系上。
徐鶴也系上安全帶,詢問:“我剛剛已經派他們先去東面的三個點去找找了,我們去哪個?”
徐鶴把選擇權抛給了顧引川,顧引川想都不想,直接開口:“城東的那家酒店,你知道是誰旗下的嗎?”
徐鶴被問得一愣,很快反應過來:“是我們顧氏名下的,因為太偏,又不大,所以一直都在分公司旗下管理着。”
“如果是辛銘把初羽藏起來的話,他最有可能的就是我們最不會懷疑的地方,顧氏的眼皮底下。”顧引川眼底的顏色沉了沉。
徐鶴半是震驚半是懷疑,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連他剛剛都被晃過了,把主力都派去了他認為可能性最高的成東了,因為那邊離市中心和顧氏大樓最近。
他發動了車子,還沒開出去,手機亮了起來,徐鶴看着上面發的圖片和信息,臉上凝重起來。
“我們的人發來消息,辛銘的車開進了那個會所,下車的人确定是辛銘,一行的還有兩個女人,不确定有沒有初羽。”
顧引川眼底的神色沉了沉,思忖了幾秒,沒有猶豫,他開口:“讓他們盯緊了。去城東的酒店。”
徐鶴愣了一下,沒有反駁,發動車子往城東的方向開去。
城東的酒店所處的位置很偏,在高速公路收費站之外,所以周圍都沒有什麽基礎設施,尤其是在冬天裏。夜深了,天氣很冷,帶着刺骨的濕意,徐鶴下車攏了一下衣服,顧引川已經徑直向着酒店大門走去。
前臺的小姑娘已經很困倦了,看到來人臉上顯出一絲不耐,才要速戰速決解決工作,卻在看到顧引川的臉的時候陡然清醒了,臉上浮現出紅暈,對顧引川的興趣絲毫不加掩飾,有些不好意思的詢問:“先生,請問你要入住嗎?”
顧引川直接了當地開口:“找人。查一下,辛銘和季初羽,這兩個名字。”
前臺臉色一愣,以為顧引川這是家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