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1)

顧氏招标會現場一早就擠滿了人。穿着各式西服禮服的嘉賓還在陸續入場。

喬隐穿着香槟色禮服裙, 挽着丁籁聲,兩個人雙雙入場的時候, 遞上邀請函之後, 和帶着團隊的辛銘狹路相逢。

辛銘很快發現喬隐在看他, 他側目對着她很紳士地笑了一下, 喬隐面無表情地移開了目光。

招标會現場都是按照邀請函事先安排好座位的。喬隐他們順着引導找到自己的座位落座。

從落座開始, 喬隐就一直在興奮地在擺弄着自己手機的鏡頭, 她還戳了好長一杆自拍杆, 一直大膽的調試着,還很像模像樣地在房間裏環繞一圈鏡頭環繞了整個大廳一圈,甚至大大方方地找角度自拍,丁籁聲也不介意,一直任由她自己擺弄着這些,還被拉着在鏡頭裏露了面。

喧嚣的大廳很快安靜下來。

辛銘和助理最後确認了一遍方案, 擡頭就看到臺上被衆星拱月般簇擁着的顧引川。

他眯了眯眼, 嘴角意味不明地拉高, 眼底的興致格外濃厚。

顧引川穿着筆挺的黑色西裝,白色襯衣和純色領帶一絲不茍, 低調又張揚。

他徑直走上臺,在最中央的位置坐定, 視線沒有分給下面一分。

負責人短暫的介紹過後, 招标會很快開始。

“諸位,很感激莅臨顧氏,讓顧氏蓬荜生輝。我謹代表本次景區項目的負責人之一, 向大家表示誠摯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

前一刻還在吵擾的會場,頃刻因為臺上徐鶴的話止息下來。

衆多正熱火朝天讨論着的競标者們把目光齊刷刷投向。

旁邊的顧引川終于擡起了頭,視線涼涼散散地掃過臺下衆人。

經過辛銘的時候,辛銘不知是挑釁還是怎麽,笑得格外張揚,甚至好像兩個人是多年不見的舊友一樣,兩指在額頭輕點然後指向他示意。

Advertisement

他眼底某種情緒這十年間似乎都沒有改變,對一切都志在必得,傲慢張狂到目中無人。

徐鶴的話音像是在熱烈掌聲中講完故事的說書先生一樣,戛然而止。

一切倏忽落幕。

招标會正式開始。

顧氏本次競标主要針對的是景區成品房內的建材和塗料,因為需求極大,又背靠顧氏這個大靠山,對于許多小公司來說幾乎是一飛沖天的事。

所以很多接到招标邀請的小公司,這次幾乎把顧氏的競标會當做近幾年來最大的目标,投入極大的人力物力。

只是臺上展示的這數分鐘,其心血也已經可見一斑。

顧氏的招标會現場稱得上嚴苛,有一個小公司的代表因為陳述時過于緊張頻頻失誤,看得喬隐在一旁緊張到抓疼了季初羽的手指。

喬隐的手機已經收了起來,因為禮儀小姐很委婉地提醒她招标會的內容不可外洩。

四五個中小公司過後,很快輪到了辛銘。

在場很多人對辛銘這個名字是陌生的,但當他在臺上用沉穩且自信的聲音介紹自己是來自Hans公司的“Dylan”的時候,還是引起了一片嘩然。

Dylan這個名字連同他所屬的公司,在業內是極其響亮的,在很多小公司看來,Hans已經是這次的的內定冠軍,而他們只是來增長見識和人脈陪跑的心理的。

喬隐完全是個外行,但是即便只是聽着,也能聽出辛銘對于國內整個市場的了解和把握,還有他對于自己公司材料的了解和自信。

徐鶴單手撐着桌沿,眯了眯眼,忍不住開口:“這次的單價,他倒真是豁出去了。”

顧引川只是低頭确認了一眼,沉聲問:“你和負責的小組那邊對接好了嗎?”

徐鶴點頭:“和之前商量好的一樣,一切按原計劃進行。公司畢竟是Hans創立的,他對自己的心血了如指掌的。”

顧引川微不可察的點了點頭。

緊随其後的團隊是一個從沒聽說過的小公司,叫新銳。從負責人拿着提案一路走上臺開始,辛銘臉色的笑漸漸收斂起來,不知道為什麽,眼底審視的意味很重。

新銳代表是個很年輕的歐美人長相的男人,但是他說着一口流利标準的中文,很自然地介紹着自己公司的優勢和發展計劃,辛銘原本帶了點不屑和張狂的臉色開始崩掉,而這只是個開頭,在對方報出自己可以給到的最低價格的時候,辛銘的臉色徹底陰沉下來了。

旁邊的助理已經冷汗涔涔,在辛銘高壓的眼神下飛速地翻動着手中的文件夾,支支吾吾地解釋着什麽,辛銘直接接過文件夾,狠狠摔在一旁的小桌上。

這個小公司的負責人看起來年紀不大,但是很沉穩,并沒有和誰比較的意思,只是很淡然地闡述完了自己公司的招标。

但是巧的是,新銳的材料比辛銘公司的更輕,承重更多,而且在價格上,剛剛好比辛銘公司少了五個百分點。

辛銘剛剛在闡述過程已經明說了,他們是市面上最老牌且質量最優的建材公司,這次為了表達和顧氏的合作誠意,以及賣無虞市政府一個面子,直接降價到利潤空間只有百分之五。

先不說口碑,這個價格就直接把一衆利潤空間低、以價優在夾縫中擠占一點生存空間的小公司的生存間擠空了。

他這次是真的抱了必勝的決心來的。

如果沒有這個半路殺出的新銳的話,他确實也應該是勝券在握的。

助理在那邊查完全部結果,冷汗涔涔地過來,抖着聲音報告:“總監,我們查了,這個新銳公司上星期才注冊成立,關于他們的信息少得可憐,我們是一點都查不到。”

……這就好像是一個專門針對Hans公司出的新公司,把Hans擁有的優勢全都碾壓了下去。

展示臺上的青年說完,很淡然地對着臺上臺下鞠躬致意。在場的都是懂行情的,看着顧氏內部小範圍讨論起來的趨勢,也開始暗暗打聽起了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的消息。

辛銘倏地起身,徑直走出了大廳。

臺上的徐鶴和顧引川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

一直等到所有公司都做完展示,顧氏專門負責審核的小組進入現場讨論的環節。

顧引川的手機亮了起來,他只看了一眼就站起了身,徐鶴緊跟着也站起來,二人向大廳外走去。

走廊盡頭圍了不少人,有些吵擾。

徐鶴和顧引川靠近了,才發現人群處圍了不少記者,都各自舉着沉重得猶如炮筒一般的相機,在顧引川靠近的時候,如潮般的把他圍住了。

辛銘靜靜地倚着轉角的牆壁看着這一切。

隔着人群,他和顧引川對視着,絲毫不遮掩臉上的張狂。很快,他直起身子,越過外圍的記者,靠過來的時候,辛銘扯了扯嘴角,壓低了聲音開口:“你陰我?”

顧引川只很淺淡的看着他,沒有說話,眼底沒有多餘的情緒。

辛銘偏頭嗤笑一聲,再回頭時,眼底帶上了怒意:“我要拿到這次的招标。”

他說的是“我要”,沒有祈求争取的意思,而是很直接的要求。

辛銘的眼神如鷹一般盯着顧引川:“你很在意那個季小姐吧?拿她的安全換一個合作,不過分吧?”

顧引川眼神眯了眯,視線望向他:“你想對她做什麽?”

辛銘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誰知道呢。也許,像十年前的你一樣?就是不知道季小姐比起你來,承受能力怎麽樣。”

似乎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話題,他說完,兀自笑了一下。

“是嗎?”顧引川眯了眯眼,看向辛銘,清冷的聲音像是石子在深潭沉了底,“你覺得,如果她還在你手裏,我還會心平氣和地和你站在這裏講話嗎?”

辛銘嘴角的笑意一頓,眯了眯眼,似乎在審視顧引川話裏的意思。

很快,記者團裏,開始有人發問。

咄咄逼人的語氣和尖銳的話語頃刻在走廊響起:“顧先生,請問此次招标會,你會因為十年前的舊事,故意針對辛銘先生所代表的Hans公司嗎?”

是劉冉。

顧引川的視線看向她化了很濃的妝容的臉,他冷着臉,背脊挺得很直,視線沒有躲閃,也沒有動。

但是細看之下,能看到他握着拳的手止不住的顫意。

圍觀的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有不少是來參加的公司的代表。

劉冉左手閑閑的撐在右手的臂彎處,右手的話筒舉到顧引川面前,像是詢問一個稀疏平常的話題一樣。

其他的記者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

徐鶴很快擡手攔了下快要把相機怼到顧引川臉上的記者,聲音嚴正疏離:“首先十年前的案子,警局的調查和法院的判決一清二楚,這位記者不必在這裏颠倒黑白。其次,顧氏作為無虞市的支柱産業,招标絕對公開公正,結果還在商讨中,大概二十分鐘後就會出結果,諸位如果真這麽關心顧氏招标會的結果的話,大可以稍作等待,正好這麽多媒體,我們可以當面宣布。”

人群裏發出竊竊私語的讨論聲。

吵嚷間,身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都十年過去了,劉記者的問題還是那麽的有針對性啊。”

衆人回頭,季初羽穿着一身很淺淡的休閑服,緩慢地用輪椅推着Hans太太靠近了。Hans先生腿受了傷,單手拄着一根拐杖,很緩慢地跟在她們身後。

從靠過來到停下,Hans夫婦的目光始終沒有直視過辛銘,兩個人神情都很沉痛,眼底像是沉寂了數不盡的情緒。

Hans太太坐在輪椅上,嘴角下垂着,手上纏了很厚的繃帶,Hans先生需要借着拐杖的力才能站穩。

辛銘眼底的困惑轉為錯愕,眯了眯眼,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另一頭,喬隐舉着正在直播的手機,也擠到了人群內側。她偏頭對着季初羽擠了擠眼睛。

季初羽一直把Hans太太推到人群中央,停下來,和劉冉對視。

劉冉臉上畫着精致的妝容,雖然有了歲月的痕跡和疲态,但是仍舊像是從前那樣的自負和冷面,仿佛她站在那裏,就代表了正義本身,可以為真相一錘定音。

哪怕此刻看着季初羽,臉上也只有高傲和不屑。

季初羽眼底的情緒像是穿過歲月,緩緩蕩滌開來。

十年過去了,季初羽和顧引川都是劉冉手下的受害人,卻至今沒有得來一句道歉,反而變本加厲的被她颠倒黑白利用,二次傷害。

這世上,還有公正可言嗎?

一瞬間,季初羽腦海裏呼嘯而過許多畫面:顧引川年少年時一個人面對着千萬人的質問和指責的畫面,他發病時于黑暗中瑟瑟發抖的模樣,還有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空洞且了無生氣的模樣。

那雙眼睛看着她……猶如帶着清晨的薄霧,小心翼翼而又輕緩靠近的模樣。

分開的這段時間,她總反複想起顧引川的眼底的光,像是獨自在天邊高懸的月光,又冷又落寞。

季初羽的成長環境特殊,她有不少可以成為一個合格且優秀的心理咨詢師的特質,比如冷靜理智客觀,共情算是一個;但是想象不在其中,先入為主的偏袒也不在其中。

但是遇到顧引川,那些理智和克制仿佛都不複存在了一樣,反而激發了她作為一個女人對愛人的全部想象和向往。

徐鶴的視線緩緩移動到劉冉臉上:“劉冉是吧?十年前那件事帶頭采訪的人就是你,記者不是要求嚴謹嗎?為什麽你在警察局還沒出調查結果的時候,就不負責任地發表了新聞稿,直接把大衆輿論拉到了事實的反方向?”

劉冉臉上沒什麽變化,她化了濃妝的唇角抵擋不住歲月的吞噬,向下垂着,語氣裏一貫沒有什麽感情:“你這話什麽意思?我所報道的每條新聞,都只是客觀地陳述了我所看到的和采訪到的而已。”

“是嗎……涉及到刑事案件,你單方面采訪了顏右和辛銘一方,卻只字不問引川這邊和警局那邊,然後擅自發表了新聞稿,你扪心自問,是真的客觀嗎?”

劉冉眼神凜冽了下來,沒有回答。

徐鶴自手中的文件夾裏抽出一頁紙,舉至耳邊平齊的位置,臉上的神情帶着一種談判時的凜冽和運籌帷幄:“還有,我手裏有份确切的資料上顯示,你和辛銘的親子鑒定有99.9%的相似度,劉女士,這、也算公正嗎?”

這話一出,人群一片嘩然,已經有敏銳的記者把攝像頭一下子對準了無虞市金牌記者,還有那個據說是Hans夫婦帶回來的養子的男人。

辛銘眯了眯視線,眉頭皺起來,眸底的神色沉得猶如清池裏打翻了墨汁,一下子濃重得暈開來。

劉冉原本游刃有餘的臉上有一瞬間的驚愕和失控,很快恢複到如常的控制和強勢:“這位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因為我的私人關系,影響了我報道的公正性嗎?”

徐鶴臉上臨危不亂,他鎮定地舉着那張鑒定證書,唇角和眉梢很淺地揚了一下:“你自認沒有嗎?”

“當然沒有。我有作為一個工作二十五年的資深記者的職業素養,知道公私分明,不像貴公司,”劉冉提高了音量,恢複自己一貫的作風,單手抱着另一邊的手臂,擺出了一種嚴防死守的姿态,“是通過非正當渠道才能獲得這份調查報告的吧?”

“劉記者果然是聰明人,至少你沒有當衆否認你們之間的關系。”徐鶴緩緩把那張紙夾回到文件夾裏,視線很淺淡地擡了起來,“劉記者二十六年前非婚低調生子,然後把他放在別人那裏養着,一直對外界隐瞞了你們母子的關系。”

徐鶴的視線回落在手裏的文件某處:“你從一開始就算計好了,把自己的兒子推向無虞市富人的圈子裏,讓他成為他們的幹兒子或者養子,從而讓他名正言順可以有更好的生活,進入更高的階層。你曾經靠人脈把他推給過曾經無虞市的食品大亨,只是,沒幾年,那家公司就因為安全問題沒落了,辛銘再次跌落回平凡人的生活。”

“你尋覓了很久其他機會,卻沒想到,機會來得這麽快。顧氏董事長唯一的兒子兒媳意外出了車禍,只留下了一個和辛銘同齡的孩子,外界又盛傳,被顧總獨寵的這個孩子因為這個打擊精神狀态不佳。這件事讓你從另一個視角開始重新做了計劃。比之前更有野心,更陰暗的計劃。把目标轉向了之前不敢想也不能想的顧氏身上。”

“十年前,在辛銘設套陷害引川之後,你又幫着他逃到了美國,之後輾轉到了瑞士,然後如法炮制的,用國內你制造的單方面的新聞和輿論,讓Hans夫婦以為辛銘才是受害者。Hans為了庇護他,從而将他收為自己的養子。這些,我也沒說錯吧?”

劉冉修剪得精致潤滑的指甲邊緣,順着纖薄的襯衣深深嵌進了胳膊肘處的皮膚。

她臉上的表情依舊沉靜,修建利落的頭發和厚重的粉底也開始遮不住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

“這些全部都只是你的猜想吧?你編的這個故事如果是發表在某不知名小報上,銷路一定不錯。這位先生,你不斷把話題往我私事上引,是想混淆視聽,從而為顧總開脫嗎?”

“無罪之人,何來開脫之說。”徐鶴像是聽到一個笑話一樣,很坦然地反駁,語氣裏沒有任何的回避和退縮。

“劉記者現在敢這麽坦然又嚣張,無非是認定了當年的事情做得□□無縫,現在死無對證了,對吧?”

劉冉的神情在聽到徐鶴這句話的時候有些顧慮起來。

徐鶴眼底的神色沉了沉,壓迫感陡然加重:“但是劉記者應該也聽過一句話,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你什麽意思?”劉冉有些煩躁地撥開旁邊近乎怼在自己臉上的攝像頭,不悅地擰起了眉,“是,你們顧氏龐大,在無虞市的話語權重,想要捏造所謂的證據,為未來的繼承人開脫不難,但是你們總不能一手遮天了吧?”

徐鶴的唇角微不可察的牽了下,配合着眼底的寒意,露出一個嘲諷的表情,轉瞬即逝。

“劉記者如果不是記者的話,也許會在辯論界另有一番作為。畢竟這個時代,虛假的故事比真相更吸引人注意,詭辯有時也能辯過真理。”

喬隐一手穩穩舉着平手機,已經小幅度挪到季初羽身邊,她空出一只胳膊肘戳了戳季初羽,湊近她耳邊問:“什麽情況啊現在是?我們還上不上了?”

季初羽的視線落在沒有開口的顧引川身上,又看向手握證據一臉運籌帷幄的徐鶴,緩緩搖了搖頭。

徐鶴向前邁了一步,逼近劉冉。

劉冉似乎感覺被壓迫,本能地向後撤了一步。這對于她總是追到別人的安全距離去采訪的習慣而言,是很罕見的行為。

“當時受邀替引川診治的心理醫生,是你花重金買通的吧?這麽多年都沒出岔子,你是不是就以為高枕無憂了。如果你們就此都不再出現的話,我們或許還無從查起,但是——”

徐鶴緩緩掏出手機,按開一段錄音,直接扯過旁邊記者的話筒,就把手機喇叭對了上去。

裏面持續了好一會兒滋滋啦啦的電流聲。

徐鶴微微挑眉:“你知道很多案例裏的犯罪分子,其實前期都算是完美作案,只是他們太過于自信,總是忍不住折返犯罪現場,所以才暴露了行蹤。”

“那句話怎麽說來着?”徐鶴扯了扯嘴角,“上帝欲讓其滅亡,必先讓其猖狂。”

手機裏的恰好傳來聲音,透過話筒被放大數倍清晰無比。

音頻裏的男人夾雜着一點有些重的南方口音:“冉姐,不是我不肯幫你,那可是顧家!弄不好我這飯碗就不保了!”

對面沉默了幾秒,傳來了一個有些冷硬的女人的聲音:“阿威,你考慮好,小銘他是你侄子!”

“這不是侄不侄子的問題……”男人明顯有些急,又辯不過,接着道,“雖然顧家跟辛家算是有點舊情,但是我是個心理醫生,你讓我在這個節骨眼上去做這種事,這萬一失敗,可是一損俱損了。”

“而且,冉姐,小銘這孩子我也見過幾次,他的心理狀态你可得注意了,墨家倒了,他回到辛家,那種生活和身份上的落差讓他心裏失衡的厲害,如果沒人開導的話,這孩子很容易鑽牛角尖了。”

“但是萬一成功,就是一榮俱榮。”女人的聲音格外冷靜,“相信我,我們不會出意外的。小銘是個懂事的孩子,知道自己該怎麽做。再說了,你想一輩子在這種小醫院當個心理輔導嗎?”

季初羽幾乎是瞬間就聽出了女人的聲音,是劉冉。

男人沉默了下來,似乎抓住了他的弱點。女人的高跟鞋遠遠地在地上輕點幾下,聲音也壓低了些:“你爸欠的那兩百多萬,你在這種小醫院得工作多少年才能賺回來?而且,你自己不想娶妻生子過完整的人生了嗎?”

劉冉在那邊繼續加碼:“阿威,你什麽都不需要做,只是在交談的過程中提那麽一嘴而已,這是你的專長,我相信你。那些錢和追債的人,我可以幫你擺平。而且,等小銘成為了重要角色,你作為表舅,也可以一下子成為人上人,你就一點都不想嗎?好好考慮下我的建議,這周給我答複。”

爾後又是高跟鞋敲擊在地上漸行漸遠的聲音,之後門被拍上,語音到這裏戛然而止。

徐鶴緩緩收起手機,視線對上劉冉,她已經一反往常的鎮靜,化了濃妝的臉上出了很明顯的一層汗意,眼神也有些躲閃。

記者團裏早已經炸開了鍋。

陳年舊事,哪有這種勁爆新聞的價值大,尤其是涉及到陰謀和利益的。豪門之間的紛争,是最讓人欲罷不能的。

膽子大些的話筒已經對準了劉冉和辛銘。

“劉記者,作為本市知名度最高的記者,您是否承認上述行為呢?”

“辛銘真的是你的兒子嗎?孩子的父親方便透露是誰嗎?”

“十年前,真的是你一手策劃了這一切,把自己的兒子送到顧家的嗎?”

……

局勢急轉直下。

原本圍攻顧引川的記者頃刻間都轉向了辛銘和劉冉。

而一直自矜的劉冉也終于在記者們的攻勢下有些失态起來。

她先是狠狠瞪了一眼離自己最近的記者,爾後擡手推了一把貼上來的攝像機,差點把相機推翻在地,惹得人群裏一陣驚呼。

劉冉的音量拔高了不少,由于激動,聲帶發緊,聲音有些尖利:“別碰我!這是我的個人私事,不需要向你們解釋什麽!”

季初羽冷冷的開口質問:“那你對着顧引川咄咄逼人的時候,有想過那是他的隐私嗎?”

喬隐手裏穩穩握着手機,頭微微偏移開,看着劉冉的目光微冷,接着追問:“你有想過十年前,他只是一個,和你兒子一樣大的孩子而已嗎?”

人群裏有片刻寂靜。

“抱歉,沒忍住。”喬隐無所謂地聳聳肩,視線再度放回到手機屏幕上,上面的評論一條條刷過,而攝像頭對準了劉冉的方向,“你繼續。”

劉冉臉色緊繃,死死攥着拳,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我是一名記者,當時只是出于向公衆披露最真實的新聞的目的,不能因為他是未成年就縱容——”

“最真實的新聞,”季初羽卻忽然開了口,喃喃的,像是自語,視線卻倏地擡起,和劉冉對視,“不能因為是未成年就縱容,是嗎?”

季初羽的聲音不算大,但是剛好離一個舉着話筒的記者特別近,被放大了些,很多人被她幽冷沉靜的語氣吸引了注意力。

一直處于人群中心卻始終沉默的顧引川眉頭蹙起,終于克制不住,看向了她。

有些記者将攝像頭緩緩往她的方向移了移,因為認出了她就是顧引川的緋聞女友。

季初羽有些無力地牽扯了一下嘴角,笑得慘淡:“你每一次都是這麽騙人的嗎?還是說,謊話說多了,連自己都信了?”

記者們敏銳地嗅到了更大的八卦氣息。

情況已經超出劉冉預料得太多,她有些戒備地看向季初羽:“你什麽意思?”

季初羽視線淺淡的看着她,點了點頭:“哦,我又忘了,你根本不會記得你手下那些受害者。”

“你也許不認識我,但是二十年前,印廠的案子,還有我父親季海,你應該還有點印象的吧?”

劉冉眉頭下意識地輕皺了一下,很快眼底有光倏忽閃過,眉頭跟着松開來,幾乎是下一秒,她就收斂起所有情緒,擺出一副冷傲的神情來。

沒等她說話,季初羽就了然地點了點頭:“看來你記起來了。”

劉冉臉上的神情有些錯愕。

“你所謂的公正和真實,是你在所有人都真相還沒被查清的時候,就擅自撰寫發表了非法印刷的新聞,把所有的火都引到我死去的父親身上嗎?”

“還是,你肆無忌憚地把鏡頭和話筒對準了死者才五歲的女兒?”

“或者,是在警方公布了真正的兇手之後,還為了所謂的新聞後續價值,不肯放過那對母女,以致那個女人終于受不了輿論的壓力,投湖自盡。就在同一片湖裏。”

“那之後你有了解過嗎?一個失去丈夫的女人被你害死了,一個女孩被你變成了孤兒。”

“到現在,你仍然覺得自己是保有一個記者的公正和敬業嗎?”

四周的竊竊私語聲猶如螞蟻啃噬着人的骨髓,漸漸濃烈,由瘙癢忽然轉為刺骨的疼。

十八年前那個震驚無虞市的案子,忽然被再度提起,還是由當事人失蹤了這麽多年的女兒親口提起的,像是給平靜地湖面擲了一粒石子,激起層層漣漪。

無數的閃光燈猶如消毒探燈一樣在季初羽面前閃過,包圍着她,幾乎要把她吞沒。

季初羽下意識偏了偏頭,想躲過那些讓人無處遁形的目光和燈光,但卻似乎是徒勞。

喬隐往她身前擋了擋,但是一手舉着相機,怎麽也不方便。

人群一陣騷動,季初羽被推搡了一下,差點失去平衡之際,耳邊聽到徐鶴低聲叫了一聲:“引川!”

季初羽轉過頭來,面前随即投下來一片陰影。

顧引川神情有些凝重地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确認季初羽沒有受傷之後,便轉過身來,将她嚴嚴實實地擋在了身後。

季初羽聞着顧引川身上熟悉的茶香混合着薄荷的香氣,不知道是自己一時鼻酸梗塞出的苦味,還是顧引川身上确實有遮掩不住的藥味,酸意沒由來地順着鼻腔一路攀升到眼眶,爾後是後腦勺最纖細敏感的皮膚。

十年前,他遭受這些的時候,如果有人可以為他遮擋一下,哪怕僅僅護着他一下,就好了。

顧引川的這一舉動,吸引走了大多數的閃光燈。他英挺的俊臉陰沉着,任由他們拍攝,手微微向後延伸,将季初羽護住。

劉冉有些忌憚和畏懼地看着顧引川,腳步不自覺地往後微微撤了一下,開口為自己辯解:“我只是如實追蹤報道了新聞,這是我的工作,被這世界不公對待的人那麽多,總不能都怪到記者身上吧?”

“劉記者巧舌如簧,只當一個記者真的是可惜了。”徐鶴站在離顧引川不遠的地方,視線放到劉冉身上,“你因為印廠的新聞一躍成為無虞市乃至整個業界都知名度很高的記者,甚至以此為噱頭出了書。獲利這麽大,還能說得這麽大公無私,劉記者還真是謊話說久了,連自己都騙過了。”

人群裏,顧氏負責招标會的員工擠了進來。他手裏抓着合起來的硬質卡片,掃了一圈,找到徐鶴和顧引川,把卡片遞到他們手裏:“顧總,徐特助,招标會的結果出來了。”

徐鶴跟着松了一口氣。

這場鬧劇之下,這份結果出的可太及時了。

徐鶴看顧引川沒有動,只站在季初羽身前護着他,從負責人手裏接過結果,打開看了一眼,他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承蒙各位媒體記者,以及相關公司對顧氏本次招标會的關心與支持。本次招标會的結果已經在我手裏了,既然大家這麽關心,本着顧氏招标公開透明的原則,我現在就将這份結果公之于衆,也好讓大家盡快安排自己的行程。”

徐鶴直接将卡紙翻了過來,露出上面筆鋒淩厲但是很顯眼的公司名字——新銳。

徐鶴也沒有要吊着的意思,直接開口念了出來:“是張揚代表的新銳公司。恭喜。”

記者群裏一片嘩然。

早在招标會開始前,外界就傳聞這次必定花落Hans公司,就連業內大神也在評估過後很肯定的說,如果沒有一匹橫空出世的黑馬出來的話,這次能拿到顧氏和政府合作項目的必定是Hans了。

但是偏偏就出了這樣一匹黑馬,像是針對Hans量身打造的黑馬一樣。

而此刻,Hans公司的代表,還有創始人Hans夫婦都在現場。

視線裏,突然陷入被動局面的辛銘在長久的沉默之後忽然有了行動,他有些危險地眯了眯眼,邁步朝這邊走過來。

辛銘和顧引川差不多的身高,兩個人面對面站着,大有一副水火不容劍拔弩張的架勢。

辛銘看着顧引川清冷沉靜的眼底,偏頭點了點頭,扯着嘴角自嘲地笑了一下:“這公司成立一個星期,就能打敗業界龍頭Hans,你早都安排好了?”

徐鶴有些忌憚地看着辛銘,似乎是怕他突然對顧引川動手,邁步稍稍靠近了一些:“我剛剛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我們這次招标會完全公開透明公正,如果有質疑,你大可去檢舉我們。而且,新銳計劃,Hans先生也是知情的。”

Hans先生被記者問到對此次招标會Hans落選是什麽感受。

Hans先生終于把目光望向辛銘,眼底夾雜着憤怒和深重的失望,他用口音很重的中文開了口:“新銳,是我和顧氏合作成立的,我自願為其提供所有技術支持。因為結合了Hans的傳統技術和新銳研發人最新的環保塗層,這也彌補了Hans塗層不能成本居高不下的缺點。”

這話一出,辛銘臉上的神色一頓,眉頭深深地蹙起來。

人群也開始不停地讨論起來。畢竟,Hans此舉無異自毀長城。

“昨天,我和太太下榻的酒店起火了,我被人打傷了,和太太被關在房間裏。如果不是顧先生派的人及時趕到,我可能已經死在那裏。”

Hans太太似乎想到了昨晚的場景,還很後怕,她臉上瞬間有了淚痕,本能地捂了把臉,用德語帶着哽咽說道:“我萬萬沒有想到,Dylan會做出這種事。此前,顧先生曾經提醒過我們,我們那時候完全不敢相信。”

Hans先生在衆人的商讨和質疑聲中神色悲痛,視線盯着辛銘:“我們從沒想過,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是這樣可怕的一個人。Hans交在這種人手

同類推薦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億萬寵溺:腹黑老公小萌妻

他是權勢滔天財力雄厚的帝王。她是千金公主落入鄉間的灰姑娘。“易楓珞,我腳酸。”她喊。他蹲下尊重的身子拍拍背:“我背你!”“易楓珞,打雷了我好怕怕。”她哭。他頂着被雷劈的危險開車來陪她:“有我在!”她以為他們是日久深情的愛情。她卻不知道,在很久很久之前,久到,從她出生的那一刻!他就對她一見鐘情!十八年後再次機遇,他一眼就能認得她。她處處被計算陷害,天天被欺負。他默默地幫着她,寵着她,為她保駕護航,保她周全!
/>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甜蜜婚令:首長的影後嬌妻

(超甜寵文)簡桑榆重生前看到顧沉就腿軟,慫,吓得。
重生後,見到顧沉以後,還是腿軟,他折騰的。
顧沉:什麽時候才能給我生個孩子?
簡桑榆:等我成為影後。
然後,簡桑榆成為了史上年紀最小的雙獎影後。
記者:簡影後有什麽豐胸秘籍?
簡桑榆咬牙:顧首長……吧。
記者:簡影後如此成功的秘密是什麽?
簡桑榆捂臉:還是顧首長。
簡桑榆重生前就想和顧沉離婚,結果最後兩人死都死在一塊。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腹黑竹馬欺上身:吃定小青梅

小時候,他嫌棄她又笨又醜,還取了個綽號:“醬油瓶!”
長大後,他各種欺負她,理由是:“因為本大爺喜歡你,才欺負你!”
他啥都好,就是心腸不好,從五歲就開始欺負她,罵她蠢傻,取她綽號,
收她漫畫,逼她鍛煉,揭她作弊……連早個戀,他都要橫插一腳!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誘妻成瘾:腹黑老公太纏情

未婚夫和小三的婚禮上,她被“未來婆婆”暗算,與陌生人纏綿整晚。
醒來後,她以為不會再和他有交集,卻不想一個月後居然有了身孕!
忍痛準備舍棄寶寶,那個男人卻堵在了門口,“跟我結婚,我保證無人敢欺負你們母子。”
半個月後,A市最尊貴的男人,用舉世無雙的婚禮将她迎娶進門。
開始,她覺得一切都是完美的,可後來……
“老婆,你安全期過了,今晚我們可以多運動運動了。”
“老婆,爸媽再三叮囑,讓我們多生幾個孫子、孫女陪他們。”
“老婆,我已經吩咐過你們公司領導,以後不許加班,我們可以有更多時間休息了。”
她忍無可忍,霸氣地拍給他一份協議書:“慕洛琛,我要跟你離婚!”
男人嘴角一勾,滿眼寵溺:“老婆,別淘氣,有我在,全國上下誰敢接你的離婚訴訟?”

韓娛之影帝

韓娛之影帝

一個宅男重生了,抑或是穿越了,在這個讓他迷茫的世界裏,剛剛一歲多的他就遇到了西卡,六歲就遇到了水晶小公主。
從《愛回家》這部文藝片開始,金鐘銘在韓國娛樂圈中慢慢成長,最終成為了韓國娛樂圈中獨一無二的影帝。而在這個過程中,這個迷茫的男人不僅實現了自己的價值與理想,還認清了自己的內心,與那個注定的人走在了一起。
韓娛文,單女主,女主無誤了。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勾惹上瘾,冰冷總裁夜夜哭唧唧

[甜寵+暧昧+虐渣】被未婚夫背叛的她半夜敲響了傳聞中那個最不好惹的男人的房門,于她來說只是一場報複,卻沒有想到掉入男人蓄謀已久的陷阱。
顏夏是京城圈子裏出了名的美人胚子,可惜是個人盡皆知的舔狗。
一朝背叛,讓她成了整個京城的笑話。
誰知道她轉身就抱住了大佬的大腿。
本以為一夜後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誰知大佬從此纏上了她。
某一夜,男人敲響了她的房門,冷厲的眉眼透露出幾分不虞:“怎麽?招惹了我就想跑?”而她從此以後再也逃不開男人的魔爪。
誰來告訴他,這個冷着一張臉的男人為什麽這麽難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