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六回
全場呆愣數秒,那道長才意識到藥爐被毀,哀嚎了一聲随即震怒道:“你究竟是什麽人!竟然敢來此造次!”
沈初黛沒有理會他,從袖間拔出信號彈點燃,手持一把長劍利落地跳到小世子身旁,宛如切菜一般熟練地砍掉兩個小厮,奪回了小世子。
小世子仰着圓嘟嘟的小臉,長長的睫毛乖巧地貼在眼下,毫無知覺地昏睡。
沈初黛松了一口氣,往小世子嘴中塞了顆安眠藥丸,随即将他放在身後護着。
聽着外頭傳來兵刃相撞的聲響微勾了下唇,一心只專注于院內的人手。
除了十幾個護在內院外的侍衛,便是一群那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妖道,雖一時間無法全部斬殺,但至少能護着小世子安然無恙。
沈初黛提起劍便與他們纏鬥起來,兩年未上過戰場,她的身手依舊矯健如初。解決到一半時,外頭的沈家暗衛終于殺進來,與她合力将那些侍衛斬殺。
沈初黛吩咐暗衛将那些道士和尚有一口氣的侍衛綁起來,扔進屋子裏鎖着,再分別拉出來一一審問。
然而審問出來的結果,與她方才所聽沒有半分區別。
新帝身子孱弱,恐無法長壽,登基後便暗自招尋了一派有名望的道士前來為他趕制長生丹藥。
按照他們的意思,這長生丹藥的藥方是新帝給的,這些侍衛也是小皇帝撥派的,那些孩童更是小皇帝派人去抓的。
沈初黛默默翻了個白眼。
嘁,真當荒謬。
她怎麽不知曉新帝竟有如此能耐?
便是有如此能耐,也必定會小心謹慎、隐藏身份。又怎會廣而告之,讓在場人皆知這長生丹藥是皇帝授意。
此事一旦暴露,觊觎皇位已久的派系便立刻能以“皇帝殘暴不仁”讨伐新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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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小世子是平南王唯一的嫡子,是他的眼珠子心頭肉,陸時鄞是吃飽了撐着才會如此……
沈初黛微眯着眼眸,既然不是新帝授意,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些派系所為。
她随手拿了根樹枝在地上勾勾畫畫。
穆家一力扶持新帝上位,做此事便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首先穆家人基本排除嫌疑。
大邺皇室子嗣稀薄,直系一代除了新帝已無旁人,便僅剩下新帝的親叔叔平南王與濟北王有資格登上皇位。
不對。
沈初黛凝起眉,又在地上寫了個名字,“陸語然”。
陸語然是女主陸箐然的幼弟,原書中新帝陸時鄞死後,女主便帶着幼弟回京,排除千辛萬難輔佐幼弟登基。
引薦女主兩人入京的正是淮陰侯,祝止譯的父親。
沈初黛想到那日祝止譯的種種可疑行跡,手中拿着樹枝不自覺地在“陸語然”名字上不斷塗重。
難道祝家這麽早便謀劃好了,就算新帝未死,也可用此法逼迫新帝退位讓賢。
白白賠上這般多孩童的性命,真當陰險毒辣。
正想着暗衛綁來一個身形瘦小的人按在地上,那人不是旁人,正是将小世子誘騙出府的小厮。
那小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各位大爺饒命啊,小的着真的是無辜的,是小世子纏着小的要出去玩,小的沒有辦法才帶着出來的,誰曾想一出來便被這群賊人給綁了,小的好不容易從柴房裏逃出去便遇上大爺你們,小的真的什麽壞事都沒做啊。”
沈初黛站起身,用腳尖将地上的字跡全部劃去,倒也不反駁只道:“你就算不說實話,趙側妃見事情敗露,也會将你滅口,你如此守口如瓶又何必呢。”
那小厮呆愣在原地,辯白的話也梗在喉嚨中。
沈初黛一瞧他這般反應,便知曉自己所說為真。
小世子失蹤恐與趙側妃有關還是上一世青兒告訴她的,小世子失蹤不久,這小厮便溺斃在花園裏,溺斃前青兒親眼見他進入趙側妃的院子。
沈初黛眸光如聚,“我只問你,馬車裏的人是誰?”
小厮還欲滿口胡編,沈初黛二話不說,拿起長劍便要往他脖子上劈去。
小厮被暗衛們壓得動彈不得,只能見着那着那長劍還沾着暗紅的血跡,反射着泠泠劍光就要落于身上,頓時慫了膽尖聲:“別、別、別……我說我說!”
最後一刻拿劍稍微一歪,将他的發髻劈掉了一半,小厮吓得褲子濕了一片,連驚叫聲都發不出來。
“還不快說。”
小厮忙是顫顫巍巍地将自己知道的全盤托出,他是真的不知曉馬車裏的人是誰,自己所做一切也僅僅是因為趙側妃的用重金所誘,其餘便什麽都不知曉了。
沈初黛估摸着他所言非虛,便吩咐道:“将小世子送回王府,若是平南王他們問起,便說是兄長最近一直在追查這案子,今日誤打誤撞地救回小世子。至于這裏,盡數燒去,将剩下的活口關進家中地牢。”
為首暗衛闫旭遲疑了下:“主子,若是平南王那兒問起,咱們要如何交代?”
沈初黛開口:“就說作惡的是一個得了瘟疫的富商,聽信邪方将孩童綁來煉藥治病。至于為何燒着院子,就說是防止瘟疫擴散。”
然而就在沈初黛将小世子塞進闫旭懷中的時候,小世子纖長的睫毛微顫,随之就睜開了他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白胖的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袖,嘴巴一咧就甜甜地喚了聲“姐姐!”
沈初黛眉頭猛地一跳,她與兄長沈桦安是同胞,兩人長相相似,為了行事方便她一向以兄長的名頭。
她忙是道:“小世子您認錯人了,我是忠國公府的沈桦安。”
小世子眼珠滴溜溜地轉了一圈,倔強地抿了抿小嘴,“姐姐、姐姐、漂亮姐姐。”
“叫我哥哥!”
小世子還想争辯道:“可我覺得……”
沈初黛将小世子塞進闫旭懷中,霸道總裁上身:“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救你的是沈桦安。”
眼見着小世子鼓了鼓臉頰就要生氣,她沖闫旭使了個眼神,闫旭忙是将小世子抱上馬車。
沈初黛看着漸漸離去的馬車,又吩咐道:“叫幾個人頓蹲守在濟北王府與淮陰侯府門口,再将這院子被大火燒了的消息放出去,看看他們有何異動。”
——
紫禁城
正值寒冬的夜晚冷得出奇,卞繡嬷嬷手持着食盒穿過長長的甬道,直至養心殿門外。
寒風冷冽,養心殿門口守夜的兩個太監正哆嗦着,見着是穆太後身邊的嬷嬷前來,一個進宮傳話。
一個忙是打起了精神賠笑着:“太後娘娘對皇上真當是慈母仁心,關懷備至!自從皇上從行宮回來,這每日一碗的補藥便是每日從慈寧宮送來,只是辛苦了嬷嬷您大冷天的還要來這一番,下次您要是有活就知會小的一聲,小的去慈寧宮給您端來,哪裏需要您親自跑一趟?”
卞繡嬷嬷笑了下,搖搖頭:“這碗藥代表着太後娘娘對皇上的慈母之心,我自是要替太後娘娘辦妥了此事,才不負太後娘娘對皇上的心意。”
那小太監沒能成功獻殷勤,只能連聲道:“嬷嬷說的是,是小的未想周到了。”
這時進去傳話的太監也走了出來,恭恭敬敬地道:“嬷嬷,皇上傳您進去。”
卞繡嬷嬷擡腳踏入養心殿,不過是剛開了個門,裏頭熱氣便蒸騰地湧上來,凍僵的臉一瞬間也恢複了溫暖,只是走進來又覺得有些太熱了。
養心殿裏頭擺了六七個地龍,分別是不同的樣式,從裏頭吞吐着熱氣出來。
便是這樣取暖還不夠,正坐在紫檀木岸桌前的小皇帝陸時鄞身裹着狐裘大氅,那圍了一圈狐貍毛的衣領襯得他蒼白的臉頰白淨無暇,只是那精致的眉宇間卻是病氣怏怏的。
他懷中抱了個金葫蘆掐絲琺琅手爐,見着卞繡嬷嬷進來,他本想彎起唇角笑一下,卻是剛扯了下細碎的咳嗽聲便從喉嚨中洩露出來。
卞繡嬷嬷曲着腿行了個禮,“奴婢參見皇上,給皇上請安。”
她心頭卻是一聲嘆息,皇帝這般病弱,也不知曉還能撐幾時。
連聲咳嗽完後,陸時鄞蒼□□致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容,“嬷嬷請起,是母後又給朕送湯藥來了嗎?這般冷的天真當是勞煩嬷嬷你了。”
卞繡嬷嬷忙是連聲道:“不敢當不敢當,皇上折煞老奴了。”
她從食盒裏拿出青瓷藥碗,端端正正地擺在桌案上溫聲道:“皇上趁熱喝吧。”
陸時鄞點點頭,伸出手捧起碗。
卞繡嬷嬷餘光悄悄地看着陸時鄞,他将碗邊靠在唇上眼見着要喝下去,下一秒卻是又移開了,“有些涼了。”
卞繡嬷嬷忙是請罪:“這藥剛從爐上拿下來,奴婢便端來了,路上緊趕慢趕地卻還是讓藥涼了,奴婢做事不當還請皇上降罪。”
陸時鄞将藥碗放下,吩咐一旁的太監道:“将藥拿去熱下吧。”
他轉過頭看着卞繡嬷嬷,溫聲說道:“怎麽會是嬷嬷的錯?外頭天寒地凍,藥送來自然是涼了。往後不如讓母後直接将藥方給了太監,讓人在養心殿的小廚房熬便是了。”
卞繡嬷嬷回道:“皇上身體孱弱,已是讓太後娘娘揪心不已,常念叨着自己為人母親竟是未能好好照顧好皇上,若是這煎藥之事都無法讓她親自來的話,恐怕太後娘娘要傷心得連覺都睡不着了,還請皇上體恤娘娘的慈母仁心。”
陸時鄞心中冷笑,若是心中無鬼,又怎麽會不敢将藥方交出來。
卞繡嬷嬷低着頭,卻是沒有瞧見陸時鄞眼中閃過一絲狠戾冷光,不過那也只是一瞬他很快便恢複如常:“既是母後堅持,那朕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咳嗽了兩聲,清了下嗓子,“待藥來了朕便喝下,絕不負母後的心意,嬷嬷可以暫且回去了。”
卞繡嬷嬷想留下來看着陸時鄞喝完再走,可卻是沒有什麽理由留下,再者這養心殿熱得跟火爐一般,短短幾句話的時間她的背後已經被汗氤濕了一片。
陸時鄞瞧着卞繡嬷嬷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溫和的笑意頓時全無,他站起身來随意将身上狐裘扔至一邊,又讓梁缙熄滅了大半的地龍。
陸時鄞繞至屏風後頭,太監趙西忙是跟了上去伺候換衣服。
隔着一個雙龍戲珠屏風,梁缙輕聲彙報着各方收集的消息,待講到沈初黛時陸時鄞正好換好衣服從屏風後出來。
陸時鄞微捋了下袖口,冷厲的眸光中是深不可測,“你說她讓人将那院子給燒了?”
聽見梁缙回了一聲“是”,陸時鄞的眸微微閃着光彩:“果然聰慧果敢。”
“不過……”梁缙有些尴尬,“沈小姐派人在淮陰侯府門口蹲守,似乎是懷疑上了您,往後您的出行恐怕要更加謹慎了。”
陸時鄞俊臉微僵,半晌過後恨恨地道:“朕收回方才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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