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三十八回
沈初黛微擰了細眉瞧他,之前在“珍異閣”時,她便好奇穆冠儒為何對自己這串佛珠如此看重,就特意派人查了他的過往。
得到的結論便是如衆多書中的男主一般,穆冠儒從小聰慧過人,七歲入太學嶄露頭角,十二歲成太子伴讀,二十歲前往邊境寧城歷練,也得到了很高的贊許,人生可以說的上是一帆風順。
在佛串丢失以前,他們從無交集甚至未見過面。說明是後來撿到佛串的人給穆冠儒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按照小說慣例,她猜那人應該就是女主陸箐然。
沈初黛想過或許是因為這一世,陸箐然被她提前派人接走,她剛重生回來的時候撿那些紙的時候又不小心将佛串讓穆冠儒瞧見了,故而他才會纏上自己不依不饒。
她并不想卷入男女主的愛恨糾葛裏,更不想被一個變态糾纏。
傻子才會真把佛串給他瞧呢!
沈初黛輕輕拉開袖子,将纖細皓腕上的那串穆太後所贈的香珠串拿下來,放在手心裏給他瞧:“喏,就是這串。王爺若是覺得不夠,我可以借王爺回去觀賞幾日。如今我把佛串給王爺瞧了,王爺也該兌換諾言放我妹妹回去吧?”
穆冠儒将眸光淡淡落在她白嫩手心上那串香珠串,片刻之後一聲嗤笑從薄唇中洩露:“沈初黛,你把我當傻子耍不成?”
他頓了頓道:“這香珠串裏的香料不少出自南海以南的別國,珍貴異常,非皇室不可得。更何況……”
穆冠儒擡眼對上她的清眸,提點道:“這串是我上供給穆太後的。”
沈初黛:……
法克,大意了。
“看來沈小姐對自家妹妹并不是很在意,既然如此……”
穆冠儒淡聲道:“來人,将沈三小姐的腿打斷。”
“等等!”沈初黛急聲道。
穆冠儒心狠手辣,向來都是說到做到,若是只有她一個人在這裏,大可以立刻挾持了他就跑,可沈初菱在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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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反正穆冠儒想找的人又不是她,給他看便是。
沈初黛将腰間錦囊的細繩拉開,從中取出那串紫檀佛串遞交出去:“我給你看便是。”
穆冠儒修長指尖勾起那串佛串,随即背負了一只手,邁開腿走到直棂窗前。
下午時分的日光極為柔和,從直棂窗中的縫隙一絲一絲洩露進來。
穆冠儒将佛串拿到日光下,終于瞧見了他這麽多年日思夜想的一幕。
透過那層薄薄的紫檀木,他看清裏頭镂空着刻得十八金羅漢,極是美輪美奂。
一瞬間他似乎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日,如潮暖意湧動在心間,全身上下全都浸透在陽光下,那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刻。
沈初黛看着穆冠儒颀長的背影,非常想就這麽沖動地,從靴子裏拔出匕首就給他來一刀。
片刻之後還是理智占了上風,她站在原地沒有動,瞧着穆冠儒轉過來,透着薄涼的冷淡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臉龐,似乎帶着淡淡暖意。
沈初黛毫不留情開口:“這佛串不是我的。”
“我派人查過了,這佛串是你母親留給你的遺物。”
沈初黛不放棄掙紮:“只能說曾經是我的,兩年多我回京路上這佛串丢過一次,‘珍異閣’那日我才從當鋪那兒贖了回來。”
穆冠儒卻只淡淡“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他并不在意這佛串曾經丢失過,只要證明七年前這佛串是屬于她的便好。
沈初黛不知道內情,也不知曉面前的穆冠儒根本不是“穆冠儒”,而是穆家那個被當成棄子的“穆冠臣”,便更不可能将七年前那個被人抛棄荒野、生病臉腫得跟豬一樣的流浪漢與他聯系起來。
她一心以為是陸箐然這兩年同穆冠儒有了什麽交集,她解釋道:“我真沒騙你,這兩年裏佛串真的不在我手上。”
穆冠儒恍若未聞,輕輕一笑:“黛兒,我放了你妹妹,同我回家吧。”
沈初黛懶得解釋了,只想揍人。
她沉默了會兒,方才開口:“若我不從呢?”
穆冠儒神情絲毫未變化,反而用一種極近溫柔的語氣說着極為冷酷的話:“那你恐怕就永遠瞧不見你妹妹同你祖母了。”
他此話不是想殺她,而是想殺她的妹妹與祖母。
沈初黛知曉他會來真的,只能松了口:“好,我同你回家。”
離開前她要求留一封信,祖母年紀大了受不得驚吓,她突然消失必定要找個解釋。
穆冠儒怕她在信中做什麽手腳,拒絕道:“你口述,我替你寫。”
“祖母瞧見不是我的筆跡,會起疑的。”
穆冠儒退讓了一步:“那你寫在紙上,我模仿你的字跡抄錄一份送去便是。”
沈初黛神情古怪地看了眼他:“你恐怕模仿不來。”
對模仿字跡一事,穆冠儒極為胸有成竹,淡淡道:“不必擔心。”
兄長少年成名便是靠着驚才絕豔的好書法與仿效大家的功力,他為了成功成為“穆冠儒”,在書法上下了不少功夫。
這七年他沒有學到十成,也學了七、八成。
但是等到沈初黛将信寫好的時候,穆冠儒冷峻的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絲松動。
他擡了下眼皮,狐疑道:“沈小姐将字寫這麽醜,不會想故意露出端倪,讓你祖母起疑好派人趕來救你吧?若是打這個主意的話,我勸沈小姐最好還是省了這心吧。”
沈初黛:……
法克,這個碧池侮辱她的書法藝術。
她咬牙切齒起來:“若是我想讓祖母起疑,不留信豈不是更好?”
穆冠儒眉角抽了下,揚了下手中的信紙仍有些不可置信:“你平日寫字就是這般?”
“我平日不寫字!”
最終穆冠儒還是将沈初黛的原稿送了過去,畢竟模仿這麽醜的字,他覺得是對他這七年來努力練習書法的侮辱。
坐在回京馬車上,沈初黛恨不得離他越遠越好,奈何這馬車就是這麽小。
她撩起了帷裳往外頭瞧了眼,外頭血統最為尊貴、品相最好的那匹馬反而無人騎,像是穆冠儒的坐騎。
想來穆冠儒前來靜安寺時是騎馬而來,而這馬車是特地為她準備地,如今回程他不肯出去騎馬,反而“屈尊降貴”同她一馬車,想來同她猜的沒錯,穆冠儒對這佛串的“二主人”真的帶有別樣的情感。
但這表達情感的行為也太畸形了吧?
從沈初黛派人探得的消息來看,穆冠儒年少的時候雖是倨傲無比、目中無人,但到底也沒這麽變态。
所以在寧城歷練的那兩年,穆冠儒到底經歷了什麽,難道說被別人囚禁paly了不成,所以現在也照葫蘆畫瓢地想囚禁她?
沈初黛如玉蔥般纖細的指尖一松,帷裳落了下來。
她瞥了眼穆冠儒,見他正在翻閱公文,她微咳一聲打算打破寧靜,開口試探。
只是還未來得及開口,便瞧見穆冠儒突地丢下了公文,彎起手腕斟了杯溫水遞了過來,溫柔地道:“怎麽好端端地咳嗽,莫不是感冒了?”
他伸手想探她的脈,卻是被她靈巧躲過。
沈初黛注意到穆冠儒自從确定了佛串後,待她越加的溫柔,她便越覺得古怪,眸光落在他修長指尖的茶盞上。
她想了想将茶盞接了過來,下一瞬沒有絲毫猶豫将裏頭的溫熱茶水潑了穆冠儒一臉。
穆冠儒到底是文臣,也沒想過她竟會如此大膽,一時間沒躲閃及時,只得閉着眼被那茶水潑得滿臉,清晰地感覺到茶水順着發絲滑落臉頰,滴落在玄衣上。
突地聽見了一聲輕笑,他睜眼瞧見沈初黛如菡萏嬌嫩的唇微彎了下,下一瞬又恢複如常。
穆冠儒聲音沒有絲毫波瀾:“開心嗎?”
沈初黛将其當成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挑釁地勾了下唇:“開心得不得了。”
下一瞬卻是瞧見他英俊冷冽的臉龐微露出了一絲笑意,話語溫柔到極致:“開心就好。”
他又回歸正題:“嗓子還癢嗎?回去給你找個大夫瞧瞧。”
沈初黛:……
啊啊啊喂,妖妖靈嗎,這裏有個變态瘋了怎麽辦。
她拒絕地幹脆:“我沒事,我很好,不必。”
“還是大夫瞧瞧,我放心。”
穆冠儒修長指尖從袖口中拿出一張藏青帕子,姿态優雅地将臉上茶水輕輕擦幹淨,方才又拿去丢在一旁的公文看了起來。
沈初黛終究忍不住開口問道:“為什麽平白無故如此?”
穆冠儒在成為穆冠儒那天開始,便知曉這個決定的兇險,他曾經為“穆冠臣”的事任何人都不能知曉,為了确保這一點,他不惜殺了許多人,其中之一便是他的親生父親。
縱使他永遠都不會對沈初黛動手,可這并不意味着他要将他慘痛的過往揭給她看。
穆冠儒淡聲道:“這并不重要,你不必知曉。”
他眸光重新落于公文上,卻又是聽聞她開口:“你喜歡我,你愛我?”
他沒被人愛過,也從未愛過人,甚至連愛是什麽滋味都不懂得,他并不覺得這有什麽。
不過既是她提起,穆冠儒想着長達七年的魂牽夢繞和她在身旁的心安,心頭不由微動。
難道這就是愛的滋味?
穆冠儒淡色瞳孔中倒映着那嬌美明媚的臉龐,第一次嘗試說那個字眼:“對,我愛你。”
“不,你不愛我。”
沈初黛否定道:“這根本不是愛,是偏執、是占有、是自私、是貪婪。”
穆冠儒卻是不以為意:“有什麽區別嗎?”
“愛是尊重,若是達不到這前提,一切的‘我愛你’皆都是空口白牙,紙上談兵罷了。”
沈初黛瞧出他腦子有坑的本質,開始循循善誘道:“你若愛我,就應該尊重我的決定,而不是自私地把我綁進府裏。”
“我沒有綁着你。”穆冠儒糾正道,“我是在邀請你。”
沈初黛不免有些喪氣,小聲地罵道:“情感缺失的變态!”
她雖說的小聲,穆冠儒卻是聽到了。
他用溫柔到極致的語氣懇求道:“黛兒,那就拜托你醫好我。”
“我真的很想治好你,但我是家庭醫生。”
穆冠儒一愣,微揚了下眉:“這是何意?”
這都聽不懂。
在罵你孤兒啊,蠢貨。
沈初黛扭過腦袋不再試圖與他交流,交流來交流去都是浪費唇舌,還不如待他放松警惕後偷偷溜走才是。
——
馬車一路上行駛地極是穩當,城門口的士兵瞧見是攝政王府的人,竟是連車內都未查過便放入了城裏。
很快便到了攝政王府。
穆冠儒想來是計劃良久、胸有成竹,一早便将一間院子收拾地華貴舒适,一進入屋中熱騰騰的飯菜便擺在了梨花木圓桌上。
竟是她平日最喜歡的那幾道,南乳松鼠魚,清炖蟹粉獅子頭,白扒通天翅、孔府一品鍋,蝦爆鳝背、油焖春筍
沈初黛剛好餓了,拿起筷子便開動。
晚上還有大事要幹,她跟誰過不去都不能和自己的胃子過不去。
穆冠儒本也想坐在一旁同她一起吃,卻是聽她淡聲道:“你若是動筷子,我便不吃了。”
就真得将修長指尖的筷子又放了回去,靜靜地瞧着她。
彼時夕陽西下,遲重的日光撒了一小院,沈初黛半邊臉頰浸透在陽光裏,白皙的肌膚幾乎透明,菡萏的唇染上了光澤顯得尤為動人。
穆冠儒坐在椅子上,分明先前如此憎惡她,恨到想要将她挫骨揚灰,可一切的憤怒在知曉她便是當年那個小姑娘之時,早已煙消雲散。
無論她做什麽、說什麽,他都生氣不起來。
從未有過的心安浮上了心頭,便是什麽都不做都覺得很幸福,只要她在身邊便好。
沈初黛吃得慢條斯理,用了半個時辰的晚膳方才停下了筷子,如玉蔥般纖細的指尖勾起一旁的帕子輕輕擦拭着嘴角。
她随意地将帕子放在一旁,擡眼瞧穆冠儒開口道:“所以說你的目的,就是想把我鎖在這院子裏,永遠不讓我出去嗎?”
穆冠儒薄唇微勾,柔聲說道:“你就在這等着就好,等我把這世間一切好的都捧到你面前。”
沈初黛“呵呵”一笑,不以為意地道:“我是大邺的皇後,已經是大邺最尊貴的女人,我也已經擁有了世界一切好的東西。我已經有了的東西,你要如何給我?”
穆冠儒一怔,遲緩地意識到自己方才那句話,就像是某種設定、深入骨髓的習慣,不由自主地讓他脫口而出。
在說此話前他甚至都未思考過,這句話究竟适不适用于沈初黛,潛意識裏只是覺得他該說罷了。
該說的話好像還有一句。
穆冠儒不由自主地用一種溫柔到骨子裏的語調開口說道:“我待你這般好,你若是逃了,必定是那群狗奴才不盡心,黛兒,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派人找到你,将那群狗奴才地腦袋割下來送予你。”
話語剛落便瞧見沈初黛嫌棄地瞥了自己一眼,毫不留情地怼道:“少道德綁架,反正是你的人,你愛殺就殺,跟我半點關系都沒有。”
哦還是有點關系的,穆冠儒自己殺了那群守衛的話,日後她帶着沈家軍上門讨伐的時候就能少打數十個人,想想真是美滋滋。
要不讓穆冠儒多抓自己幾回,這樣下去,都不用她動手,攝政王府的府兵都要被他自己消滅光了。
哇靠,這世間怎麽會有這麽美妙的事存在呢。
沈初黛忙是改口道:“穆冠儒,雖說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但認識你這麽久我總算聽到你說這麽一句人話。我覺得你這個主意不錯,我采納了!就這麽實行吧。”
“答應我,千萬不要食言。”
穆冠儒:……
她的回答竟是沒有一句符合他的預期。
穆冠儒重新陷入恍惚情緒中,為什麽自己會好端端想講這些,為什麽會有一種不該存在的預期。
一切都那麽得似曾相識,似乎曾經發生過或是未來會發生,可他想不起,完全……想不起來。
沉默被她輕敲了下桌面打破。
穆冠儒瞧見她菡萏色的唇微彎,清脆地開口:“哦對了,我想到了。”
“什麽?”
沈初黛開口:“我方才說的不對,我不是大邺最尊貴的女人。大邺還有一個女人比我尊貴,就是你姑姑穆太後。我很不開心,你去把她幹掉吧。”
穆冠儒答應地幹脆:“好。”
這次換成沈初黛一怔:“好?她可是你的親姑姑,是你的親人。”
親姑姑,親人嗎?
穆冠儒微眯了眼回憶着自己被囚禁在地牢的時光,當寒冷、饑餓、黑暗将瘦小的他吞噬的時候,他最親愛的親人們在做什麽。
哦,他想起來了。
他們歡聚一堂,在飲酒作樂、在醉生夢死。
真是他的親人呢。
穆冠儒輕輕一笑:“那又如何?”
沈初黛站起身微擰着秀眉,少見的冷凝模樣:“這世間就沒有什麽人是你想守護,拼了性命也要他活着的人嗎?”
穆冠儒淡色的瞳仁被她的身影占得滿滿,他神色無盡溫柔:“有啊,就是你。”
“可惜了,我并不需要你的守護。”
沈初黛笑容燦爛而冰冷:“穆冠儒,你真可悲。”
“我累了,要去歇下了。”
撂下一句話沈初黛便轉身回屋,留下他一個人與這滿院的日光。
穆冠儒坐在那良久,直到日光一寸一寸地從天上剝離,黑夜如同深色的絲綢覆蓋上來。
他才站起身離開。
可悲。
這個詞早已像雪和水相融一般,與他的人生融為了一起。
他的存在就是個可悲的事實。
所以在沈初黛吐出這詞的時候,他應該麻木、沒有任何感覺的。
可他為什麽會覺得可悲呢。
——
就算被囚禁也不影響沈初黛的吃好睡好,她吃的心滿意足然後躺上了足夠柔軟的床榻,沒多久便陷入了夢鄉,再次醒來天邊已經大暗。
沈初黛擡起頭瞅了眼外頭,夜色宛若濃得化不開的墨,這般的晚上寧靜地甚至連月亮都不敢來打擾,僅剩幾顆星星點綴在天邊。
她滿意的收回了目光,月黑風高正适合她行事。
沈初黛悄聲從床上起身,瞧瞧透過門窗的縫隙往外探查了一番。
想是穆冠儒事先做好了調查,知曉了她會武之事,這外頭的守衛是左三層、右三層,防她防得是密不透風。
可他卻是不知曉……
沈初黛如玉蔥般纖細的指尖摸上錦囊裏的那枚刻有“穆”字的玉牌,得意地彎了下眼眸。
這世上除了攝政王府的人,對這兒最清楚不過的可就是她了。
她可是親自來抄過家地!什麽財産金銀寶貝放置在哪,她最知曉不過了!!
沈初黛一想到那些錢財,眼眸突然亮起,心頭的小鹿開始亂撞起來了。
她含羞地捂住臉想,果然還是別人的錢財最讓人心動垂涎。
呵,穆冠儒。
爸爸不給你上一課,你就不知道什麽叫“引狼入室”!
說幹就幹。
沈初黛從靴子裏掏出匕首,将身上累贅的衣裙簡單地裁剪到最适宜打架的模樣,想了想又從錦囊裏掏出了一枚磨刀石。
她笑眯眯地看着指尖的磨刀石,她的寶貝好久沒有派上大用場了!
所以當陸時鄞頂着“祝止譯”人皮面具,避開重重阻礙與看守翻進沈初黛屋子裏時,看到的就是如下的詭異畫面。
沈初黛身上的衣裙被裁剪的亂七八糟,蹲在地上拿着一把噌亮的匕首,非常虔誠地在磨刀。
陸時鄞:……
他端莊賢淑、溫婉無比的皇後是受了什麽刺激嗎。
就這麽一耽誤他沒來得及自報家門。
身後突然冒了一個人,沈初黛立刻敏銳地察覺了,她不慌不忙地将磨刀石塞進腰間的錦囊。
随即猛地轉身,毫不猶豫地攥着匕首就朝對方面門襲去。
一片黑暗中對方的躲避卻是極為敏捷,沈初黛心頭一咯噔,意識到自己是遇上高手了。
自己已經被穆冠儒囚禁,此人必定不是穆冠儒派的,能無聲無息偷偷潛入攝政王府還不被人察覺,要麽說此人輕功了得,要麽便是穆家旁人所派。
是來殺她的。
特麽的,跟他打架浪費她搶劫的精力,劃不來劃不來!
不過是電光石火的一瞬,沈初黛不假思索地尖叫道:“救命啊!”
話音剛落唇便被一張寬大溫暖的手掌捂住,男人灼熱的氣息吹拂在耳旁:“不要叫,是我。”
沈初黛一瞬間反應過來對方是祝止譯,忙是止住了聲,可已經來不及,外頭衆多的腳步聲夾雜着詢問傳來。
“沈小姐你沒事吧?”
話畢他們便不管不顧地撞開了門,門一打開一個青瓷瓶便迎面砸來,伴随着女子的斥責聲:“滾出去!”
站在最前面的守衛忙是閃躲,後頭的守衛因為視野受阻,未能躲閃及時,生生地挨了這一下,頓時腦袋上沁出了血跡随即暈了過去。
接下來便是玉枕、茶盞、枕頭一起扔了出去:“滾!”
穆冠儒給沈初黛準備的屋子就在他的書房後面,聽到那聲救命聲他便立刻趕了過來,瞧見地卻是一群守衛堵在門口不敢進去,不停有東西被扔擲出來。
他着急看沈初黛的狀況,便顧不得這些,徑直便走了過去,當頭便被一只杯盞砸在額角,鮮血汩汩地流了出來,順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下去。
穆冠儒卻是絲毫不在意,着急地進了屋內,瞧見沈初黛全身擁着被麓坐在床榻上,雖是瞧不清她的臉,但似乎安然無恙的模樣這才松了口氣。
剛想上前細瞧眼她有沒有恙,又被她冷聲叫停:“穆冠儒,不許過來!”
穆冠儒立刻頓住腳步停在了原地,淡色的瞳仁裏滿是擔心,一向冷峻平靜的聲線也不穩了:“黛兒,你沒事吧?”
沈初黛神色冷淡,言語冰冷:“我不過是做了個噩夢而已,而你的兵大晚上卻要直愣愣地闖進我的閨房,壞我清譽。你說我有沒有事?”
穆冠儒繃緊的心弦這才放松下來,柔聲道:“你無礙便好,讓我瞧眼你好不好?”
沈初黛回答地卻是很果決:“只要你和你的人滾出去,我最是無礙不過。”
“好。”
穆冠儒深深地凝視了她一眼,随即轉過身便帶着人出去了。
一出去,穆冠儒滿是溫柔的俊臉便又恢複冷峻,冷聲吩咐道:“好好守着沈小姐,若是出了什麽事提頭來見。”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再調來三十個人守住院子。”
随着門吱丫一聲,穆冠儒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沈初黛這才掀了被麓朝祝止譯看去,他的輪廓隐于黑暗之中,那雙眸子深沉地如墨漬暈染,卻又清亮地如北方星辰。
她當即便認出面前的“祝止譯”便是她認識的那個祝止譯。
她微擰起秀眉,原本以為她在攝政王府之事沒有任何人知曉,故而祝止譯從背後出現的時候,她沒有片刻猶豫堅定地認為對方是來取她性命之人。
祝止譯究竟為何知曉她在這兒,穆冠儒保密工作做得極好,全程她甚至未下過馬車直接送進了這院子裏。
莫非從靜安寺那時便知曉了。
他一直派人偷偷跟着她嗎?
從上一世重生回來後每日都過得極是繁忙,沈初黛甚至忙得忘記去想為何上一世會出現另一個“祝止譯”,正好他自己送上了門。
她輕悠悠喚道“祝止譯?”
陸時鄞眸光落在她明媚絕豔的臉龐上,原本緊繃的心弦松了下來,他眸光柔和輕聲應了聲“恩”。
卻是不想下一秒沈初黛神色冷凝,如玉蔥般纖細的指尖快如閃電,往他的臉頰邊探去。
“祝止譯,你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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