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1)
幾輛大黑車停路邊,後臺經理對大家一一握手話別。龍震還握着我的手,像個孩子一樣任信的,不聽話的,自顧自的。
我拍拍他的手臂跟他話別:“記得給我打電話啊。”之前我已經給了他我的電話,也記了他的手機。失而複得的老朋友,我們隔着天與地的距離又聯系上了。
“哎,他是你男朋友?”戰哥看着遠去的車燈問我。
我覺得,從頭到尾我倆就沒确定過戀愛關系,要說是我前男朋友也不适合。猶豫了一下,我說:“不是。”
來接戰哥和董事長的是輛黑色雷克薩斯。董事長明顯很有興趣,車上也問了些我和龍震的八卦。大叔,瞧不出來啊,您是資深的八卦群衆啊。
我又翻了個身,還是睡不着。今天晚上像做夢一樣,今晚他沒有叫我的名字,我也沒叫他的名字。我們就相視一笑,代替所有的語言。
他已經成了音樂家。那天晚上,我還不知道,這個曾經同桌的他,正沿着自己的方式,圍繞在我身邊。将我未來的生活裹得密不透風。
第二天是周末,我睡了自然醒。一看時間,都快中午了,宿舍裏家電齊全,我看着窗外的陽光,準備去超市采購點糧食。難得的空閑,準備自己做點吃食。
超市裏熱鬧,到處是促銷打折的。某飲料買二贈一,某衛生巾買三贈一,我一邊咨詢一邊選着。小妹妹很熱情的介紹。姐姐,你多買幾包吧,現在便宜。放着慢慢用呗,你要買上七十塊錢,我們還送一只首飾盒子。
我瞧着那只首飾盒,覺得挺漂亮,心裏計算着該買多少。突然我心裏咯噔一聲響。對不起啊,不要了,我不買了。我狼狽的放下,忙着推開購物車。
為什麽我親戚一次也沒來過?有多久了?兩個月了吧?想着想着心裏好一陣揪扯。我不會懷孕了吧?旅途勞累,心情不好,工作太辛苦,體重下降太快,有很多原因讓內分泌不調。
還是很難相信自己肚子裏會長出一個人來。一個活生生的人,有鼻子眼睛,有手有腳,有心跳,有長長一根臍帶連着他和我。啊……光想一想就渾身發冷。
我們一直很小心的,他很在意這件事。他說流産對女性的身體是很嚴重的打擊。還說起他大學同學,因為一次意外流産,被醫生告之以後再也不能做母親了。偶爾也有擦槍走火的時候,我都會服事後避孕藥的,上次沒有服藥是因為安全期。
一想起他,胸口一陣絞痛。我一直試圖不去想他,在這個時候想起來,心中五味雜陳。
兩個小孩在踢球,一只球飛來,正好撞上一個老太太。老大爺一把抓住小孩子教訓:“你媽媽沒教過你要講公德啊?把你家長找過來。”說畢老大爺對老太太說:“趕緊去醫院吧,回頭再找這個小赤佬的家長算醫藥費。”
街邊有個大波浪卷發姑娘,一口軟軟甜甜的聲音裏透出不服的架勢:“你講話不算數。你說了喜歡我的,昨天我等你到十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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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哪頭不知道說了什麽。波浪卷姑娘的語氣相當無奈,她說:“那麽阿拉姐姐怎麽辦?你說怎麽辦?這件事你來負責啊?”
四周環境嘈雜,波浪卷姑娘像關在自己的世界裏,她聽了一會,愣了愣,挂上電話。
“請問,你能幫我打個電話嗎?”我在‘一鍋亂粥’之中問她,她看到我還吓了一跳。
“那個電話我實在不方便打過去。求求你,幫我問問他還好嗎?只問一句就行,幫幫我行嗎?”
我翻出新買的電話,電話卡是我到HK上班後才買的。裏面還有三十多元話費,第一個號碼就是那串熟悉的電話,姓名欄只有兩個字‘老公’。
我拿着電話給她看:“我拔過去,你能幫我問問他嗎?就問他現在好不好,就只問一句行嗎?”
大波浪卷發姑娘看着‘老公’兩個字,又看看我。終于,她點頭同意幫忙。
我找出筆來,在手心上寫下他的名字,把電話拔出去。我看着姑娘拿過電話,心都提到喉嚨了。
電話響了幾聲,應該是接通了,波浪卷姑娘朝電話裏問:“請問你是不是徐明铮?”
不知道是誰接的電話,是他嗎?是他嗎?
“阿姨,我是他同學,好久沒跟他聯系了。”她在叫阿姨,是宋婉接的電話?波浪卷姑娘說着一口甜甜的滬市口音,宋婉會猜到是我嗎?會嗎?
她說話時看了看我:“好的,請代我向他問好。”
前後就這幾句話,波浪卷姑娘挂了電話遞給我說:“是個阿姨接的,估計是他的媽媽,她說你要找的人不在。”
我捂着鼻子,努力不哭出來,接過電話向她道了謝。我的眼裏一片模糊,悲痛壓得我蹲在地上哭着。波浪卷姑娘深深看了我一眼,無奈的搖頭走了。
那年是我在京城過的第二個夏天。除了去年徐明铮陪了我一夏天外,後邊兩年他都很忙,整個暑假的看不見人影。他能算準什麽時候爸媽回來。總能在這之前趕到家,爸媽一飛走,他又繼續出去玩,整日整夜的不回家。這個家就冷清了,就我一人。當然,我倆相處的原則,我從不問他去哪玩,什麽回來,他也從不問我假怎麽玩的,不過我都喜歡宅在家裏。
開學我就念初三,徐明铮念高三,即将迎來高考。
初二是青春期爆發年。我比同齡孩子懂事,年齡上比同班同學小一兩歲,于是我的青春期在初三集中爆發。
初三這一年啊,我經歷了什麽啊?打群架,被人打,寫情書,告白,甩人,被人甩。唉,回想起來這段青蔥歲月,只覺得很丢臉。
強子跟我和尤麗基本組成鐵三角關系,常說一些好玩的事。尤麗把強子當鐵哥們,我也不矯情,也把強子當哥們使喚。最大的原因是那天海邊的晚上,強子說我不做他的女朋友也行,就沖這句話,跟強子做哥們我心裏就沒什麽顧忌了。
開學第二周,在尤麗的號召下,我參加了一次打群架事件。
“宋小珂,你也去?你行嗎?”強子輕蔑的眼光打量我。
“我怎麽就不行了?打群架是吧,小學就打過,我還是那領頭的呢。”
“喲喲,小瞧你啦,說說,你怎麽領頭的。”喬遠強這類的男生是體育優質生,打架是強項。瞧他那模樣,多瞧不起女生打架似的。
“四年級的時候,有個六年級的男生欺付我家春春。我叫上班裏六七個同學,放學去堵他。也不是真打,就是拼的氣勢,我們雖然小,可人多,那個男生當場就吓哭了。”我得瑟着。
“然後呢,打了嗎?”喬遠強繼續問。
“就做做樣子,表演,表演懂不懂?吓唬吓唬就行了。”我繼續得瑟着:“吓得那倆男生當衆給我們春春道歉來着。”其實我知道,那時候誰不怕我,全是因為外公是校長,外婆是教訓主任的原因。這層關系可不能說。
喬遠強:“你那是假把式。”
尤麗一拍桌子:“你倆有完沒完呀,到底去不去幫我家左左呀?!左左哥們的事,就是我的事。”強子呵呵一笑:“這不正幫你找幫手嗎。”
我豪氣的拍了拍尤麗:“幫啊,你的事就是咱們的事。”
于是,我們仨人和尤麗的另外兩個朋友,組成了五人臨時小團體。目标是放學後去打架。
事件的起因是高中部一位很出風頭的帥哥,這帥哥的女朋友被某個混社會男人給欺付了。那帥哥肯定是要幫着出頭的。左左正好是這位帥哥的鐵哥們,于是一聲招呼,準備集齊一幫人去給那邊的男人點教訓,作案地點是在***酒吧。
尤麗是左左的女朋友,理應幫着左左找人手。像我們這些初三的學生,都是半大的孩子,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主。一聽有架打,叛逆因子就在躍躍欲試,就盼着嘴角沾點血腥。我是肯定是要去的,當人肉背景也是願意的。
尤麗知道的信息有限,連左左的哥們和那被欺付的姑娘叫什麽名字都不知道。但咱們尤麗姐就沖男朋友的面子,也死撐到底。
下課後大家都沒騎自行車,全部以最快的速度坐出租車回家換衣裳。不能穿校服去,一但被學校發現,那全校要通報批評的。換衣服的标準也有要求,女生要穿露的,還要越露越好,這樣更像小太妹,這些都照着香港黑幫電影裏學的,男生就随意。
我和強子最先趕到,我倆躲在酒吧角落。随意點了杯飲料低頭裝樣子,實際在等尤麗的召喚。
“宋小珂,待會你看熱鬧就行了啊,別沖動。”喬遠強邊喝飲料邊語重心長的裝深沉。
“強子,你打過架嗎?”我很激動,得找點話說。
“打啊,是男人誰沒打過架。”他一副高手的模樣,我做了個要吐出來的樣子:“也為女朋友打架?你們男孩子是不覺得為女朋友打架特別帶勁啊,還能出風頭。”
強子把飲料放在桌上,他的手指扒拉一下頭發:“錯,不是男孩子,是男人。”再以極其自戀的語氣說:“值得我去打架的姑娘還沒出現呢。”說完又故作情聖的給我一個飛吻:“不過,如果為你打架,我倒挺樂意。”
我爆汗,自從我和尤麗把強子當哥們,這人說話從來都這樣。
尤麗和另外兩個女生到了,天氣還沒完全轉涼,氣溫卻下降了許多。我們四個女生都穿是三伏天的打扮,還有兩個穿着吊帶小背心超短裙。
我的嘴唇抹着咱老娘那裏找來的口紅,上身一件小短,一條牛仔短裙。腿上套着在老娘的那裏翻來的黑色長絲襪,黑色高跟鞋,這鞋子有點寬松,不能跑快了,鞋子容易甩飛。
我們五個人圍着一張桌子。因為只是預備役部隊,還沒有正規編制,只能坐在角落聽從上級領導的指示。我們一人一杯飲料,大家激動得都沒吃晚飯。哦,說錯了,至少我激動得還沒吃晚飯。
群歐?
等待是漫長的,有強子在,那就沒什麽寂寞的。強子一邊講着他以前打架的經驗,一邊幫我們現場分析,讓我們幾個女生看準地方到時候怎麽先跑。
“強子,你至于嗎?我們來允數應個景就行,什麽先跑後跑的。”我不甘落後的自以為經驗也很豐富。
強子白了我一眼:“宋小珂,你以為是學生打架嗎。混酒吧的是什麽人?沒背景的能來這裏?”然後又開始老生長談:“待會要是談不攏真打起來,你可得跑快點。記住,你是來幫襯別人的,可別拖累了人家。”
我默了默,不打算再接他的話了。
越來越晚了,我已經喝了兩杯飲料,尤麗接完電話:“左左馬上就到。”大家對左左這號人物早就好奇了,聽尤麗把他誇得老高,今日終于見到這位傳奇大帥哥,這句‘馬上就到’又等了許久。
左左帥哥千呼萬喚的低調登場。為何說他低調呢?他何時進來的我們都不知道,直到他拍了拍尤麗的肩頭。尤麗抱着他的手臂向我們介紹:“我男朋友,左左。”又對左左介紹:“我們五個人,還行吧。”
左左的目光一個環掃,盯着我時怔了怔:“你!?怎麽在這裏?”
我見他都這麽低調,也跟着低調的打了個招呼:“嗨,左胖,你就是咱麗麗姐的男朋友?”
左胖是大姑的兒子。現在他也不胖了,跟着徐明铮叫他左胖已經習慣了。表哥左胖老愛跟着徐明铮和黑子笑話我,除了過年過節碰個頭以外,沒有任何交流。他見我一口喊出他的小名,神色有點不自在,還有朋友來,他朝尤麗笑笑,又去招呼其他朋友去了。
尤麗等他一走,馬上拉着我的手八卦:“你們認識?”我點點頭:“親戚的孩子。”衆人哦了一聲,也不再問,現在不是話家常的時候。
酒吧裏燈光昏暗。上完廁所回來,看到吧臺坐着的是誰,不正是徐明铮那厮?
我低着頭坐到位子上,喬遠強斜過頭來:“知道那人是誰嗎?”
我:“>_<……”
喬遠強:“徐明铮,高三的。”
尤麗也回座了:“強子,今天的老大是就是那個铮哥。”
喬遠強眉毛一挑:“我認識他,那人打架手特黑。”
接着就是尤麗與強子兩人的對話:“你怎麽知道他手特黑,跟人打過?”
“徐明铮今年就畢業了,他的事我聽說過。”
“左左說讓我們鎮定點,铮哥又不是第一次為女朋友打架了。”
“瞧見他女朋友了嗎。”
“還沒,人是左左他們班的班花。”
“徐明铮現在低調了,他以前在初中部混的時候,比我們現在風光多了。”
我突然插問一句:“他這是第幾次為女朋友打架呀?”
尤麗拿手擋唇,壓低聲音:“光左左知道的都四五回了,還有沒見到的。”
我暗笑,小樣,把柄到手了。
強子的臉突然出現一張大特寫:“宋小珂,笑啥呢,這副賊樣?”吓得我一口飲料咳嗽起來,他耐心的拍拍我的肩:“沒人跟你搶,要不,再點一杯?”
那天晚上,我真正的第一次見識到什麽叫打群架,也見識到了南北文化差異的不同。
我見過的街坊鄰居之間的打架是這樣的,兩人在圍觀人群中互相對陣罵,有本事你來打我呀。你本事大,你來呀。你以為我不敢嗎?誰說我不敢,今天就要打你。來打呀,動手呀,打吧。怎麽着,不敢打是吧。什麽不敢,我還要叫人來打你。
對罵中還要摻雜着互相揭短,互相八卦對方的舊帳。圍着看熱鬧的我們,把兩人吵架原因,誰是誰非,準備打架的前因後果都聽明白了。站着都累了,兩人還在中間對罵個不停。互相比氣勢,類似這種街坊鄰居的打架熱鬧我見多了。
當然我還沒原搬原樣的以為,我以為京城裏的打架至少有個開場白。比如一人開始罵,今兒爺就站這兒了,你丫動我一試試。別看你丫個兒不小,逼急了老子拿板磚hai(一聲)你丫挺的!然後另一人接話,今兒矮,哎,泥媽動我一四四,四四,必急了我自接那鑽頭拍泥腦袋!
徐明铮和對面坐的男人只說了三句,而且聲音很低。說這三句話時兩人都沒動氣,也沒有絲毫預告,接着徐明铮一記拳頭就揮過去,對面那人鼻子就挂彩了。
那男人立刻揮拳,喝一聲:“MD我削死你。”同時也出拳相迎,徐明铮頭一偏躲開繼續出拳就往明處打,臉部,頭部這些容易出血挂彩的位置。
外婆以前說過,學校有的學生打架,專往人暗處打,把同學打哭了,還找不到傷處,淤青都沒有。聽了那話,我以為打架就該往暗處打才對,可徐明铮一出手,颠覆了我的想象,他就是往人明處打,難怪強子說他手黑。接着,一切就開始了,提板凳,拿酒瓶的。兩邊人都事先蹲好了位置,就開始互相招呼過去,酒吧裏還有許多人是另外一頭的。
強遠喬抓起桌上的點餐牌就往我身後紮去,身後一記悶哼聲,一個光頭男那薄薄的頭皮就被紮流血了。偶的媽呀,偶是來看熱鬧的啊,我是準備來做人肉背景的啊。大家裝裝架勢比比誰對方人多,再之後就稱兄道弟的準備散場的啊。
這時,尤麗拿着小包就往右邊揮過去,後來我才知道,她的小包裏只裝了一條板磚。這麽重要的道具為何沒人通知我準備?我對打架要用的武器還停留在掃把,衣架,鐵水桶的年代……
另外兩個女生身高超過170cm,是班上體尖兒,自己保自己那是沒問題。我現在,終于明白,強子剛才讓我跑快點是為了什麽。
有桌子擋着很費事,強子忙着招呼身邊的。我貓着腰躲在桌子下面,這也不安全。桌子瞬間就被人推倒了,來這裏打架的,都是安了心的來揍人的。聽說揍人非常能發洩自己的情緒,能由此釋放壓力。此刻,大家都很有情緒,都很投入,只有我開始準備逃跑。
回憶着強子剛才給我指的路線。剛才桌椅都在,我還能識別往那裏跑,現在滿地狼藉,怎麽跑。急中生智,離我不遠處有廁所。
還沒跑攏,互歐的兩個男人就過來。正好一個男人被放倒在我腳邊,另外那個男人拳頭剛落下。他眼角的餘光掃到我的身影,一個揮拳就朝我劈過來,我下意識的以手擋面放手尖叫:“啊……”
拳頭并沒有落下來,身後被強子一手拉倒。高跟鞋沒站穩,差點坐到地上,還好強子在後面抱着我。
“你怎麽來了。”一個爆怒的聲音。放下手臂一看,提起拳頭正準備向我揮來的男人就是徐明铮。他不再理我,提起一只桌腳就往後面的人紮過去,接着徐明铮又和另外一個撲過來的男人打起來。
強子把我拖到角落問:“還好吧,傷着了嗎?”我搖頭:“沒有,就是腳拐了。”就這樣,強子一直把我護在角落處位置。
其實前後打架的時間不超過幾分鐘,強子就拖着我:“快走。”然後我跟着他高一腳淺一腳的出了後門。
後門外我們五個碰了頭,馬上分開跑了。我坐着出租車上還在回憶這個過程:“左胖他們怎麽辦?”
強子攬着我的肩裝大哥的吹了個口哨,呵呵笑着:“你還有心思管別人?”
出租車轉了一圈,又從酒吧門口開過去。轉回來的時候,酒吧門口已經停了警車。我暗吐舌頭,好危險,要是被抓住,就完旦了。
我們五人在約定地點碰了頭。尤麗大呼過穩,太過穩了,我也覺得很快活,除了腳踝很痛以外。
尤麗開始等消息,電話打了一個又一個。我們學校來幫襯的,應該是全部跑掉了。左胖和徐明铮聽說都挂了彩,又聽說左胖的二舅正去保他,應該就是我二叔。現在老爹老娘還在某個群島上開會,沒心思處理這事。徐明铮的事,一般都由二叔出面搞定,因為二叔很疼他。
明天是周末,另外兩個女生還是先回家了,說是有了新消息讓尤麗電話通知她們。我堅持陪着尤麗等着,強子只有送我倆一起回尤麗的家,然後再離開。尤麗跟做賊似的和我貓着腰坐在樓下的陽臺,尤麗的父母在樓上睡覺,我們不能發出大聲音,不能驚動了老人。
淩晨兩點過的時候,接到電話,保出來了,可以離開。尤麗拉着我又坐出租來到派出所,去接應左胖。
我們躲在路邊,看着二叔領着左胖和徐明铮走出來,三人臉色都沒什麽太大變化。估計經常幹這事,多了,二叔也就習以為常了。
“要我送你們嗎?”二叔晃了晃手裏的鑰匙。
徐明铮和左胖同時搖頭表示不用,二叔笑了笑:“要有啥,記得去你二嬸的醫院啊。”
尤麗高興萬分的跑去,圍着左胖又笑又轉,兩人跟沒事似的笑鬧着。我低着頭走到徐明铮身邊,不語。左胖拉着尤麗看了徐明铮和我一眼,交待了幾句,兩人就走了。
徐明铮這厮聲音冰冷:“怎麽不回家?”
我低頭:“鑰……鑰匙丢了……”
徐明铮哼了一聲走到路邊招了輛車,徑直坐了後面。他見我還站着不耐煩道:“還不快上來。”于是我裝做小鳥依人的樣子進了車裏。
他伸手往房門外的配電箱裏一陣摸索,輕易就找到鑰匙。我很吃驚:“徐明铮,這是你放的備用鑰匙嗎?平時都放着嗎?要是哪天我忘了帶鑰匙也能在這裏取嗎?”
徐明铮皺頭一直緊鎖:“偶爾才放的。”我馬上反應過來他說的偶爾,就是指出去打架的時候。我看他神色不悅,知道他有怒火,現在家裏只有我倆人,一但他生氣,要是也一拳揮過來,估計我小命休矣。
“徐明铮,你剛才打得好帥哦。”我開始扮花癡:“你知道嗎,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打架。”他不動聲色,我蹲下身幫他拿着拖鞋。他老爺們一樣的給換上,走到客廳坐下。
再打開冰箱拿了飲料來小心端給他:“徐明铮,二叔怎麽保你出來的。”前兩句都是誇他的話,他還樂意聽,後面這句踩了狗屎。
“哼。”他鼻裏冷哼出來:“你的腳怎麽了。”
“哈哈,拐了。”
“老媽的高跟鞋呢?”
我無語了,大哥,烏漆麻黑的你就看了我一眼,不但看見我穿了高跟鞋,還看清楚那是咱老媽的高跟鞋。你到底是什麽人啊?
“拐腳的時候鞋跟斷了,尤麗借了一雙平底鞋給我。”
“哼。”又一聲,敢情這一聲是他的口頭彈:“你現在長大了,跟着出來打架啦,啊!?”
我拿過桌上的飲料主動遞上:“這不青春期叛逆嗎?徐明铮,你不也青春期過來的嗎?”我小心的陪笑:“今你受累了,渴了吧?”
他接過喝了一口:“你這口紅吧?”又喝了一口接着說:“真難看。”
被揍?
我立刻就炸毛了:“徐明铮,你得意什麽呀?今你是主角,我們是配襯的。你還了不起了啊?要不是幫你,我的腳會拐着嗎?痛了一晚上。”越說到後面,他的臉色越難看,突然又想起他的脾氣。他不習慣吵架的,習慣揮拳就來,我跟他吵什麽啊。
轉臉我又換上笑容:“徐明铮,別氣了啊,明天我做紅燒豬蹄,給你壓壓驚。”
他臉色緩和了些:“腳還疼嗎。”說完就抓過我的腳,那裏有些紅腫。下一刻,就将我打橫抱起來,直接上樓進屋放到床上。轉身又從他屋裏拿來一瓶紅花藥酒,嘿,他裝配可夠齊全的。
“徐明铮,能問你個事嗎?”他低頭幫我擦藥酒,我抓着機會問:“你就跟人說了兩三句話,一句也不吵就打起來了。你們到底說了什麽?”
他擡眼掃了我一圈,又淡淡道:“不告訴你。”
我咬了咬牙繼續問:“你們一句話也不吵就直接打起來了。你們打架都這樣嗎?怎麽不先吵幾句呢?也好讓我有準備不是。”
徐明铮終于忍不住我這麽多話,他說:“宋小珂,你以前見過打架嗎?”
我認真與他交流心得。從外婆那裏的街坊鄰居夫妻打架開始,又講到我帶了幾個同學去吓高年紀男生的事。最後徐明铮聽完笑着搖了搖頭。
“宋小珂,和女人打架才需要吵嘴撒潑,和男人打架不用那些的。”
他這句話讓我回味無窮。那晚印象最深刻的是他放倒一個男人轉身揮拳就準備向我打過來的情景。我留下了心裏陰影,以至于我倆後來的關系那麽僵。
第二天中午,老娘老爹回家了,一邊吃着我做的紅燒豬蹄,一邊誇我能幹。
“那當然好吃啦,我的燒菜手藝是跟外婆學的。放假的時候就在家做做,小舅舅特別喜歡吃。”和老娘說一會外婆家的事,又說了說小舅舅在滬市的治療情況。老爹默默吃着,突然話風一轉:“铮铮,你談朋友了吧。”
徐明铮低頭苦吃,當沒聽見,老爹繼續:“铮铮,你也不小了,只要不影響學習成績,我們也不反對你交朋友。但是,你今年高三了。”言外之意啊。
老娘接過話來:“是啊,铮铮,要是有對象了,帶來給媽看看。”
我卟滋一笑:“媽媽,您喜歡什麽樣的兒媳婦?”
宋婉對我賊兮兮一笑:“新時代的好媳婦只要不跟小姑吵架,讨公婆喜歡就行了。”我掃了一眼低頭趴飯的徐明铮,八卦道:“媽,你可有福氣啦。徐明铮的女朋友可多了,到時候咱辦個選美大賽,您看上誰就選誰。”
徐明铮聞言擡頭看着我,那眼光有些意味不明。但我能看出言外之意,那代表兩個字‘閉嘴’。
宋婉才不管這些,忙拉着我問:“是嗎,女朋友太多怕沒有認真的吧。”說着又用憂郁的看着徐明铮:“什麽時候帶回來給媽瞧瞧?”
徐明铮終于開口:“老媽,沒有的事,別聽小妹瞎說。”
宋婉根本不聽他的,直接拉着我的手:“我聽小珂的,說說,你哥到底對誰是真心的。”
我:“對昨天哪個就是真心的呀。媽,您不知道呢,徐明铮那拳頭揮得,怎麽一個帥字能表達的。”
宋婉笑呵呵問:“打得熱鬧吧。”
“可不是,簡直太熱鬧了。”我一拍大腳就激動了:“媽您沒看見,我哥一人打倆。左胖都沒那麽厲害……咳……咳咳……”話還沒說完,只聽老爹輕輕放筷子的聲音。
徐辛亥慢慢道:“我進門就聞到了。”
我收到徐明铮那殺人一樣的目光:“爸爸,您聞到什麽了?”我的氣勢頓減,聲音細如蚊蠅。
徐辛亥掃了我一眼,換上笑容:“聞到我們家小珂身上正紅花藥酒的味道。難怪做了紅燒豬蹄,吃哪補哪。怎麽?腳傷了吧?走路疼吧?還有點拐。”
說完,老爹雙手環胸,嚴厲的盯着徐明铮:“你長大啦,為了争女人帶上左胖還不夠,還帶妹妹去幫你打架?嗯!?……”
接着這頓飯是不用吃了,老爹給二叔打了電話,押着徐明铮就出門了。
當天晚上,老爹和徐明铮都沒回來。第二天傍晚兩人才回家,老爹顯然是累極了,倒頭就睡,第三天一早的飛機,要和老娘飛到南非。
我變成一只沉默的小白兔,徐明铮路過我身邊時,輕聲說了句:“我真懷疑,你說話經過腦子嗎?”
我的頭更低了,默默的回了房。關上門,再偷聽,對面徐明铮也關上門,一屋沉靜。
周一上課我們繼續做形同路人的倆兄妹。分開出門,分開進校門,這也好,見不到徐明铮的臉。
其實我的心态是很小人的,家裏又剩下我倆人。總擔心他報複我,回家後也小心的躲到房裏不出來,直到聽到對面的關門聲,知道徐明铮回來了,才放心睡覺。
今天半夜時還能聽到音樂聲。我打開房門,對面門縫下有細弱的光。我回頭看了看鐘,大哥,淩晨一點半,你老要是睡着了,怎麽不關電源?
幾間卧室,除了老爹老娘的主卧有鑰匙,其它房間都沒有。我們的房門從不反鎖。一但發現我和徐明铮從裏反鎖,宋婉第一時間認為徐明铮在裏面偷着吸煙或幹其他壞事,于是,我倆習慣關門時扣上就行,方便宋婉随時突擊檢查。
徐明铮平躺在床上,呼吸平靜,應該是熟睡了,音樂還沒關。我打開臺燈,關上噪音的來源。正準備關燈,轉眼看到床邊放的游戲機,唉,大好機會。
這款游戲機是二叔送的。由于不是紅包,我沒機會跟徐明铮平分。剛上市的新産品,徐明铮當寶貝似的收着。我連邊都摸不到,只能偷偷看他打。打開一看,正在充電中,嘿嘿。
夜深人靜時,正是我幹壞事的時候。現在嗑睡早走了,幹脆玩一會兒。
裏面的游戲我都不會,只會打俄羅斯方塊,就這個吧。我坐着打了幾版,腰彎着很累,掃了一眼徐明铮的大床。他只占了一半,我側着身子躺在上面繼續打。哎,別呀,居然死了,重來,我不信打不到最後一版。
側着身累了就躺平整,大床就是好,不像我那屋的單人床,我擺成大字型繼續打。打到後來,眼皮強烈打架,再後來,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看着移動的圖案,根本不知道在打什麽,也不知道在按什麽,最後手一滑,就睡着了。
這是我第一次在徐明铮的大床上睡覺。他的房間我偶爾進來找學習資料啥的,就還從沒在這床上睡過。
床對于我的睡眠來講,是很重要的。既便像這個時候,我累得手都擡不起來了,睡得迷迷糊糊能聞到清香的味道。嗯,真好聞,不愧是我哥,都用同一款牌子,味道也是一樣的。
我和徐明铮一起倆人都成大字型平躺在床上睡覺。我輕輕拉過被子一角,準備混到天亮。
那時說迷糊,其實也是有意識的。我清楚的記得,終于,我終于有力氣翻了個身側睡,旁邊就是徐明铮。我的額頭剛碰上他的手臂,下一刻,他一拳就揮來,我的眼晴瞬間就遇到重擊。
房裏響起殺豬一樣的慘叫聲。徐明铮幾乎是同一時間跳起來。我捂着眼晴疼得在床上邊打滾邊嚎,啊——我的眼晴——我的眼晴——啊——我的眼晴——
徐明铮忙打開燈光,着急的問:“小珂,怎麽了,你怎麽了。”
眼球的巨痛傳達到神經末端,你打我,你打到我的眼晴,剛好打到眼珠子——啊——我的眼晴——
徐明铮沒有多問,立刻将我打橫抱着沖下樓。直接往醫院趕,他一路都很着急:“感覺怎麽樣,怎麽樣。”
巨痛已經減輕了些,眼前依然黑暗一片,金星亂飛。
我捂着受傷的眼晴由大嚎轉了痛呼。痛死我了——徐明铮——我的眼晴被你打瞎了——看不見了——你為什麽要打我?
他一路向我解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在我身邊。”
我根本不聽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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