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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你這麽說，并沒有親眼看到張偉從駕駛室裏下來對吧。”

“劉思遠有醉駕記錄，駕照早已被吊銷，我這麽說，你能懂嗎。”我能懂，如果劉先生是無證駕駛，如果他是擘事者，不是拘留能解決的事，那是刑事責任。

“查過出入境記錄，劉先生離開警局兩個小時後出境……半年移民監半年在國內，他這一走，你怎麽看？”

“你沒有留下目擊者的聯系方式。不到三個小時就簽了字，甚至沒跟二叔商量。你給了劉思遠順利離開的機會，也給了張偉頂包的機會。”

“擘事者逃逸這件事，我們如何給铮铮一個交待？”

“已經超過48小時了，铮铮還沒醒。醫院下了病危通知，醫生讓我們做好思想準備……”

我這時忽然産生了一種荒誕的想法，就是徐明铮如果真的死了就好了，那我就去陪他。可是現在……我竟然無法面對他，我給不了他一個交待。

武俠片裏面的少俠動不動就把報仇的話挂在嘴上。發生在自己身上，才身有體會。徐明铮還躺在醫院裏，真正的擘事者司機卻逍遙法外。一想到這裏，我恨不得立刻變成殺手，那樣我會千裏追殺仇人，可我不是。

越想頭越痛，我看到徐明铮。他正面朝上躺在地上，臉色蒼白，他的眼晴半眯着對我說：“別碰我。”

宋婉一把将我推開，朝我嚷着：“別碰他，你沒聽見嗎，铮铮讓你別碰他。”

整個家，樓上樓下只有我一個人。夜涼如水，我卻熱得很，悶得無法呼吸。真的只有我一人的時候，所有的情感似乎才蜂擁而至。

猶如魔窟一樣沉重，壓的我透不過氣來。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死，可是死了又不甘心，劉思遠還沒找到。我怎麽辦，我哪裏有臉見他，我連追他上窮碧落下黃泉都不敢，我不敢啊。

行李很簡單，我無心收拾。徐明铮的錢包留在桌子上。存折裏是我的小金庫，收的紅包零花錢都存在裏面。我找來一張白紙，想寫上，這是留給小舅舅的。提筆多次，也寫不出來，幹脆什麽也不寫。

包裏有一張儲蓄卡，是徐明铮給我的零花錢。裏面的數字很驚人，可我沒動過。不是我不愛花錢，只是每次出去我都不用帶錢，所以也沒機會花。

他錢包裏的現金還有三千多，加上我自己包裏的現金，總共有五千。有一張我名字的信用卡，在校大學生辦信用卡通常批下來的額度很低，徐明铮用他的公司信用做擔保，替我辦了一張超額度的，我一直念叨他太浪費了，并以這種卡年費太貴為借口不用，現在帶上，也許能救急。

我把卡和存折密碼都寫出來放在餐桌上。只帶了我五千現金和那張高額度信用卡離開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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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這個家的時候，我曾經以為會在這裏待到嫁人哪天。

我得離開這個城市，這裏到處充滿了回憶。現在回憶是我最恐懼的東西，如果我失憶了就好了。可惜這個想法太不現實。

我不是第一次領略到一個人背井離鄉的傷感。十歲的時候來到這個城市，現在離開。我坐在火車上，看着窗外，眼淚還流個不停，看着車窗外的景物飛速的向後移動，我離他越來越遠。

铮，不是我不想陪你。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守在你身邊，寸步不離，可是，你會理解我的對嗎？你一直都那樣的懂我，這次也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我打量着眼前的男人，王濱先生。公司裏上上下下的人都喊他王總。讓我奇怪的是這幾天來他對我的态度。他對我的笑容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切感。每當看到他的笑臉，就像看到聖誕老公公來派送糖果，于是他遞來的藥我都會按時吃掉。

通過心理醫生和藥物冶療到現在，已經一周了。倆個孩子也快五十天大了。司徒淼所在的董事長辦公室足有六十多平米，寬大的總裁桌旁加了一張桌子，一張同色系的那種辦公桌。她說必須讓我多接觸社會，參與正常的工作能讓我盡早走出來。

于是，只要孩子不哭鬧或睡覺的時候，我都坐在那張桌子上。坐着幹嘛？旁聽，旁看她辦公。

我就像個小學生，時常被老師點名：“小珂，剛才的預算你有什麽看法？”“王濱，這個提案再說詳細一點，你看小珂又走神了。”我痛苦……

我坐在一邊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側門沒關嚴。倆孩子有一點哭聲我都能聽到。保姆突然就進入最佳狀态那種，一整天，孩子們不但沒哭不時還能聽到高興的咯咯笑聲。結果上班時間我都沒啥借口過去看孩子。

我百無聊賴的玩着衣服上的扣子，桌上放的是一本季度策劃書。雖然我在努力看，嗑睡蟲依然找上我。

自從司徒淼知道我大學是念的行政秘書專業，更是把我當秘書使喚，開會時也會帶上我旁聽做記錄。我只能努力在挺枯燥又乏味的氛圍裏争取別睡着。戰哥和龍震常給我打電話或者來看我，因為司徒淼已經不再阻止我們見面。

戰哥給我帶來以前愛吃的外賣，他對我說，HK已經把我的工作關系轉到司徒淼的公司了。之後HK将不再替我交保險公積金啥的，我的工資獎金都由司徒阿姨支付。當戰哥說到HK會支付我倆個月薪水作為賠償的時候，我才聽明白，我被HK解雇了T_T……

司徒淼在旁邊笑着跟龍戰客氣，謝謝HK割愛，小珂真能幹，能幫我做不少事呢。我看着她笑意愈深的眼晴心裏卻在想，以後她就是我老板了，人在職場老板就是天字一號大人物，可千萬不能得罪她。

心有所想就有行動，我讨好司徒老板替她沖咖啡。當司徒老板點我名字提問的時候，我會回答：“對不起董事長，剛才沒聽清楚。”其實是說得太專業了，我根本就沒聽懂。司徒老板就‘卟滋’一下笑出來，她不顧會議室裏各雙奇怪的眼神又問我一遍。當我說沒聽明白的時候她輕松地笑着說，這個提案策劃部回去重做。

在以司徒老板為風向标的帶領下，人們對我态度都有些變化。之前他們對我帶着孩子在公司進進出出的就覺得奇怪，現在又猜測我跟董事長的關系。要是司徒老板是個男人，也許就能傳出我是被包養的小蜜。我>_<……

更讓我別扭的是晚上。我想到跟老板同睡一張床都會覺得不舒服：“董事長，您先睡吧……”我的話還沒說法，換來司徒老板開心的笑聲。她笑道：“小珂，不要跟我鬧別扭好不好？聽着多累啊，千萬別再叫我董事長。”

藥物裏有安眠藥成分，自從治療以來，我的睡眠質量得到很大改善。當一雙纖細的手從後面抱上我的時候，當我的後背抵上胸前那一抹柔軟的時候，也許我正在夢裏，也許真是媽媽在抱着我。

這些年她一直用各種方法尋找女兒，她收到數份不同的比對信息。每次的失望讓她幾乎失去繼續的信心。數月前她接到研究所的對比樣本，她那時也是不相信的，她不相信老天會這麽厚待她，十億大千世界居然能找到失散的骨肉血脈。

她擔心又是一次失望，多年的工作習慣讓她處理這件事情非常甚重。她準備帶着助理王濱一起去找地址上的人，那個人當時在她眼中只代表三個字“宋小珂”。

第一次推開門的時候，她看到宋小珂抱着孩子坐在屋裏哭的傷心，龍震除了手足無促的安慰毫無辦法。她像看到當年的自己。她的心裏對自己說，幫幫她吧，不管她是不是我的親生女兒。

她參股月子中心還請來高價的保姆照顧宋小珂和兩個嬰兒。她的心裏對自己說，幫幫她吧，如果當年有人這樣幫自己，就不會跟骨肉分離。

仁慈的天父，看在她已經受到報應的份上可憐她，讓她母子相見吧。她在夜裏對着星空祈禱，我們在天上的父，願人都尊你的名為聖。願你的國降臨。願你的旨意行在地上，如同行在天上。我錯了，我向您無數次禱告。一切都是我不好，我不該相信火車的那個女人，不該把女兒給了她。

她不想被先入為主的情緒主導，她想讓事實說話。她親手拿到了宋小珂的頭發樣本。

漆黑的夜空就像看到漆黑的江水，點點的星光就像輪船上的燈火。她無數次想過，如果沒有把女兒送給陌生人，女兒會怎麽樣？如果她抱着女兒跳江，也許女兒會被江水凍死。

姐姐司徒焱接到通知來派出所找她時抱着她直哭：“淼淼啊，你為什麽要投江？你還這麽年輕，你要走了，我怎麽有臉去見爸媽？”

她那時是怎麽過來的啊？她的丈夫去世了，她們新婚剛一年。還記得她在妹妹懷裏哭得昏天黑地的。

派出所民警不停給她做思想工作：“嫂子，你別想不開，你的龍鳳胎孩子呢？孩子們剛滿月，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要堅強啊。”

她說兒子病死了，還是她給抱在懷裏離開的，女兒也送人了，丈夫也死了，她活着幹嘛？民警嘆了口氣：“嫂子，大哥是為國捐軀。他的優秀事跡都全局表彰了，我們作為大哥的同事都不忍心見你這樣。您要有個三長兩短的，大哥死不瞑目。”

司徒焱報來一大堆書：“姐姐，跟我一起考試吧。咱們一起去美國念書。”她一邊背單詞記語法，一邊想着要是自己真尋了短見丈夫會死不瞑目的事。是的，只有她平安生活下去，才對得起活着的人。

紐約機場出來兩位長相一模一樣的年輕女子，她們是雙胞胎姐妹。局裏第二批公派留學人員就有司徒焱和司徒淼。司徒淼看着身邊高鼻深眼低聲交談的外國人，突然覺得，離開那個讓她傷心的城市也許是件不錯的事。

國外這些年她是過得很好的，她第二任丈夫是意大利出生的美國籍猶太裔商人。她們夫妻倆游遍世界風景名勝，她的丈夫說，二人世界就好，何必生孩子呢？她點點頭，就是這麽奇怪，越有錢的夫妻生育意願越低。也許這就是風水學上說的丁財不能兩旺的道理。

送走第二任丈夫的時候她開始思考，難道她命裏克夫？難道她注定要孤獨？她看着醫院檢查結果心裏冷笑，一只良性腫瘤竟然在她子宮裏生長。報應的時候來了吧。好吧，既然是福不是禍她就去面對。她經歷人生幾起幾落，還有什麽看不開的呢？

她拿着第二次對比的結果，這是滬市最有權威的研究所出具的，頭發樣本都是她親自送過去的。她的衣襟被眼淚打濕了。她安慰着眼前這個滿身是刺又時刻焦慮不安的孩子，唉，我的女兒，我們母女分離二十一年，我的乖女兒，媽媽一定會保護你。

她在郊外見到了宋席珍，她是真心誠意的感謝老太太。要不是宋席珍收留了被人丢棄在衛生所門口的小乖乖，她的女兒不知道會流落何方。她見到了宋子明，那個女兒法律上的養父，她感謝宋家所有的好心人。

她們剛談到徐明铮和宋婉的時候就接到王濱的電話。她的小乖乖一個人抱着倆個孩子要離開龍震家：“王濱，立刻留住她，我馬上趕回來，不管用什麽方法拖延時間，給我留住她。”

她闖了三個紅燈，還好，還好她趕到了。龍震并不适合女兒，沒有名份的住在一起不是辦法，最好的方案是女兒和她一起住。

無奈之下，她只能留住女兒住在辦公室。

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