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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定看着窗外那棵黃葛樹，感覺腦袋還是一陣陣的眩暈。

這棵黃葛樹，那奇形怪狀的枝幹，那焉巴巴的葉片，都在他的腦海裏烙印成了一幅幾乎永不磨滅的圖案。

這是秋楓園外的一棵梧桐樹。他讀幼兒園的那幾年時間，都在這裏渡過。

記憶，已經很遙遠了。

窗外這棵黃葛樹，從二十年前的小樹，現在已經長成蒼天大樹了。

他很清楚地記得，一年前，他在醫院的病床上醒來的情景。

衆多的面孔裏唯獨沒有她。

那是一個他用生命在愛的女孩，一個刻在他靈魂深處的名字。

然而現在，他卻站在這裏！看着一棵奇形怪狀的梧桐樹發呆。

“铮铮，起床了，吃早餐……”

正當他傻呆呆發愣的時候，門被敲得“哐哐”作響。他頓時渾身打了一個激靈。

因為這是他爺爺徐中原的聲音。

他幾乎是撲過去打開了門。這個猛惡的動作，令得站在門外的老爺子吃了一驚。

“爺爺……”

徐明铮遲疑地叫了一聲，帶着明顯的迷惘神情。

見了他這個樣子，徐中原伸手拉住大孫子的手：“铮铮，是不是沒睡？”

徐明铮禁不住□□了一聲，他又做夢了，夢裏的女孩笑得這麽美。他搖搖頭，心裏暗暗嘆了口氣，知道自己現在的表現，又會被爺爺誤以為是不争氣。

“爺爺，我沒事，您放心吧！”徐明铮恭謹地說道，神情很是誠摯。

徐中原為人正統，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晚年最喜歡的，就是這個大孫子。甚至在徐家晚輩眼裏，已經到了寵愛的地步。

徐明铮是老徐家嫡長孫，老爺子脾氣很倔，數月前不顧兒女的反對，堅持把大孫子從醫院接到秋楓園。

徐老爺子國字臉，濃眉，頭發尚未全白，精神很是健旺，和普通老大爺明顯不一樣，透出高級領導的威嚴。

家裏的小字輩，對老爺子充滿敬畏之意。

今天是六月第一個周末，徐家小輩都會聚集在青松園，每月第一個周末拜訪老爺子，那是徐家雷打不動的習慣。

徐老爺子二子二女。長子徐辛亥在老爺子左手第一張椅子落座，旁邊是他的愛人宋婉，徐明铮緊挨着宋婉次坐。 二子徐鴻家和愛人則在右首第一二個位置。如此一來，徐明铮是坐在了三姑徐美茹的愛人的上首。不過大家對這個排序，都沒有意見。

徐明铮本來就被視為老徐家第三代的“領軍人物”。

這樣的家庭聚會，聊天的內容等同于一個彙報會。徐家的二代子弟們分別向老爺子彙報近段時間的工作情況。老爺子通常只聽不說，如果覺得有必要，也會指點幾句。

徐明铮的小姑徐美鳳和小姑父一家子還沒到。

客廳裏的氣氛，實在太沉悶了，左胖可受不了。這樣的家庭聚會參加過很多次，通常左胖在老爸身後站不了兩分鐘，便偷偷向徐明铮使眼色，意思是叫他一塊開溜，出去和小字輩聊天打屁。可是今天左胖老實又乖乖的坐着，老爺子看到他，眼神倒是和藹起來。

徐美茹也在中央機關上班，正司局級。因為這個原因，徐美茹和大哥徐辛亥關系很好，算是大哥的“忠實粉”。今天，她得為這個兒子做主，原因為啥，她的寶貝兒子的終身大事。

只聽徐美茹道：“爸爸，尤麗那姑娘還是不錯的，人漂亮，家世也跟咱們配得上。左胖跟她也交往好幾年了，上月我去見了女方的父母，也算中意，就尋思着問問您老的意思，看這辦婚禮還要注意點什麽。”

徐中原瞅了三女兒徐美茹一眼，說道：“故尚賢使能，則主尊下安；貴賤有等，則令行而不流；親疏有分，則施行而不悖；長幼有序，則事業捷成而有所休。”

徐美茹光聽了前兩句，頭都大了。她求救似的眼光看了看大哥徐辛亥。

這幾年，老爺子愛研究傳統文學。

可這是說的啥意思啊？

徐辛亥微笑搖搖頭，等老爺子話完，才說：“爸，您說得好，三妹就該學學傳統文化。”

徐美茹的事情可忙了，哪有心思學什麽傳統文化啊，她打賭徐辛亥也沒聽得太明白。

她笑道：“爸爸，您說得真好，可這是跟咱們左胖和尤麗結婚有關系嗎？”

徐中原說：“長幼有序這個成語，出自《荀子君子篇》。”然後徐中原看了一眼大孫子徐明铮，又說：“兄長都沒結婚，做兄弟的不要急嘛。”

怎麽不急，左胖背上的冷汗都下來了，他之前也不急的好吧。他和尤麗從中學談戀愛，現在好容易姑娘大四要畢業了，這其中無數次吵架，說分手啥的，情侶該做的都做完了，他們也不容易好吧。

上周才知道，尤麗懷上了。嘿，把他急的，算算時間，還有兩月畢業，顯懷以前照畢業照還是沒問題的。

徐美茹雖然覺得這事定得有點早，未婚先孕在她的圈子裏有點打臉的意思，可這沒辦法啊。

她可是位開明的母親，不想讓兒子為難，立刻招見女方父母。

雙方父母碰了面，這事就口頭訂下來，婚禮安排在尤麗畢業第二周。

為了這事，徐美茹這幾天搭上關系到處找酒店找禮堂啥的，檔次排場很重要，既不能太張揚，也不能太丢面子。京城的行情那是很好的，好點的酒店婚宴日期早就排到明年底了。

徐美茹也是有能力的人，終于，接下來一切準備工作都上路了，她才想起，忘了跟老爺子說一聲。

她原想着，過幾天國慶節了，再跟老爺子說明白也一樣的。料想老爺子也想抱曾孫，不會有啥意見的，最多要見見這個孫媳婦。哪知道，老爺子也不問孫媳婦家世如何，開口就是長幼有序。

合着要是徐明铮沒結婚，她的兒子左胖還就結不了婚了？

左胖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話，都被徐美茹眼光給盯回去了，示意他不要開口。這事來之前原是商量好的，暫時不說尤麗已懷孕的事。爺爺可是老思想，婚前懷孕說不定會讓老爺子看低這個未來孫媳婦，為了尤麗以後能在徐家好好相處，這事爛肚子裏也不能說出來。至少暫時不能說，不能讓爺爺留下不好的印象。

徐辛亥收到徐美茹求救的眼光。不過徐辛亥可不知道這裏面的彎彎繞繞，他對她微點了頭，轉了個話題。

“爸，喬家又不安份了。”

徐辛亥一般不說話則已，一出聲定能吸引全家認真傾聽。

書房裏，只有徐老和徐家四兄妹，外戚都在客廳裏吃茶看電視節目。

徐中原放下老花眼鏡，剛看完這幾頁舉報信，他的表情嚴肅起來，問道：“是喬鶴遠還是喬鵬遠？”

“還沒查出來，這信是喬家親信手裏拿出來的。”

“哦……”徐老審視的目光看了看大兒子：“你是怎麽從喬家親信手裏拿到的？”

“爸，這是宋小珂通過郝文玉的小孩幫忙拿到的。”

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