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一號教主夫人

沒有不透風的牆。

王護法那張大嘴巴,嘚啵得不知道跟誰說的時候,就被人聽見了,一傳十十傳百,還沒到晚上,教中上下已經全部知道了左浪在背後罵教主的事情。

李護法被叫到前廳開緊急會議的時候,才知道教主正為這事生氣,不,不是生氣,應該說是震怒。

“我不是說了不叫你們去管左浪在說什麽,在幹什麽嗎?你們盯着他的安全就是,管那麽多幹什麽?!”宮天雪袖子一揮,無辜圍觀的教衆掃倒一片。

王護法戰戰兢兢準備挨揍,長老搶先一步,頂在他前面,顫顫巍巍地懇求道:“教主!且聽老夫一言!不管教主如何胡鬧,但那左浪分明對教主無意,姻緣之事不可強求,歷任教主與夫人,哪一對不是琴瑟和鳴?家和萬事興哪!教主若是強娶了左浪進來,也必定是會出事的啊!”

“呵,”宮天雪雙手一揣,“你們現在倒是跟我說起姻緣之事不可強求了,那為什麽非得逼着我按照教規找一個夫人?還逼着我必須得在三十歲之前生孩子?!我有什麽辦法,我也很為難啊,你們逼我,我只能逼左浪,無論如何,都得給長老團一個交代不是?”

宮天雪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是這伶牙俐齒,強詞奪理起來,簡直能把人給氣死。

趙天德在旁邊聽着,都暗暗贊嘆,恩公果然聰慧之人,若是通了文墨,那可了不得。

長老被氣得直打哆嗦,但又辯駁不得,一甩袖子道:“教主就胡鬧去吧!看那左浪如何誕下教主的子嗣!”

對了,雖說八卦傳得飛快,但不知怎麽的,左浪來月事的情況,卻沒有傳出來,好像八卦是有選擇的,只選了對攪黃這樁親事有利的一部分傳揚。

李護法向本該戰戰兢兢的王護法看去,王護法沖李護法擠眉弄眼一番。

“唉,老李,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裏了。”王護法道。

散會之後,兩人一起往宿處走,護法有護法的院子,比長老規格低一點,比普通教衆則高一點,是獨門獨戶的。

“……”李護法不知如何對答。

約莫有七八天後,左浪身體康複,但并沒有按照約定回來找宮天雪。

當天午後,王護法再度急火火地沖進前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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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大事不好啦!”

宮天雪正站在前廳,看着手下人把新刻好的“口。交一絕”牌匾往大廳正中央梁上懸挂,聽見王護法叫喚,他才回過頭,冷淡地問:“怎麽了又?”

這幾天李護法都沒出現,宮天雪正窩着一肚子的火。

“左浪,他、他出事了!!”王護法大喊一聲。

整個大廳裏的人都停下手邊的事,往這邊看來。

“左浪”這個名字,在前廳出現的頻率,比教主還高,可以說是個風雲人物了。

所有人都知道宮教主愛他入骨,不管他對教主多麽不敬,教主都寵着他,為了他願意和長老團吵架,願意違逆教規。

偏偏左浪不領情,前前後後作妖無數,因此,只要這個名字一出現,就意味着,又有狗血的事情要發生!

“他出什麽事了?”宮天雪令一旁的下人加緊把匾額吊上去,他拍了拍手,從桌子上跳下來,來到王護法面前。

“他出血了,出了好多血,滿地都是血,可能快不行了!”王護法手舞足蹈地比劃着。

“出血??”宮天雪咕哝了一聲“月事不是來完了嗎”,又對王護法說,“走,前面帶路。”

宮天雪走出院子,濯水橋那邊已停着一輛馬車,李護法侍立在側。

他“哼”了一聲,也沒看李護法,就上了車。

宮天雪等了半晌,李護法也沒有上車,就在他奇怪時,一個毛毛躁躁頭發的家夥鑽進轎簾,直接坐在了給李護法留的側面坐榻上。

這人正是王護法。

“教主啊,我跟你說,這個大出血啊,恐怕是救不回來了。教主你可要有個心理準備啊!”

王護法一上車就開始叨叨,搞得宮天雪根本插不上嘴,還沒問李護法為什麽沒跟上來,馬車一晃,便行駛起來。

馬車一路向城外駛去。

大約走了個把時辰,來到郊外村裏。

這一路上,王護法已經把事情前前後後,跟宮天雪講了一遍。

原來是左浪身體恢複之後,就和一幫京城的纨绔子弟一起出門散心,說是散心,其實并不是去看風景,而是去“尋花”。

來到村裏,果然見到一個美貌的小村姑,左浪上前搭讪,小村姑被他俊朗的外表所蒙蔽,真以為他是迷路了,便帶他回家去拿些東西吃。

誰知左浪一進屋,見四下無人,就對小村姑動手動腳,小村姑掙紮哭叫,還是被他撲到榻上,給他拿的還熱騰騰的燒餅灑了一地。

“你就在旁邊看着?”宮天雪瞥了一眼王護法。

王護法是專業的甩鍋達人:“教主您說除了左浪的人身安全,其他事情都不要管。”

宮天雪揚起聲音:“你的意思是,還是本教主的錯了?”

“不敢不敢。”王護法趕緊把鍋又背回來,“是屬下的錯。”

“繼續講。”宮天雪示意。

王護法繼續講,左浪欲行獸。欲之時,衣服都解了一半了,肚子卻突然疼起來,“哎喲哎喲”叫個不住。

接着,更奇怪的事發生了,左浪的褲裆開始出血,眨眼間便紅了一大片。因為疼痛和失血,左浪也顧不上幹壞事了,捂着肚子便倒在一邊。那小村姑哭着跑掉,不多時,就帶着一群身強力壯的村夫進來,把左浪痛打了一頓。

王護法見狀,急忙現身,但還是晚了,等他把衆村夫拉開,左浪已癱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

宮天雪對此似乎并不意外,秀眉蹙着,說:“我知道了。”

王護法還想再發揮點什麽,但是宮天雪顯然沒有繼續聽的意思,兩人便開始幹坐着。這一坐,王護法才發現,李護法真是神人啊,可以陪着教主坐在一起,也不說話,也不幹什麽的,現在氣氛壓抑得他快吐血了。

終于在王護法憋死之前,馬車來到了事發地點。

本來安安靜靜的一個小村落,眼下卻擠滿了人。

“浪兒啊,我的寶貝浪兒!你死了娘可怎麽辦啊!”

“浪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姑姑嫂嫂都來了,你可別這樣啊!”

“浪兒啊,你可是我們老左家的寶貝根子,怎麽能這麽年紀輕輕的就走了呢?”

……

宮天雪頓了頓,有點不想下去,他當初只是為了氣李護法,随便瞎編了一個小名,沒想到還真給他猜中了。

但是不下去不行。

宮天雪挑開轎簾,走下馬車,身後帶着王護法和李護法,分開人群,向左家人走去。

果然見到左浪被一群人圍在中間,面色已經有些發青。

宮天雪看了一眼,就知道左浪沒救了。

衆人也看到宮天雪出現,一個個顯出驚異的神色,都直直地往宮天雪臉上看來,半天沒回過神。

這不似凡人的美貌公子,是從哪裏來的?

他竟然認識左浪麽?

衆人又驚又疑,本來臉上哭化了妝的幾個女眷,這時候也忘了哭,俱是呆呆地望着宮天雪,半張着嘴巴。

直到他的衣袂掠過身畔,那副唇紅齒白的明秀模樣,還久久的烙印在腦海之中。

宮天雪徑自穿過人群,基本沒受什麽阻攔,兩邊的人自動分出一條道供他通過。

宮天雪來到左浪近前,也不說話,俯下身試了試左浪頸側的脈搏,又看了看他胸口的狀況。

一絲氣息也無。

“死了。”宮天雪面無表情道,“收屍吧。”

左浪的三姑六婆呆了一會兒,忽然爆發出一陣嚎哭。

“我的浪兒啊!!!!!”

“浪兒,你死的好慘啊!!!!”

“浪兒啊,你睜開眼睛看看娘啊!!!”

……

宮天雪感到耳朵發痛,站起身準備走。

左浪的親戚中,不知哪個女眷,伸手拽向宮天雪的袖子,一邊嚷嚷着:“你不能走,這裏的事情還沒說清楚,你怎麽就走了呢?”

宮天雪的袖子豈是什麽人都能摸的?他動用了點真氣,那女眷一摸到他的袖子,就仿佛被利刃割破了手指一般,驚叫一聲,慌忙收回手。

衆人又是一陣哆嗦,看來這公子不光相貌美,還是個厲害人物。

左浪的娘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猛地站起來,雙手展開攔住宮天雪的去路:“先生,先生,你不能走!郎中先生,你可一定要給我們浪兒看一看,他到底是怎麽了?到底是誰害得他這樣?您一定不能見死不救啊!!”

宮天雪并不想和這群人糾纏,但那左浪的娘卻從旁邊拽出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姑娘來,看樣子也就是十二三歲的樣子,小姑娘容色娟秀,此刻卻吓得臉色煞白,被左浪的親屬推推搡搡,又被左浪的娘用力一拽,差點摔倒在地。

“郎中先生,你可要給我們作證,就是這死丫頭不知用了什麽邪術,害得浪兒血流不止,我們今日就扯着她去對簿公堂,請先生與我同去,作證。”左浪的娘一腔悲憤地說道,看向小姑娘的眼神,更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剝了。

宮天雪皺了皺眉頭,這小姑娘這麽小,怎麽可能殺左浪,再者說,左浪也不是因為……咳咳死的。

這時,王護法貼近宮天雪,傳音入密道:“教主,這個小村姑,就是被左浪欺負的那一個。”

宮天雪撇嘴:“幹嘛告訴我這個?”

他才不想多管閑事,聽着這群人吵吵嚷嚷,耳朵都要震聾了,他拂袖就走,也沒人能攔得住他。

“哎,教主,教主。”王護法見宮天雪離開,急忙也跟上。

身後卻傳來左家衆人打罵那小姑娘的聲音,小姑娘又哭又叫,聽着煞是可憐。

宮天雪一腳頓住,王護法差點撞他身上,好不容易才給穩住。

宮天雪回過身,沖左家衆人道:“喂。”

他這一聲聲音雖然不大,穿透力卻很強,衆人不由自主停下來,聽他說什麽。

“你兒子之所以會死,是因為色。欲熏心,牽扯到了肚子裏的孕囊,以致大出血。”

孕囊?

在場衆人都有點聽不懂這個詞是什麽意思。

“你們不信的話,可以叫郎中看看。”宮天雪瞥了一眼地上的左浪,“唔,應該是叫仵作看看。”

衆親戚面面相觑,終于有一個聲音問:“孕囊是什麽?”

“是你娘懷你的東西。”宮天雪簡明扼要地說。

“可、可左浪他、他是——”

“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宮天雪坦然道,“這陰陽雙性,也不是不存在。”

“呸!根本沒有的事!”左浪他娘突然跳了起來,“我兒子才不是什麽雙性人,我兒子就是頂天立地的爺們!你不要胡說八道!”

他娘身邊跟了兩個丫鬟,這時候互視一眼,一個丫鬟上前,在夫人耳邊低語幾句,夫人立刻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那丫鬟是貼身服侍左浪的,自然知道左浪現在身體迥異于常人,她的話,讓左夫人不得不信,可是,左浪一向正常,怎麽會突然來癸水,又揣着什麽孕囊?這簡直是——無法理解!

待左夫人回過神,那白衣美人已經走了。

“還要不要報官啊。”旁邊一親戚問。

“報什麽官!先擡回去!”左夫人只覺太陽穴突突跳,轉過頭去,又撲在左浪屍身上大哭起來,誰知道自己兒子早早殒命不說,還是因為這樣奇怪而羞。恥的原因,難道是平日她太疏于照顧了?怎麽連兒子是雙性人都不知道?哎,這可不能傳出去了,雙性人可不是什麽吉利的事情,若是鬧開,對他們左家名譽有礙,老頭子是絕對不允許的。可是,難道就這麽輕輕放過?兒子沒了,她連個發洩情緒的去處都沒有?

左夫人想起來小村姑,不管怎麽樣,左浪都是因為小村姑才變成這樣,有理沒理,她今天都要替兒子狠狠地抽打一頓小村姑。

“人呢?那小村姑人呢?”

左夫人揚起頭四面去尋找,卻發現剛才還在眼前的小村姑,好像人間蒸發了一般。

“不知道啊,剛才還在呢……”本來押着小村姑的兩個男眷,也面面相觑。

來時馬車上倆人,回去時變成四個。

左邊一個王護法,右邊一個李護法。

宮天雪嫌惡地看着側榻上哭哭啼啼的小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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