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趙昶掉馬
月光城門下。
李稠神色複雜地望着宮天雪, 宮天雪顯然是不知道趙昶的真實身份的,否則不會提出叫趙昶去辰天教裏躲避武林盟的攻擊。
那麽,這一次,是李稠自己心虛, 誤以為宮天雪是來興師問罪,所以才半推半就, 和他在城門口纏。綿親密了一回。
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
李稠閉上眼睛, 輕輕嘆了口氣。
宮天雪仍在得意洋洋地跟李稠分享他的“成功經驗”, 假如他有一條尾巴, 這時候已經搖起來了。
“阿稠, 我最近得了兩本寶書,一本叫《名。器》,一本叫《鼎爐》,是前朝名伎方青衣所著, 王護法珍藏的孤本!我覺得你特別需要看一看這兩本書。”
頭一次被宮天雪推薦讀書,李稠的心情更加複雜。
“這兩本書啊,我随身帶着,本來今天晚上去找你呢,也是為了和你一起參詳參詳, 阿稠你畢竟是學問很大的人嘛, 你對這個一定會有非同尋常的見解。”說着,宮天雪從懷裏取出兩本黃緞面的冊子,就要借着月光和李稠一起參詳。
李稠并沒有心情和他看這些黃。書,既然宮天雪尚未發現趙昶的身份, 那麽今天晚上的逃跑還得繼續……怎麽也得找個托詞好溜號。
“啪”,一個紅色的指甲殼那麽大的小圓盒突然掉在地上,滴溜溜地轉,是随着宮天雪掏書的動作一起掉出來的。
李稠瞥向那小圓盒。
宮天雪頓時有點慌亂,趕緊把小圓盒撿起來,正要往懷裏塞,就聽見李稠問:“那是什麽?”
“是潤滑用的膏藥啦,就是咱們經常用的……”宮天雪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道。
李稠想到宮天雪今天漫長的前。戲,似乎有什麽地方怪怪的……是了,宮天雪當時手上滑膩膩的,肯定是抹了什麽東西。
“這是哪裏拿的?”李稠按住宮天雪的手,将小圓盒奪了過來,對着月光一看,上面寫着兩個字“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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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這個“有花”,對李稠來說可不是個陌生名字,趙昶認識的那個花魁就是有花樓的,因此天天在他耳邊念叨有花樓多麽氣派,樓裏的姑娘小哥多麽惹眼,尤其是花魁持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是個頂風。流的人物,假如能和他認識,那麽在長安城的官。員圈裏名聲也就傳開了,說不定哪個大員推薦一把,就可以進入朝廷……
李稠對有花樓沒什麽偏見,對這個花魁也是路人好感,但這時候,他急于脫身,拿住了宮天雪的把柄,自然不會輕輕放過。
“青樓的東西?”李稠問。
宮天雪開始支支吾吾,仿佛在外偷腥的貓兒被抓住一樣左顧右盼。
“我、我沒有去青樓哦,阿稠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托王護法幫我買這個有花樓出的潤滑膏,據說有助興的作用……”
本來沒怎麽生氣的李稠忽然來了氣:“據說有助興的作用?你知道青樓裏都是什麽樣的人麽?賣的東西你能随便用?”
“阿稠你不是也挺高興的嘛……”宮天雪小聲說。
“你知不知道青樓裏最多的是什麽,就是助興用的春。藥,當時用起來感覺不錯,事後遺患無窮!更何況你年紀不大,用這種東西,傷害身體怎麽辦?你一教之主,總該給教衆起到表率作用,整天想着這些事,叫王護法給你弄這些不正經的東西!有沒有想過,教衆們會怎麽看?你如何服衆?這樣下去,大家只會把你當小孩子糊弄!”
一向寡言少語的李稠,竟如此生氣,将宮天雪從頭到腳數落一通,宮天雪心裏極是不痛快,卻又無法反駁,甚至還有點茫然。
“我走了。”李稠草草收拾了一番衣服,繞過宮天雪。
“可、可是,你不是嫌棄和我在一起沒有歡愉嗎……我、我都改了,你為什麽還要走?”宮天雪委屈。
李稠心下一軟,但想來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自己總是磨磨唧唧,才會給了宮天雪一次又一次纏上來機會,讓他誤以為兩人還有可能……
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給了宮天雪這樣的錯覺?從第一次的縱容?從每一次的悶不吭聲?就算宮天雪驕縱任性,他也想着只是完成任務而默默忍着?
當真只是忍着麽?
李稠悚然一驚,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擡腳踢開趙昶的穴道,欲帶他走。
趙昶在地上滾動兩下,一邊哼哼着一邊醒過來,帶着一臉茫然之色坐起,抓抓腦袋,看見月光下對峙的宮天雪和李稠。
完了!
趙昶回想起自己暈倒前的情況,李稠正帶着他要連夜逃走,沒想到宮天雪這麽快就追上來了。
“都是我的錯,你要打就打我吧,不關李大哥的事!”趙昶猛地翻身抱住李稠的腿,一邊結結巴巴地解釋,試圖緩和宮天雪和李稠之間僵持不下的氣氛,“而且你也看到了,雖然說趙風崖是我爹,但他一直不把我當兒子看,恨不得打死我,我……”
“住嘴!”李稠急得一腳踢出,再次踢中趙昶的睡穴,趙昶仰面倒在地上,昏睡過去,不一會兒便打起舒服的小呼嚕。
“……”
“……”
李稠發現,自己可能對于保護趙昶這件事有錯誤的預估,這根本是一個地獄難度級別的任務,而不是他想象的那麽輕松簡單。
如芒在背,宮天雪懷疑的目光已經掃了過來。
“剛才他說……什麽?”宮天雪問,“趙風崖?武林盟主趙風崖?”
局勢瞬間變了又變,本來理虧的宮天雪,這時成了興師問罪的人,而本來氣勢上壓住了宮天雪的李稠,則變成了興師問罪的對象。
“可能是重名吧……”李稠聽見自己幹巴巴地說。
他找理由的方式也并不比宮天雪聰明到哪兒去。
“是嗎?我好像想起來了……”宮天雪一步一步走向李稠,直到伸手把他禁锢在懷裏,氣息撩撥在他緊繃的側臉上,“趙昶,就是武林盟懸賞通緝的那人?原來是爹教訓兒子啊……真是有趣得很。”
“你聽我解釋。”李稠回過頭,鼻尖差點和宮天雪的臉碰上,他不由得微微向後仰,喉結在幹澀的話語中上下滑動,似乎想醞釀出一些說辭,但又十分困難。
“我只當你去照顧個傻子,沒想到是……成了武林盟主兒子的貼身護衛?”宮天雪終于把這裏面的事情給捋順了,他發現自己竟然沒有想象中生氣,而是傷心中又帶着幾分隐隐的自虐式的興奮。
“我……”李稠想辯解一下,又閉上了嘴巴。
“你知道嗎,阿稠,這事我一點都不意外,因為你就是這樣的人,你身上藏着很多秘密,從來不屑于跟我說,假如有一天你告訴我,你是武林盟主本人,我也不會覺得意外。”宮天雪的聲音裏已帶上了寒刺入骨的冰碴子,勒在李稠腰間的手也越來越緊,他臉上再沒有半分稚氣,仿佛在一瞬間,因為被最親近的人背叛而豎起了全身的刺。
“我不……”我不是什麽呢?李稠遲疑了,現在解釋什麽都沒用,畢竟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隐瞞,說“我有苦衷,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這種話,也只能起到反效果罷了。他苦笑了一聲,道,“事已至此,我是一定要帶着趙昶走的。”
宮天雪注視着李稠,手掌沿着他松垮的衣襟探進去,就在李稠以為他要再來一次撒氣的時候,宮天雪的手掌停在李稠胸前,朦胧的月光将他的眼睛映照成一片晶瑩的秋霜,他就用這樣的眼神盯着李稠:“你是不是沒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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