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趙內鬥

少頃, 白影一閃,宮天雪又從房頂後面躍了出來。

他剛才沉浸于和李稠的重逢,走着走着就忘了自己來這裏是來報名武舉考試的。

本來聚在一起議論紛紛的武林人士,看到宮天雪又回來了, 不約而同地閉上嘴巴,作鳥獸散。

王護法在武場門口等了宮天雪将近半個時辰, 左等右等不來, 急得他出了一頭汗。

終于看見宮天雪不疾不徐地從那邊走過來, 王護法急忙迎上去, 看到宮天雪的臉時, 他不由得大驚失色:

“教、教主,你這臉上……”

宮天雪摸了摸臉上指引,道:“遇見阿稠了。”

“怎麽還挨打了呢?不是李護法怎麽就舍得下手?”王護法感到匪夷所思,李護法以前不是這樣的人啊。

“哼, ”宮天雪氣不打一處來,連王護法這樣不相幹的人都覺得下不去手,阿稠還真是狠心啊,又是單方面解除護法身份,又是叛逃到辰天教的世仇武林盟去做護衛, 為了保護那個廢物三少, 還偷走他三成功力,宮天雪越想越氣,恨不能當場拆了武林盟,“還不是武林盟那幫僞君子把阿稠給帶壞了, 我們平日親親抱抱也沒見他這麽大反應,這會兒不過是親了他一下,他就翻臉,都是武林盟那假正經的勁兒,不行,氣死本教主了,武舉考試什麽時候開始?我要當衆打得武林盟那兩個少盟主屁滾尿流,讓阿稠知道,那些花架子都是沒用的!”

王護法遲疑:“這……李護法畢竟是個男人……教主你這樣做是不是有些……”

“王護法。”宮天雪板起臉來。

看着宮天雪臉上那五道指印,王護法也不忍心再說他,只希望教主和李護法能早點和好吧,別這麽別別扭扭的了。

“退一步說,武林盟與我教有世仇,現在又撬了我的牆角,新仇舊恨,絕不是輕易能饒過對方的。武林盟背靠大山,與中洲皇帝關系緊密,數百年來,為朝廷支援不少人才,同時也受到朝廷的支持,因此成長成今天的中洲第一大正道聯盟,其下産業遍布中洲……”宮天雪摸了摸下巴,“不過聽聞當今皇帝對武林盟不是很感興趣,上屆武舉考試一個武林盟的人都沒要,這對我們辰天教是個好機會。”

王護法打量着宮天雪,有點不敢相信,教主竟然在“分析形勢”,真是奇了奇了,若是擱在以前,教主挨了一巴掌,這會兒肯定在使小性子呢,哪裏有心思管其他的。

“走吧,先把名報了。”宮天雪道。

和突然成熟起來的教主走在一處,王護法頓時覺得心裏特別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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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辰天教教主報名參加本次武舉考試的消息也很快傳遍了大街小巷,那些志在三甲的青年才俊紛紛懊惱不已,本以為武林盟兩個少盟占掉兩個名額,至少還有一個可以期待,現在看來是沒戲了,還是來年再戰吧。

當年的武舉考試,報名人數銳減五分之一。

另外一邊。

李稠扛着昏迷不醒的趙昶翻進武林盟主府中,徑自向正廳走去,中間遇見數個上前阻攔的盟衆,都被李稠用真氣震開。

“嘭”!

一腳踹開正廳大門,廳內正在和老友秦伯喝茶的武林盟主趙風崖沉下臉來往門前看,正要發怒,卻見那黑衣不速之客将趙昶撂在他面前。

“這、這不是小三子嗎?”秦伯在旁看着,驚詫道,“這孩子是怎麽了?受傷了?”

“……”趙風崖想推開趙昶,趙昶卻直挺挺地往他身上倒來,他迫不得已伸手接住了,仔細一看,才發現趙昶昏迷不醒,身體還有些僵硬麻痹,是中毒的情況,他沉聲問道,“這是怎麽回事?”

“嗨,要我說,老趙你對小三子太苛刻了,怎麽能懸賞叫人打他呢?你看,這不是打出岔子了嗎!”秦伯啧啧搖頭。

趙風崖固然厭惡趙昶不求上進,但見到自己親生兒子昏迷不醒,心內也有些擔憂,當即就把矛頭對準李稠,一雙虎目牢牢盯住他:“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是他二哥幹的。”李稠冷聲道,“暗器裏有一味**我分辨不出,無法為他解毒,還請趙盟主你親自施救吧。”

“什麽?你說趙顯?”趙風崖有些動搖了,但自家兒子兄弟阋牆,總歸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不願相信,仍是狐疑地望着李稠,“你又是什麽人?看着有些眼熟?”

“是那個叛教的李護法吧。”秦伯在一旁提醒道。

“噢,”趙風崖上下打量李稠,“辰天教的?”

“我已經不是辰天教的人。”李稠微微皺眉,對趙風崖這樣不管自己兒子的傷,反倒對他多加盤問的态度,十分不喜。

“糊嚯(胡說)八道!”一個漏氣兒的聲音忽然從門口傳來,正廳今天熱鬧,來人接二連三,這會兒門一響,又呼喇進來一片人,把空地都給占滿了。

仔細一看,是趙煦帶着手下衆人,剛從武場返回來,其中還有兩個小厮擡着個擔架,擔架上半死不活地躺着個人——正是趙顯。

趙顯多虧有武功護身,才沒摔死,但一時半會也起不來。

不過這不妨礙他躺在擔架上颠倒黑白,兩顆門牙漏風依然口水噴的起勁,被人擡到趙風崖面前後,他便指着李稠,惡狠狠道:“他活焚天教虎(辰天教主)呼一夥的!惡人歡(先)告狀!爹,你不好混(信)他!”

趙風崖看到趙顯這副狼狽樣,又是心驚又是煩躁:“怎麽搞成這樣的?煦兒,這到底怎麽回事?”

趙煦恭敬地答道:“爹,兒子并未看到全部過程,只是到達街口時,看見這位李護法與宮教主在屋頂切磋武藝,二弟、三弟躺在一邊,不知是何情況,後來李護法險勝一籌,帶着三弟走了,二弟起來想要偷襲宮教主,卻被宮教主震飛出去,從茶樓二層摔在街心。”

趙顯聽到他大哥竟然如此誠實地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了一遍,登時氣勢就有些弱了。

趙風崖怒道:“你這個不争氣的東西!平時不好好練武,關鍵時刻被那黃口小兒打敗,還在衆目睽睽之下摔成這樣!簡直丢盡了我們趙家的臉!”

趙顯支支吾吾,直被趙風崖噴得擡不起頭,但想到自己現在已經傷成這樣,不拉個人下水簡直劃不來,便又豁着牙辯解道:“護那(是那)焚天教虎(辰天教主)害唔三替(害我三弟),唔為報仇,才護(和)他拼命!”趙顯心裏打着小算盤,這段趙煦沒看見,總不能揭穿他了吧?

趙風崖見他仍在胡攪蠻纏,氣得肝火上升:“是這位李護法把你三弟救到府裏來的!他說是你害你三弟中毒!”

趙顯登時色變:“爹,你混(信)他魔教護花(法),不混(信)我?他可護(是)魔教的人!”

見趙風崖仍沉着臉,卻并不再說話,趙顯再接再厲颠倒黑白:“爹,我,三弟,護轟弟(是兄弟),呼(怎)麽可能呼(害)他?!爹,爹,你不混(信)你兒麽?”

趙顯連哭腔都帶上了,襯着他那兩個大豁牙,滿嘴血沫子,倒是很凄慘。

趙風崖竟被他說動,心下生起懷疑:“果然是辰天教主?辰天教行事詭谲,邪門歪道,來到長安城更是不懷好意。”

他心裏這般想着,炯炯目光便向李稠身上掃去,眼神裏也帶上了幾分敵視。

眼看着優勢又往趙顯那邊傾斜,李稠卻是不緊不慢,從腰間取下寒湛古劍。

“你幹什麽?”趙風崖揚聲喝道,“敢在我武林盟的地盤動手?”

李稠垂目,從劍身上取下一枚尖端帶毒的針,遞到趙風崖眼前。

“這是什麽……?”趙風崖狐疑。

“你兒子的暗器。”李稠平靜道,“辰天教雖然在諸位眼中不值一哂,但教主行事作風光明正大,絕不會做出使暗器偷襲之類猥。瑣卑。鄙之行,與其在此争論,不如問問你兒子暗器上配的什麽**,早點給趙昶解了毒。”

李稠這番話,一口一個“你兒子”,提到趙昶時又直呼姓名,誰是親生的,誰是“夾生”的,一目了然,偏偏趙風崖被他諷刺得還不上嘴,他自己做事确實有所不妥。

“這……”

“你若不信,可以等趙昶醒了自己告訴你前因後果。”李稠也懶得跟他廢話。

“秦伯,你看看。”趙風崖把毒針遞給一旁精于醫理的老友。

趙顯只顧一時口頭痛快,這時快要被拆穿了,才畏縮起來,趕緊拽着擡擔架的小厮,叫他們把自己擡走。

秦伯看了毒針,心裏一動,想起之前某件事,對趙風崖說:“這配方我知道的。”

“你知道?”趙風崖意外。

“是,二少盟主經常到我店裏買些特殊藥材,每過一段時間就會去一趟,三天前他去我店裏,看見我徒弟養的蠱,十分喜歡……”秦伯頓了頓,“毒蠱關系重大,我徒弟自然不肯随便賣給他,誰知他走之後,那蠱也不見了。”

趙風崖聽到此處,哪裏還能不明白是怎麽回事,再看到地下沖小厮使眼色的趙顯,登時青筋暴跳,怒雲罩頂,一腳踢開了趙顯拽人衣服的手,只聽“咔”一聲響,趙顯殺豬似的抱着胳膊嚎叫起來。

“這混賬東西,我打死你個蛇蠍心腸的小雜種!我打死你!打死你!連你親弟弟都害,你是不是人!是不是人!”趙風崖打起兒子來毫不手軟,手腳并用,一邊罵一邊踹,秦伯和趙煦連忙架着他把他拉開,要不然沒打兩下趙顯就得死在當場。

李稠冷眼旁觀,他最讨厭人吵架打架,這樣看來,還是辰天教總壇幽靜而無人打擾的環境更适合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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