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節
”
“哦?”男子停下腳,不明就裏地問,“這是為何?”
“聽口音——客官不是本地人?”見男子并未作答,李懷遠搖搖頭,繼續解釋道,“再往前走大概二裏地就是皇宮——只有有身份的人才能靠近皇宮,其餘人如果被抓住是要殺頭的!”
“殺頭?”男子大吃一驚:在隋朝,平民靠近皇宮頂多也就是被驅逐,這南陳竟然會如此嚴酷?
“哎——”瞥見男子疑惑的神情,李懷遠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客官剛到南陳,不知這裏的情形——距離金陵六十裏的長江邊上南陳正和隋軍打着仗呢——皇上害怕有人趁機危害皇宮。”突然又想起什麽,好意提醒道,“客官還是早點離開這裏吧——免得金陵城破的時候,客官被糊裏糊塗地抓起來。”
正沉浸在推測中的男子緩緩擡起頭,看着眼前一臉誠懇地夥計,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柔和,雖然未笑,卻比先前多了幾分親切,他頓了頓,掏出幾顆金瓜子,遞給李懷遠,淡淡地說道:“這東西店家拿好,若是碰上隋軍為難,它可以保你平安。”
“這——”李懷遠拿着金瓜子,一臉狐疑,權衡許久,又将金瓜子還給男子,認真地說道,“這東西太貴重,小的不能收——還是客官拿好吧!”
沒有想到一位普普通通的老百姓竟然會如此淳樸良善,男子有些意外,但他卻不能有失身份,內心暗暗作出一個決定,接着推過金瓜子,波瀾不驚地說道:“店家拿好——早些關門,逃命去吧——至于在下,我自有保全之道。”
“李懷遠謝過客官,”夥計的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感動,手捧着金瓜子微微顫抖,旋即,沾了沾眼角的淚花,一字一頓地說道,“客官保重。”言罷,轉身回到內屋,對着其餘夥計一番交代之後,大家便有條不紊地藏起各式奇珍——以便日後聚寶閣重新開張之用。
當聽到身後傳來合上店門的聲音時,男子放心地點點頭,向前的腳步不再遲疑……突然,在街道的拐角處,出現一個身影,那身影看到男子就要大喊“王——”卻在下一刻被男子嚴厲地制止,“身影”立刻閉上嘴,恭恭敬敬地跑過來,壓低聲音說道:“啓禀王爺——隋軍馬上就要進城了,宇文将軍派小的來請示王爺是否屠城?”
“屠城?”男子不動聲色地輕嘆一聲,神情越來越凝重:這個宇文化及夠狠的——竟然想學着三國時曹操——利用屠城消滅南陳的抗隋力量——他倒是立威了,可皇上豈不是成了昏君!想到這裏,男子語氣一沉,嚴肅地吩咐道,“回去告訴宇文将軍——決不可屠城!這裏的百姓剛剛經歷侯景之亂,此時屠城無異于授人以柄——讓天下百姓以為我大隋軍隊與吃人魔王——侯景無異,皇上的“仁政”也會成為空談。至于——”不經意間,男子眼前閃現出陳貞蓮步輕移的身影,嘴角微微上翹,不動聲色地說道,“至于陳朝皇室——暫時以禮相待,等見到皇上之後,再聽從皇上的發落!”
國破(1)
陳貞與徐德言越走越覺得不對勁——冷冷清清的集市上竟然彌漫着隐隐的壓抑與恐慌,這是為什麽?夫妻二人相視無語,突然街上的人多了起來,神情十分慌張,不約而同地帶着簡單的包裹往城外跑,一邊跑一邊有人喊:“趕緊地,現在出城還有命!”頃刻間,大人的叫罵聲、小孩子的啼哭聲混作一團,間或還有器物打碎的“哐啷”聲,平日裏歌舞升平的景象瞬間不見了蹤影。
難道是隋軍已經占領了金陵?陳貞與徐德言加快腳步,一路小跑地回到驸馬府,剛推開門就見院子裏站滿了仆役,一位年紀較長的仆人背着包袱,走上前,神色凄然地說道:“公主、驸馬,奴才們就等你們回來——道個別,然後各奔東西。”
“這——”陳貞望一望身旁的徐德言,淚水不知不覺滑落:終于還是到了這一天。總覺得喉嚨裏有什麽堵塞着——說不出話。
見陳貞異常悲傷,徐德言将心底的難過緊緊掩飾住,頓了頓,接過仆人的話,緩緩說道:“五年了,承蒙大家照顧——今日國破,我和公主也沒什麽送大家的,請受我們一拜!”
“這——”臺下的衆人面面相觑,片刻,猛地跪在地上,異口同聲地說道,“奴才(奴婢)請公主、驸馬保重!”言罷,一些婢女已經涕不成聲,從前熱熱鬧鬧的驸馬府此刻完全沉浸在離別的愁緒之中。
見此情形,徐德言輕輕擡手示意,接着說道:“大家逃難也不容易——去賬房領些盤纏吧,年長者每人四兩銀子,年輕——尚有勞動力的每人二兩銀子。”
“謝公主、驸馬體諒!”此時的院子裏響起了重重的磕頭聲,大家擡起頭,凝視着陳貞,搖搖頭:早就聽公主講過“國破家亡”——為何皇上就是不聽!如今那些犯下禍事的人倒是得到懲罰了,可公主與驸馬從來都是體恤民情的,偏偏也遭到這樣的劫難!想到這裏,先前那位年長的仆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奴才們鬥膽請公主和驸馬跟奴才們一起走——聽說隋軍絕不為難城裏的老百姓。”
“真的?”聽了仆人的話,陳貞有些驚訝:聽徐德言講——這一次南陳抵抗隋朝軍隊異常頑強,不僅前線的士兵拼死禦敵,就連長江邊上的百姓也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慰勞将士。如今城破,依照歷史慣例,金陵免不了要被血洗——沒想到隋軍竟然能善待金陵的百姓!
打心眼裏,陳貞對這一次隋軍的主帥充滿了欽佩,但眼前的滿目蒼夷又令她悲傷不已,陳貞掃視一番跪着衆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一字一頓地說道:“我身為南陳的長公主,理應入宮陪伴皇兄,至于驸馬——”陳貞緩緩轉過視線,将眼神定格在那張俊俏的臉龐上,淚水頃刻間奔湧而出,卻又在下一刻,絕然地扭頭,正視前方,大聲宣布道,“驸馬本不是皇家人,本宮這就與徐大人和離!”
國破(2)
“什麽?”徐德言停住呼吸,盯着陳貞,一句“入宮陪伴皇兄”已經令他心如刀絞,再聽到妻子“和離”的話,他只覺得胸膛被什麽重重地撞了一下——痛的失去了知覺!一向風度翩翩的他,此刻全然不顧臺下還站着仆人,一把拉住陳貞的胳膊,目不轉睛地盯着她,大聲質問道:“為什麽?這究竟是為什麽——貞兒怎麽可以這樣說!”
“夫君——”早就料到徐德言會有如此反應,陳貞擡起頭,與夫君四目相對,晶瑩的淚水落下之時,斬釘截鐵的告訴自己:此番入宮陪伴皇兄不外乎兩個結局,要麽被殺,要麽被俘,若是前者,帶上徐德言,豈不是連累了他。若是後者,依據慣例,通常俘虜是女子會被勒令充當官婢,男子則成為奴仆,那樣豈不是荒廢了徐德言一身才華,所以,徐德言必須離開!決絕的謀劃卻在觸及徐德言同樣晶瑩的淚水時,猶豫了,接着,是難以自拔的心痛,難以自拔的心碎,伴随着斷了線的珠子,若隐若現……
覺察到陳貞的躲閃,徐德言恍然大悟,用力摟住陳貞,大聲說道:“貞兒,再不許提這些糊塗話!難道你忘了嗎——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陳貞一遍又一遍念着曾經的誓言,淚如雨下:曾經在那個煙雨蒙蒙的季節,和着漫天翻飛的梨花,你侬我侬——如今卻——思緒在這一頭嘎然而止,猛地捂住心口,想要壓住那場撕心裂肺的痛……
門外突然響起“砰砰”的聲音,徐德言緊張地望了望妻子,片刻,微微一笑,放下手,将妻子掩在自己身後,異常鎮定地走到門前,一雙白玉般的手停在門栓上,微微顫抖,許久像是下定決心似地,猛地打開門,才知是虛驚一場——聚寶閣的李懷遠正背着包裹站在門外,氣喘籲籲地說道:“公主、驸馬爺快些走吧——聽人講“隋軍已經打開城西的門讓老百姓逃命,但時間只有一個時辰,一個時辰之後隋軍就要占領金陵——到時候就是刀劍無眼了”——現在只剩下一刻鐘了!”說罷,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人群中。
“什麽?”望着李懷遠的背影,驸馬府內議論紛紛,大家都看着主子,那期望再明了不過,見此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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