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章節
更大了,他在心裏默念起那首絕筆詞,錯錯錯。
韓建國被他吵醒,光聽聲音就知道是做了噩夢,拿件衣服給他披上,也沒說什麽,披上衣服,穿上鞋,出門給火炕添柴火。
轉眼元旦快到了,韓建國早早把拖拉機準備好,冬天用得少,打算先開到兵團去,裝那說好了的補貼糧。孫建新元旦回家,等他回來的時候,再去兵團把拖拉機開回來。
江流入了冬就潛心研究教材,韓建國也沒什麽忙的了,也貓在屋裏讀書,不是兵團的兄弟淘來的,就是江流随手寫的東西。
6號是孫建新說好回來的日子,一早在火車站打了電話,說是正在換車去兵團,要是天氣好,晚上就能到村裏,不然就過個夜,一早再說。晚飯後開始下雪,韓建國估計孫建新要明天早上才能到了。等到11點多,江流抱着書都睡了會兒了,外頭的雪也越下越大,韓建國叫醒他,準備睡了。
簡單地洗了洗,江流迷迷糊糊地躺下了,韓建國卻怎麽也睡不着。他有點心慌,偏頭看看熟睡的江流,不知這心慌是從何而來。
半睡半醒間,聽見外頭院門開了的聲音,韓建國機警地坐起來,江流翻了個身繼續睡。他輕手輕腳地出門,在院裏看見了凍成了冰溜子的老三。
披着被子烤着火,孫建新眉毛睫毛上凝結的霜漸漸化成了小水珠,附着在他并不茂盛的毛發上,要不是他還在瑟瑟發抖地打噴嚏,估計還能停留一會。他捧着搪瓷杯子,讓裏面的蒸汽熏熏臉上的凍瘡,然後也顧不得燙,仰頭喝了下去。
韓建國在屋子裏踱步,根本就坐不住:“到底是靠近兵團還是靠近咱們這邊?你跟我說具體點。”
老三吸吸鼻子:“我說了,前半程我開着拖拉機,後半程用跑的,根本丈量不出距離。那大路兩側全程都是小白楊,十幾裏都一個樣,下了雪就更難分辨了。”
“那你為什麽不明天早上再走,非要走夜路?”
“我也不想啊!”孫建新委屈急了,“天氣預報說明天有大雪,我沒吃晚飯就出來了,想趕着天黑之前到,沒想到還沒走出幾裏路雪就下起來,根本看不清路了,半路壓倒石塊上,連車帶人,翻溝裏去了。”
孫建新心裏也很不舒服,這倒黴事兒怎麽讓自己趕上了?摔進溝裏昏了一陣,再醒來已經是鵝毛大雪,拖拉機和自己都被埋了一半,幸好沒有受傷。連跪帶爬地跑回大路上,自己一個人恐怕是沒法把拖拉機弄出來了,只好趁着雪還不大先跑回村裏。要不是離開兵團前灌了個暖水袋揣在懷裏,還帶了幾個土豆充饑,他可能就凍死在半路上了。
江流看向窗外,山間裏的風裹挾着雪,疾疾地下着,不時變換着方向,發出“嗚嗚”的聲音,很難讓人有出門去的想法。
續上熱水,江流又給孫建新熱了點吃的。韓建國眉頭緊皺,惦記着那摔進溝裏一車補貼糧和來之不易的拖拉機。
過冬的口糧還夠,不是沒那一車就過不了冬了。只是那拖拉機,長時間抛在寒冷的野外,本來就是兵團淘汰下來的舊貨,這麽折騰發動機恐怕要報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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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一趟,”韓建國做了決定,“至少要去看看拖拉機的情況。”
“這麽大雪,你瘋了吧!”回來時都凍成冰溜子的老三不懂韓建國在想什麽。
“再過一會被埋嚴實了就更找不到了。”二話不說拿起軍大衣就要走,孫建新拉都拉不住。
“我跟你去,”江流也拿來皮襖,“一個人太危險了。”
老三看傻了,韓建國也蒙了,誰也沒想到江流會主動幫忙。
江流相信韓建國,這種天氣誰想出門?若不是有不得不去的理由,韓建國不會執意要去。為了拖拉機還是為了糧食都無所謂,他都是為了村裏能把日子過得更好,這些江流都看在眼裏。所以他相信他,願意追随他,也想做點什麽,為了村裏,為了他。
出門前,老三手忙腳亂地灌了個暖水袋讓韓建國揣着,韓建國回身就給了江流。二人全副武裝好了,一頭紮進凜冽的風雪中。
亦步亦趨地走出風雪強烈的山谷,消耗了江流不少體力,他的步伐也跟着雪勢變得緩慢。韓建國走在前面,已經為他抵擋了不少風雪。江流記得當時來雙清山的路上也是這樣,他走在前面,自己跟在後面,卻總也跟不上。
兩排整齊的小白楊進入視線,走到孫建新所說的大路上了。确實不好找,望到目所能及的最遠處,路都是筆直,周邊也沒有什麽特別明顯的标志物。江流擡手揉了揉眼睛,弄掉了睫毛上結的霜,想要看得更清楚。
兩人放慢了腳步,開始仔細查看路兩邊。江流感覺腳快要不是自己的,他只是機械運動一般地邁着步子,呼吸也越來也不順暢,氣管都要被凍住。懷裏的暖水袋也漸漸變涼,他解開皮襖想掏出來,可手套太大,站定了掏了半天都使不上勁兒。懷敞的太久了,心口那點熱氣都沒了,韓建國又走遠了,江流情急之下去追,腳底下發木,重心失衡,偏向了一邊。
仔細回憶以往這段路的樣子,韓建國覺得差不多就是這裏,他記得這裏有個深溝,是修路的時候挖的,可找不到一點線索,估計拖拉機是被徹底埋了。這地界風小了許多,雪只是安靜的漫天下着。
路邊和路肩看着沒什麽高度差,實際跌下去就摔進雪裏,江流滾了幾圈才停下,頭磕到一個硬物。昏過去之前,看見一個人影走近,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他放心地閉上眼睛。
十八
複制了孫建新摔進溝裏的情況,幸運的是,江流一頭撞上了拖拉機。
溝裏的積雪太厚,韓建國深一腳淺一腳的把江流扛到大路上,靠在白楊樹下坐着,又下到溝裏開始刨拖拉機。發動機沒有被凍住,但是長時間處在低溫環境裏還是無法發動。
雪下的無聲,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韓建國卻是一腔子的怒氣,想要嚎啕一聲。
“你快走吧!”江流有氣無力地喊他,“去兵團叫人!”
往來路和去路兩邊都看了看,憑着記憶能推斷出來,确實離兵團更近些。韓建國又手腳并用呼哧帶喘地爬出溝,抄起江流的胳膊要把人扛起來,卻被軟綿綿地推開。
“我不行了,”江流直喘,頭上的傷口也凍成了血溜子,韓建國趕緊把帽子拿過來給他戴上,“你去兵團叫人,我在這兒等着……”
“那怎麽成!這天寒地凍的,你還能活?”
江流怎麽不知道自己是在找死,可現下他恐怕連站起來都難,膝蓋以下早就全沒了知覺。韓建國要是扛着他去兵團,倆人都得凍死。
“你走吧!”他摘了手套掏出懷裏的暖水袋,“我還有這個,還能堅持一會……你快去……”
韓建國也摘下手套摸了摸暖水袋,确實還有點熱乎氣。他又前後左右看了看,給江流挪了個更舒服的位置,脫下軍大衣,蓋在他身上。
“我很快回來,你不要睡,一定等着我!”
江流看着他,強打精神,點點頭。
逐漸遠去的背影被大雪模糊,江流的心也一點點變涼。暖水袋暖不了他了,他的體溫也低到暖不了暖水袋。他擡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天,雪落在臉上沒有什麽感覺,他不得不張嘴呼吸,如果因為氣管被冷得刺痛就閉上嘴,他怕自己會被憋死,因為鼻子早就沒有知覺了。
不知過了多久,拖拉機又被雪掩埋的快要看不到了,江流掏出那個早就冰涼的暖水袋,把這個累贅的東西奮力一擲,看見它跟自己剛才一樣,滾到了露出了一點的拖拉機邊上,半插進雪裏不動了,才又放心地靠在樹上,無所牽挂了。
他不敢睡,可前段時間太忙了,沒休息好,困意抵擋不住的襲來,他不甘心地閉上眼睛。呼吸逐漸變得微弱,眉眼上凝結了霜,江流慘白的臉與背後的雪景融為了一體。睡夢中,他莫名的感覺周身發熱,好像軍大衣剛從那個火爐一樣熾熱的身體上脫下來。他內心一陣欣喜,想扯扯嘴角動動身體,卻一動也動不了。
一陣疾風吹過來,改變了大雪的方向,江流無力地歪倒在了白楊樹下,半張臉都埋進了雪裏。凍硬了的軍大衣還保持着蓋在他身上直立的形狀,立在雪地裏。
韓建國生在東北長在東北,不像江流那樣害冷,一路跑到兵團雖然臉上也結了霜,但還有力氣重重地拍兩下槽子吵醒牲口,挑了頭最健壯的馬牽出來。
牲口一叫,兵團的人都醒了。連隊長了解情況後,叫上了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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