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章節

悲痛,身邊的男女老少都在痛哭不止,不自覺地牽動了情腸,江流也跟着哭起來。

那時候,全體中國人都止不住哭泣,在各級單位、城市中心,在***廣場,在祖國的心髒,更大規模的悼念活動一場接一場的舉行着。

回到雙清山已是晚上,江流在廚房準備晚飯,一向勤快的韓建國卻舉着一顆土豆坐在竈臺的爐火前發呆。

“沒着沒落的……”韓建國的眼裏閃爍着淚光。

對江流來說,“沒着沒落”是一種常态,在家破人亡後唯一想要依靠的人只有韓建國一個。他看不得他那麽失落,于是搶過那顆土豆,放進蒸鍋,坐在他身邊,跟他一起盯着爐火。

爐火把兩個人的臉都照的橙紅,一個悲傷失落,一個面無表情。

玉珍想的很好,她讓父親跟韓建國提婚事,覺得他總該接受了吧?然而卻依然是同樣的答複。沒等到機會再提這事,又趕上國喪,暫時是提不到日程上來了。

她盯着水壺,想着自己那未成行的婚事,水開了便提起來給她爹娘續熱水燙腳。走到門口,就聽到二人在屋裏低聲交談。

“看來這事不能急,”張嬸琢磨着,“是不是建國相中了別的姑娘才看不上玉珍的?”

“沒,哪有啊?兵團我去過,村裏的事兒我也熟,沒見他跟哪個姑娘多說了幾句話啊。”支書皺着眉頭回憶。

“唉,玉珍也不小了,這又要等上幾年。”

“等幾年沒關系,就怕這姑娘犟得很,過幾年還是非他不嫁,好好的大姑娘都熬老了,真是!”

“要不,咱換換人?”張嬸的腦子活分起來,“我看姓江小夥子挺好的,一肚子學問人也俊……”

支書一磕煙袋鍋,聽完就急眼了:“你忘了老田家的了?那麽沒心肝的東西,誰敢把女兒嫁給他?萬一不幹了再跑回城,我這好好的大姑娘可怎麽弄?”

張嬸這才住了嘴:“哎呦,可不是嗎?老田家的真是冤,愣是還懷着呢就……”

“消停!這事兒別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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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裏的張嬸住了嘴,屋外的玉珍卻是拼命捂住嘴,咽下了驚呼,差點摔了水壺。

開春,韓建國照例忙碌起來,這已經是他在雙清山的第十個春天了,是江流的第七個。他依然地裏學校兩頭忙,總覺得這該是自己忙活在農村的最後一年,當然,韓建國也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走了,所以即便早就看膩了卻還想多看看這片土地。

年前去趙家村搞了新種子,年後便把拖拉機借給人家,韓建國一早就開着拖拉機出村了。江流在學校忙活了一天,李澤厚吃壞了東西在宿舍養肚子,他趕鴨子上架講了一天數學。放了學也不着急回去,就在教室裏看學生們年裏的作業,十分投入,所以并沒有察覺到有人進來。

玉珍看他批作業又十幾分鐘,江流太投入,直到課桌被碰到發出聲音。

江流很久沒有單獨和這個姑娘待在一起了,所以此刻他有點手足無措,只好先站起身:“有事嗎?”

從他剛來雙清山的時候,就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姑娘對韓建國的心意,還有之後那些惡毒的詛咒。所以他想不出,玉珍主動來找她是為了什麽?她應該對自己沒什麽好感。

日薄西山,殘陽如血,玉珍看向窗外。天氣真好,西邊的山頭上一片火燒雲,映得人眼裏紅彤彤的。

“要是生下來長到今天,估計也能叫你一聲‘爹’了吧?”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江流不懂她在說什麽?

玉珍臉上是帶着紅霞光芒的笑容,眼裏卻一片冰冷:“我說你和田寡婦的孩子,要是長到今天,你也該教他讀書寫字了吧?”

江流內心驟然一緊,驚恐地吸了一口涼氣,嘴微張着,臉都白了。

向他走近了一步,玉珍的臉上不再有紅霞,她站在陰影裏,清晰陰狠地說了一句:“天生的下賤黑五類,活該你斷子絕孫!”

趙家村人口多寫,早些年為了辦事方便就馴養了馬,就是沒弄到拖拉機。這次韓建國肯借,自然也就給他一匹馬去用,方便來往。

帶着還冒着熱乎氣兒的地瓜和土豆,韓建國駕馬奔馳進村,天已經徹底黑了。借着各家各戶的燈光進了院,自家屋裏卻是一片漆黑。他拴好馬狐疑地進了屋,屋裏沒生火,一點人氣也沒有。

屋前屋後院裏院外都找遍了也沒看到江流,韓建國着急忙慌地跑到學校去。教師裏空空蕩蕩的,講桌上,學生的作業還攤開着。

江流平時沒什麽關系好的老鄉走動,韓建國只好到學生家裏去找,卻依然毫無線索。最後,他跑到支書家裏時,早已急得滿頭大汗,問了遍依然沒線索,就匆匆離開了。

玉珍就站在他爹身後,看着韓建國焦急地進來出去,期間沒看過她一眼。

她的心,比韓建國從趙家村帶回來的、遺忘在馬兜裏的地瓜土豆,還要涼。

後山在被陰面,即便開了春,凍土地也沒完全融化,依然堅硬如石。而急紅了眼的江流,卻把雙手當鐵鍬用了,死命地跟那凍土較勁,遷過之後又沉積的兩年的墳包被他生生掘出來一個洞。

跪在洞前,他繼續深挖,頭上身上沾了泥土也不管,指甲扣得太用力已經出現破損流血,他卻依然沒有停止挖掘。

韓東舉着手電四處尋找江流。地裏去了,小溪邊也去了,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後山。他想起那個墳包,突然就加快了腳步。越走越近,就越清晰地聽到悉悉索索的的聲音,他知道他找到江流了。

這口氣剛松一會兒,看到江流正跪在那兒埋頭苦刨,心又揪起來。

他走到身後江流都沒發覺,仿佛是需要給自己刨一條生路,不然就會被困死,所以需要一刻不停地刨下去。

不能理解江流的行為,韓東知道他忘不掉,但過了這麽久,總該放下了,為何還要糾結?他抓住江流的手臂,想要制止他瘋狂的行為。

“別這樣行嗎?”他大吼道,“你這樣她永遠不會安寧的!”

江流瞬間停下了動作,雙臂顫抖着,指尖處一片血紅。

“她懷孕了……我有一個孩子……”他止不住地呢喃着這句話,韓東湊近了才聽清。

是誰告訴他的!他怎麽知道的!

扳過他的身體,江流依然像中了邪一樣念叨着這句話。這是韓東最不願看到的,他本以為能一直瞞下去的。他為江流拂去身上頭上的泥土,那血淋淋的手只能回去處理,只能安撫地說:“孩子的事,事前誰都不知道,只能說……事情來得太突然……”

江流的目光慢慢聚在韓建國臉上,輕聲問:“孩子的事,你也知道?”

遲疑了一下,韓東重重地點了下頭。

一頭紮進冰冷堅硬的凍土裏江流還嫌不夠,起身複又一頭紮進去,确實磕到了一個硬物。是的,他終于把她們娘倆刨出來了,他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可那哭聲和眼淚都悶在土裏,仿佛是不能存在于這世間的東西。

韓東一直想幫江流擺脫那個噩夢,可卻讓他更加痛苦,如同身在地獄。

我在你身邊啊江流,你還有我,并沒有下地獄。

三十三

頭上、手指上的傷口都包紮好了,江流呆呆地坐在炕上,油燈的火苗一動不動地映在他無神的雙眼中,眼角還有淚痕。

韓東拿來地瓜和土豆,以及一碗腌鹹菜。江流沒有反應,韓東也吃不下,并排和他坐到一起。

“為什麽不告訴我?”火苗閃了一下,江流的眼中似有生氣。

“怕你難受,怕你會…想不開。”韓東實話實說,前幾個月江流還在小溪邊求自己殺了他,他最近情緒特別不穩定。

良久,江流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已經沒有眼淚了,只是幽幽地說了一句:“我活該,我活該斷子絕孫。”

韓建國不懂他為何要說這種傷人傷己的話,他攬着江流的肩抱着他,卻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四月的時候,江流又接到楊樹的電話,言之鑿鑿地說,半年後高考正式恢複,具體要求還沒出來,繼續等通知。然而最需要加緊複習的這幾個月,韓建國又被縣裏叫走,去參加黨課和生産技能培訓。

臨走前,支書又找他談了一次,不止是玉珍的婚事,還有回城的問題。韓建國沒有公開說過自己的選擇,卻也是心照不宣的。支書知道做人不能太自私,卻依舊出言挽留,他不是為了女兒,是為了全村的百姓。

韓建國也明白自己對于雙清山的意義。其實他早已在內心不由自主地為這個貧瘠的村莊謀發展了。這地方太偏遠,即便大搞農業生産,青壯年太少,很難有成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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