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節

日期：2010-02-2407:52:58

永遠這樣，多好！

自假期開始，表妹就耳提面命地要我去體檢。她是醫生，天天守着一堆機器，對自己的身體變化并不特別敏感，卻常常感嘆我是個不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人，因此時時扮演我的守護天使。被她念叨得怕了，我便會乖乖就犯，去她的單位找她，讓她帶着我把全身上下查個遍。

沒吃沒喝，空着肚子找到她。她在婦産科，所以找了個本科的護士幫我抽血，然後拿去做肝功腎功什麽的。那護士可能是出自于職業習慣，上來就問我：“幾個月了？”我一愣，想着是問體檢過去幾個月了，還是什麽。表妹大笑，說：“她沒懷孕。”我才恍然大悟，窘得不得了。那護士聽說是表姐啊，就特別熱情，建議多采點血，可以順便多做些檢查。表妹問她具體的檢查項，護士想了想說：“還可以查艾滋病和梅毒什麽的。”然後我表妹特別無語，看了看無辜的我，有點鄙視地說：“她？用不着！”

要是在以前，我肯定覺得那護士缺心眼兒。可是自從家裏出了個醫生，我就習慣了。這幫家夥談起人體，說起病理，冷靜得像植物似的。剛開始參加工作的時候，我表妹回家大聲抱怨，說是看人體已經看到惡心了。一天檢查二十幾個孕婦，最忙的時候要三十幾個，還要接生，還要上手術臺，不過切一輩子也是在那一個器官上動刀。我真得很同情她，因為面對人的面目時，會看到千人百面，會領會他們不同的思想與情感，可是面對人體器官，真是千人大同。可是我表哥表弟羨慕她，他們說要是可以去表妹那裏工作就好了，他們看人體，尤其是女性人體，還沒看夠，呵呵，雄性動物！！！

采了血，還有其它的項目要查啊。所以表妹帶着我樓上樓下的走，遇到有缺口的樓梯她會說：“小心，別摔倒”；遇到在走廊裏飛跑的孩子，她便會出于本能地把我擋在身後；遇到有人推着儀器或者病人走過，她會拉住我的胳膊，生怕我被刮到蹭到……所有的人都不相信我是姐姐。我的樣子看起來是比較小，睡得好的時候，氣色好，還有人以為我大學沒畢業。可是表妹畢竟比我小兩歲啊，跟她站在一起，是她對我的保護讓我一下子柔弱了。

從小到大一直是這個樣子。我比較路癡，方向感好差，每次出門，都是她領路。六歲了，我還分不清左右，四歲的她就幫我穿鞋，這讓她特別有成就感。我被小孩子們取笑沒有爸爸，她居然跑出去替我打架，還好阿姨和姨父夠理解，不然一定讓她屁股開花……若幹年前她就總結說我們兩個不是一類人。我是那種事情來了會問：“怎麽辦啊？”別人承擔了我便會感激得不得了，安排好了我便會聽話，從而依賴感更強。可當事情來了，她會這樣說：“就這麽辦吧。”然後樁樁件件，前前後後，細致而周詳。她說她受不了別人跟她義氣指使，我說我受不了讓我做決定，負責任。所以，我們的人生似乎就有了定式，她永遠在保護我，我則在悄悄地幸福。

做采超的時候，醫生說子宮後位有塊陰影看不清楚，有可能是有個小腫瘤。鑒于我屬于未婚群體，所以讓我多喝點水，有一定的尿液存儲量的時候再查一下。可能是太安心于做女人了，我實在受不了乳腺和子宮出現問題，于是變得人心慌慌。吃午飯的時候，一直在問表妹肌瘤是如何形成的，形成了以後有什麽後果，癌變的可能有多大，等等。其實我自己都煩了，可她卻不煩，一直在安慰我。因為我這裏還是冬天，而且我一直空腹，她中午帶我吃面條，一來是想讓我快快暖和起來，二來面食比較容易消化，對空腹的我沒有什麽傷害。我們就隔着熱氣蒸蒸的面碗對坐着，她勸我大口的喝湯，然後用專業知識喂了我無數顆的定心丸：）那一刻我在想，要是永遠這樣，多好。

下午又重新查了一下，沒有問題，我心釋然。

回程的路上，開始下雪。車外的冷空氣氤氲了車窗，霧蒙蒙地遮住了人的視線。四野茫茫，公路邊上已經收割的玉米地顯得空曠而荒涼。司機開了音樂，是鄭秀文的老歌《值得》:我們的故事愛就愛得值得，錯也錯得值得……

我突然想起表妹剛剛送我時對我說的話。（她居然害怕我這麽大人會坐錯車，特意從樓上跑下來給我指車牌，還告訴我車票多少錢，還問了我有沒有零錢，囑咐我回到家裏打電話告訴她一聲……）她說：“姐，你怎麽樣我都支持你，只要你高興。”

她什麽都不知道，她只是習慣性地保護我，支持我是她的本能。那一刻，我真得心暖如三春；那一刻，我想，永遠這樣，該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