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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許時熙醒來的時候看到外面猛地驚了一下,他不知道自己昨晚什麽時候睡着的,連鬧鐘都沒上,多虧了這段時間的生物鐘,不然他估計能遲到。
出去一看沈晝川好像已經走了,摩托也沒在院子裏,居然一點兒都沒聽見動靜。
只是一個月考而已,但三中月考弄得很正式,應該說除了周測以外其他所有考試題型和難度基本都是按高考标準來的,就是時間上安排得緊湊一點,晚上加考,周六一天就都考完,照老蔣的話說就是先考麻木了,到時候上去想緊張都緊張不起來。
許時熙顧不上吃飯,就拿了袋牛奶,要是夏天就能騎車過去的路上直接喝了,現在推着車出門,還沒騎到街上就頂着一陣冷風,瞌睡都凍沒了,只能把牛奶揣兜裏。
上樓的時候路過裴沨他們那個第一考場,在窗邊低頭看了一眼,裴沨好像也剛來,在教室最靠門第一個座位坐着,桌上放着一個寫得很密密麻麻的筆記本,旁邊……還有個那是什麽玩意兒?
許時熙盯着那個像是個貓的小擺件看了一會兒,感覺再看就要被發現了,才趕緊直起身往自己考場走。
中午來不及回家,許時熙就在學校門外要了份蓋飯,店裏這個點兒都是學生,尤其文科的,下午考文綜,拿着書吃飯也還在背,看得人莫名有些緊張,但卻不是很慌亂的,而是種腳踏實地的緊迫感。
許時熙趁中午這點兒時間把昨天單獨拎出來的那幾頁題又從頭看了一遍,等再去考場發下卷子來的時候,心裏稍微松了一口氣。
考完理綜剩下的那科英語對他來說就沒什麽難度了,寫完以後檢查了一遍還剩下半小時時間。
他跟裴沨約了在樓下見面,不然一出考場都着急下樓,走廊裏太擠沒法等人。
下去的時候裴沨正在打電話,見他過來很快就挂掉了,說:“走,顧琮請客。”
“他中獎了?”許時熙笑了下說。
“不知道,”裴沨也笑笑,“去吃火鍋,就在酒吧街附近。”
往校門外走的時候裴沨突然從校服外套兜裏拿了一個東西出來,攥在手裏,推着車回頭跟許時熙說:“伸手。”
許時熙下意識地伸出去,然後感覺手心裏被放了什麽東西,因為一直放在外套裏捂着,還帶着點溫度。
他張開手看着那個小橘貓笑了半天,說:“你上午就在玩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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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裴沨問他,“你怎麽知道?”
“我路過你考場就看見了。”許時熙捏着小橘在手心裏按了按,手感還挺好,尾巴很軟彈,那兩個貓蛋|蛋看着也挺可愛,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戳,畢竟他是個那麽正經的人。
顧琮提前就定好位置了,這邊生意還挺好,都是老湯鍋,尤其天兒冷了,來吃火鍋的人更多,臨時過來是找不到地方坐的。
“我冬天每個月都得來吃一次。”顧琮讓他倆過去坐下,“去年一月份的時候每周來好幾回,老板都認識我了。”
他們幾個人都能吃辣,就直接要了一個中辣的鍋底沒弄鴛鴦鍋,剛一坐下熱湯滾起來,辣味兒直往上竄。
“你倆自己去弄蘸料吧,就在進門右邊那個臺子,快點兒的,一會兒東西端上來我就直接下肉了。”顧琮說。
許時熙就放下書包跟裴沨一塊兒過去,他吃火鍋一直都只加點麻醬和腐乳,其他的看心情,今天心情不錯,挨個放了一點,裴沨回頭看見,說:“……這樣放起來是什麽味兒?”
許時熙笑了會兒說:“不知道啊,等下給你嘗嘗。”說完又夾了兩瓣糖蒜。
等回去的時候第一波放進去的肥牛剛好能吃了,剛吃了幾片還沒什麽感覺,過了半分多鐘那股辣味才泛起來,後勁還挺大,許時熙趕緊喝了口啤酒往下壓了壓。
顧琮選了一個五人套餐,結果沒想到除了兩盤生菜都吃完了,才吃了半飽,看了眼盤子震驚地對許時熙說:“哎,你這是餓了幾天啊?”
“……不知道,”許時熙也沒想到自己忽然吃這麽多,但是胃裏居然還覺得空落落的,沒忍住又夾了片紅薯,悶悶地說,“我感覺我還沒開始吃呢。”
顧琮回頭又要了幾盤肉,一揮手說:“敞開吃,別客氣。”
“你最近又接稿了?”裴沨問他。
“剛發的稿費。”顧琮說。
“什麽稿啊?”許時熙還沒聽顧琮說過。
“商插,”顧琮也沒瞞着許時熙,都是熟人,沒什麽好藏的,“平常沒什麽空,我爸媽也不讓,板子都給我摔了好幾塊,幾張圖磨了兩個來月,最近才弄完,拿到錢就請你倆吃飯了,該給我發個錦旗,這是什麽感天動地兄弟情。”
許時熙本來就辣得嗆眼睛,聽他一說笑了下,眼淚都差點笑出來,一直還不知道他有這種技能,不過想起來顧琮書上邊邊角角偶爾是會畫點東西,想想還挺厲害的。
主要是出來吃飯的,就稍微喝了兩罐啤酒,這點酒量許時熙還是有的,沒再跟之前那幾次一樣醉得頭昏腦漲,一直到走出火鍋店都很清醒。
顧琮這兩天晚上得回家,就只有他們兩個一路去酒吧。
吃得稍微有點撐,現在時間又還早,就沒騎車,順着街邊散步消會兒食。
“過兩天估計要下雪了。”許時熙擡頭看看泛着冷意的天色,路邊臺階底下都是還沒來得及打掃的枯葉。
“家裏冷麽?”裴沨問他。
“還行,”許時熙說,“我把被子都圍床上了,反正回去就是睡覺,也沒什麽感覺。”
“裴諾諾問你什麽時候去家裏玩。”裴沨叼了根煙,擡手擋着迎面而來的冷風點上。
國慶回來那幾天就答應了,結果這多半個月忙得沒顧上,而且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許時熙還有點兒想躲着,拖來拖去都快到冬天了。
“要不就明天吧,”許時熙從他兜裏拿煙盒,裴沨沒給他。
“少抽,你嗓子要啞了。”裴沨按住他探過來的手。
這段時間嗓子是不太好,白天背書要麽做題總忘了喝水,晚上又接着去唱歌,再加上這頓辣鍋,許時熙把手收了回去。
“不過明天我肯定早起不來,過去估計也得中午了。”許時熙說。
“要麽一會兒跟我回去?”裴沨忽然問,“待一晚上,家裏沒人。”
“啊,”許時熙有點尴尬,他記得裴沨家裏三間卧室,應該沒多餘的地方給他住,“是不是不太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裴沨看着他笑了一下,“我那屋還有個折疊床。”
“……也行,”許時熙猶豫了一下說,“那我給我爺爺打個電話。”
裴沨點了點頭,推着車指間夾了根煙,側頭看着旁邊的街景,這個時間街上人不多,附近也就他們兩個人,那股白煙順着風的方向朝後吹去,許時熙忽然有點兒想拍一張,但他還在撥着電話。
打完剛把手機放兜裏就好像又響了,許時熙拿出來一看沒有來電,才發現是裴沨的手機。
裴沨只看了一眼就把電話挂掉了,許時熙有點想問,但是又沒有問,裴沨過了一會兒跟他說:“我……我後媽打來的。”
他一直沒怎麽跟許時熙說過自己家裏的事,但感覺他肯定也猜到了很多。
電話挂了以後沒過多久那邊又锲而不舍地打過來,裴沨沒辦法,只能接一下,許時熙想從他手裏接過車把,裴沨沒給他。
許時熙在旁邊隐約聽到那邊說什麽病了,然後又一直在哭,感覺有可能是找裴沨要錢。
裴念忠在醫院順便做了個體檢,結果查出來胃潰瘍很嚴重,得趁早治療,不然可能會轉成胃癌。
裴沨并不打算給這個錢,但看這個情況,頂多再過兩三天,劉春玲就得回家來跟他鬧,他沒說什麽,等她哭差不多了就又挂了電話。
許時熙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他不問裴沨大概什麽也不會跟他說,但人不能總是這麽壓着,誰都承受不了那麽多,說出來可能還會好一點,哪怕解決不了什麽問題,至少也比攢在心裏強。
裴沨向來對什麽事情緒都很淡,不管好的還是壞的,許時熙感覺他未必是真的天生就那麽淡漠,有時候可能只是不敢,這次碰上點事兒就把情緒激起來了,下次或者再下次怎麽辦,太折磨了,不如都當作沒感覺。
“……你想沒想過以後帶你妹一塊兒走。”許時熙問他。
裴沨回頭看了他一眼,過了半晌,等手裏的煙快抽到頭了,開口說:“想過。”
“有什麽事兒需要幫忙就告訴我,”許時熙說,“不管什麽事兒都行,什麽時候跟我說都行,半夜三點也無所謂。”
裴沨笑了笑,把煙頭丢旁邊垃圾桶裏,想去拉他的手,被許時熙躲開,“……但耍流氓的事兒就算了。”
“還沒到那個時候,”裴沨收回手說,“再等兩天,現在鬧起來有點兒麻煩。”
“你怕他拉着裴諾諾不放?”許時熙問。
其實也想得通,不管是不是親生的,裴念忠就這麽兩個孩子,肯定指望着裴沨跟裴諾諾給他養老,就算沒有裴沨,也不會輕易放裴諾諾離開,放走了多半也是想等着裴沨給他把裴諾諾帶大,以後再鬧上門去,有這麽一層血緣關系,不給他養老是犯法的。
但裴沨搖了搖頭,“如果真的走了,他不敢鬧。”
把車推到路邊臺階上,旁邊就是護城河,趴在欄杆上往底下一看,河中央橋上亮着數盞小燈,像灑落了一把碎星。
手機在兜裏一直響,拉黑也沒用,她還會換號再打過來,只能一遍又一遍挂斷,大概挂了十幾個,終于消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那點兒酒後勁上頭,還是忍了這麽多年終于有個人願意聽自己說話,裴沨靠着身後欄杆,忽然說:“他怕我殺他。”
許時熙愣了一下,指尖搭在旁邊車鈴铛上點着,“……那你會麽?”
“說不定,”裴沨說,“我以前想過,差點兒就做了。”
許時熙大概能夠想象。
“我跟他談過裴諾諾的事,他答應我還了錢之後随便帶裴諾諾去哪兒,他都不會管。”裴沨接着說。
“他說的話不一定都能信。”許時熙說。
“嗯,”裴沨點了下頭,“我一開始是想把錢分期還給他,第一次給他之後差不多沒過一周就花完了,還帶着裴諾諾出去玩,想讓她疏遠我。”
後來裴沨察覺到事情不太對,而且裴念忠越來越着急催他還錢,一邊拿裴諾諾當要挾,一邊又想讓裴諾諾讨厭他,賭他不會扔下她不管,就算以後真不管了,至少眼前這點兒錢到手了,還不會徹底沒了人養老。
裴沨一開始練賽車的時候也受過傷,摔出賽道傷了膝蓋,但幸好防護措施做得很好,并不嚴重,只是有多半個月的時間什麽也不能幹,請假待在家裏,那可能是最壓抑的一段時間,沒有地方可以去,連樓都不好下,站都站不穩,挨打也沒法還手,當時裴諾諾還很小,被送去劉春玲老家待了小半年,回來幾乎不認得他了。
“我查了很多兇殺案,”裴沨的聲音有點冷,“在他回家那天,把他打暈綁起來了。”
許時熙莫名打了個冷顫,他不知道還有這麽一段。
他找了一把斧頭和幾把刀扔在地上,然後等裴念忠醒了把那些血肉模糊的照片拿給他看。
“我問他到底想怎麽死。”裴沨沒敢看許時熙的神情,低着頭看着下面透亮的燈。
許時熙視線落在他指間那一點煙火上。
裴念忠那次被吓破了膽,知道他是真的敢動手,那次之後再也沒對裴諾諾做什麽,也沒有再故意把她送走。
“不值得為了那種人搭上你自己。”許時熙說。
當時已經沒想過什麽值不值得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活着為了什麽。
“你不害怕麽,”裴沨知道自己可能有點問題,“我有時候都特別想把你……”沒說出口的那幾個字他忍住咽回去了。
別人或許不明白,但許時熙還是聽懂了他的意思,想把他關起來。
許時熙有時候都希望自己來得更早一點,他并不覺得害怕,裴沨不會傷害他,只是有點心疼。
許時熙伸手抱了他一下,裴沨還沒反應過來,只是趕緊把手上的煙挪遠了,許時熙跟哄小孩一樣拍拍他後背,說:“來,給哥哥抱一下。”每次他抱裴諾諾都是這個語氣。
裴沨抱着他摟了一會兒,心裏莫名狠狠地松了口氣,低頭在他頭發上親了一下。
在街上待了很久,去酒吧之後手都有點僵,許時熙湊到小太陽旁邊烤了會兒手,才去摸吉他。
要跟裴沨回家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沒帶換洗衣服,擡起袖子一聞雖然被冷風吹得已經沒什麽火鍋味,但還是有點難受。
裴沨看他一直聞來聞去,上樓的時候說:“應該還有熱水,回去可以洗個澡,先穿我的衣服。”
許時熙點了點頭,進門已經挺晚了,裴諾諾早就自己去睡覺了,許時熙很輕手輕腳地跟着裴沨去他房間。
裴沨拿給他一條新毛巾和新內褲,沒來暖氣屋裏有點冷,就給他找了件毛衣和一條加厚的運動褲。
在家這兩天洗澡簡直是煎熬,許時熙專門找了塊木板釘在旁邊也擋不住多少風,站在裏面身上只有能被熱水淋到的地方稍微暖和一點,其他地方都冰涼,他放學回去晚外面澡堂什麽的都不開門,在這邊洗了一會兒都舍不得出去了。
差不多洗了一個多小時才穿好衣服出去,還對熱水有點戀戀不舍。
裴沨把吹風機給他拿過去,許時熙坐在床邊插上電,毫無防備地打開了,結果突然嗡得一聲,吓得他直接關掉,“這什麽動靜,跟電鑽似的,一會兒隔壁得過來說半夜擾民吧。”
裴沨笑了一下,他好久沒用都忘了,看許時熙發梢還在滴水,給他找了條幹毛巾。
許時熙就接過去擦了擦。
裴沨把折疊床拿了出來,但房間地方狹小,展開以後床邊完全抵住了書桌,椅子都沒地方放,許時熙就把折疊床往裏挪了挪,跟他的床挨着,說:“這樣吧,拼一塊兒還大點兒。”
他不介意裴沨更不會介意,就把椅子放回原位,坐下接着看書。
考了一天試許時熙感覺自己今天什麽也學不下去了,但也趴在床上拿出書跟着看了一會兒,發現裴沨神情裏都沒幾分疲倦,問他:“你不累麽?”
裴沨聽到他說話就回過頭,許時熙穿了他那件暗藍色的毛衣,襯得膚色白得透明,毛衣有點寬松,袖子蓋着小半截手背,床挨得離書桌只有幾公分距離,裴沨垂着手去碰他指尖,許時熙挪開,他就又碰過去,然後被拍了下手腕。
“幼不幼稚。”許時熙說。
“明天早上吃灌湯包麽?”裴沨問他。
“吃,什麽都吃。”許時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看他有點兒困了,靠着床頭打瞌睡,裴沨就關了臺燈,打算上床睡覺。
家裏溫度很低,這邊又挨着陽臺,門關不緊,露着條縫隙,稍微有點灌風,夏天很涼快,天冷了卻受不了。
裴沨多拿了一個枕頭給他墊到背後,還像以前一樣裹着被子把人抱在懷裏。
許時熙額頭抵着他胸口,手無意間往裴沨枕頭底下摸了一下,摸到一個圓形的東西,稍微往出勾了勾,聽到那陣發條轉動的細微聲響,沒忍住很輕地嘆了口氣,“……你要是再拉我一把,都不用太用力,我大概就真的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控制不住每章越寫越多……
感謝在2020-04-2520:10:26~2020-04-2621:30:4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文靜5瓶;遺落星河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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