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章節

:“燊兒。”

“在,父親。”他立刻清醒了起來,連忙應道。

他瞥眼看向那擺得亂七八糟的蓍草,頓時覺得頭大——這麽多的蓍草,他便是看上一眼都覺得頭皮發麻了,父親竟然還能耐着性子弄上老半天,真是厲害!

周同導沒有忌諱他,橫豎他也不懂這些,這陰陽八卦晦澀難明,便是極有天賦的初學者看了,也未必懂得,更別說是一個只在幼時接觸過卻沒有天賦的人了。

他看向周燊,問道:“你可曾見過覃侍郎那外甥女?”

“爹是說陳尚書令的女兒麽!”周燊疑惑道,“倒是在她及笄禮上見過一面。”

他師從縱橫家,雖不是入門弟子,但是覃禾念在周同導的面子上,那日也邀了他去觀禮。

周同導點頭,“是她。聽說昨日皇上下旨封她為嫔——你可知她人品性情如何?”

“爹什麽時候竟關注皇上後宮那些個事了!”周燊揶揄地笑道。

“貧嘴。”周同導瞪了他一眼,板着臉說道,“快說。”

周燊還是怕他爹兇起來的,便斂了笑意,認認真真地思索,道:“容色傾城,舉止有度。”

那時他隔得遠,一眼看去,便見她笑得從容端莊,真真是美人如花隔雲端。

只是可惜的是,這一整場下來,他都沒能近一點看她。

“還有呢?”

“沒有了,”周燊一臉無辜地搖頭,“那時離得遠,哪裏能知道那麽多。”

周同導皺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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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色傾城,舉止有度……

自古以來,長得美貌的女子就比尋常女子更容易得人憐惜。這陳玮姝若是真的賢良淑德那還好說,若是心機深沉的話……

他回頭看了那卦象一眼——女子亂政,兇吉未定。

他算不出福禍兇吉!

他說:“此女,不能入宮。”

周燊看了他一眼,又看向那亂成一團的蓍草,心中的疑團越來越大,“父親何出此言?你這卦象是何意思?”

是了,他想起來了,推演卦象是窺視天機之舉,演算者容易折損壽命,所以父親輕易不會占蔔的。

周同導搖頭,沒有回答他,只道:“她不能進宮,你可有什麽好法子?”

“我能有什麽好法子!”周燊撇嘴。

有秘密也不告訴他,卻又還要找他幫忙,這天底下,哪有這樣好的事情!

周同導氣得吹胡子瞪眼,罵他:“臭小子,敢這樣跟你老子說話,皮癢癢了是吧!”

周燊身子一抖,吊兒郎當的模樣立刻變了,讨好地笑道:“父親別急,待我想想。”

心裏卻是連連叫苦,皇上都已經下了旨,哪裏能說不進宮就不進宮的,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

要他去找覃侍郎商量麽?可是誰家出了個皇妃會不想要的?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若不找覃侍郎,他能怎麽着?他可沒有這麽大的能力去完成這件事!

越想,周燊便越覺得自己命苦,他才十七歲,還是個少不更事的少年呀!竟要他遭這樣的罪!

“得了,是我急躁了,”周同導不耐煩地開口,“你這小崽子能做得了什麽!”!!!

敢情是在逗他玩呢?

心病

彭長宏坐在官椅上,雙眼不離面前的一大本冊子,右手執着蘸了墨的狼毫,正打算落筆,周同導便推門進來了。

他一愣,随即站起身來,笑着歡迎道:“下官不知太史令大人來,有失遠迎。”

“彭老弟客氣了,”周同導拈須一笑,“我啊,就是想來看看大家罷了。”

……

盈袖端着一碟精致小巧的點心,小心翼翼地走進院子。

恰好紅袖把主屋的門打開,手中提着食盒,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大大的“川”字。

盈袖見此,便也知道陳玮姝又沒有胃口了。

紅袖把屋門輕聲關上,深深地嘆了口氣。

回頭,見盈袖站在石桌邊上一臉擔憂地看着她,眉頭便皺得更緊了些,她提着食盒快步走到盈袖面前,小聲說她:“你來這裏做什麽,趕緊的回去歇着。”

那日陳玮姝一回來,便把自己鎖在房間裏不飲不食,任憑四袖怎麽勸說,她都一言不發,也不開門。

後來覃瑜來了,也只在門外與她說了兩句話,她便再也不願開口了。

眼看着沒有法子,除了那日覃家上下出門接旨時來過聽霜院,之後便一直悶在安竹院的覃丹葵突然來了。

奇怪的是,誰都不願見的陳玮姝竟然願意見她。

之後,不知道她們兩人說了些什麽,總之覃丹葵走了之後,陳玮姝便開始願意見人。

而她開門見人的第一件事,就是懲罰盈袖。

紅袖還記得當時的情形:也許是躲在房間裏的時候也在哭,陳玮姝眼睛的紅腫非但沒有消,反而是更為嚴重了。

這樣違和的場景,放在陳玮姝那白玉無瑕的臉上,簡直是觸目驚心。

紅袖眼眶瞬間就紅了,她以手掩唇,忍住想要驚呼的沖動,輕手輕腳地上前,細聲喚道:“小姐。”

陳玮姝沒有看她,紅腫的眼睛隐着不符合她溫柔氣質的淩厲,看着盈袖,平靜無波地開口:“盈袖,你可知罪?”

盈袖也是個倔強的性子,聽到陳玮姝的話,她跪了下來,雙眼直視陳玮姝,說道:“奴婢沒錯,若是時間能重來,奴婢還會這樣做。”

“呵,”陳玮姝冷笑,“你以為你這樣,便是忠心護主了麽?真是愚蠢。”

盈袖雙眼微紅,咬唇,大聲反駁道:“是與不是,小姐心中有數——小姐處處為他人着想,還不許奴婢為你着想麽!”

她不懂什麽權衡利弊,她只知道小姐不想進宮,既然不想進,那為何還不能去找端王殿下幫忙?

皇上疼愛弟妹,這是京都人人皆知的事情,難道還會駁了端王的請求不成?

她都能想到的事情,小姐難道想不到麽!

說着說着,聲音便低了小了下來,不甘道:“小姐就是怕端王會因此失去寵信罷了……可是小姐你的幸福,難道不同樣重要麽?”

“你懂得倒是多,”陳玮姝冷笑,美眸微冷,“不如你來做小姐!我來做奴婢好了。”

盈袖一驚,埋首在地,惶恐道:“奴婢不敢。”

陳玮姝沒有說話,就這樣平靜地看着盈袖跪在地上的身影,眸色深深沉沉。

紅袖看在眼裏,心中着急,不知該說些什麽,又見不得盈袖和陳玮姝這樣僵持着,只得鼓起勇氣,小聲說道:“小姐,盈袖也是憂心你……只是一時用錯了法子,還請小姐恕罪。”

陳玮姝轉眼瞥向她,淡聲道:“你瞧她這是認錯的樣子麽!”

紅袖一哽,偷偷地朝盈袖使眼色,示意她低頭認錯。

可盈袖卻不看她,只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毫不畏懼地說:“奴婢沒有錯,也不會認錯的。”

“好,”陳玮姝氣極反笑,“既然你這樣有骨氣,便跪在這,什麽時候知道錯了,便什麽時候起來。”

眼光見紅袖想要求情,便先一步說道:“此事沒有商量,誰都不必求情。”

便拂袖走回裏屋。

紅袖沒有法子,只等轉身走到盈袖身邊,勸她,“小姐做事,自然是有她的打算,你何苦這樣倔強?快去向小姐認錯罷。”

盈袖不看她,“小姐有什麽打算我不知道,我就是見不得她傷心失望的樣子——她從來都是為別人着想的,你們都聽她的,若是連我也不為她着想,那可就真的沒有人一心一意為她了!”

她這樣說着,眼淚便不争氣地掉下來,“橫豎我的命也是小姐的,就是她要打殺我,我也不會認錯的。”

她哭得無聲,說完之後,便倔強地抿着唇,筆直地跪着。

紅袖嘆息,半跪在她面前,幫她擦幹臉上的淚痕,柔聲道:“你以為我們就不為小姐着想麽!只是這人生是她的,我們只是她的丫鬟,總不能以為她好的名義來一意孤行的。”

盈袖擡眼看她,哽咽道:“可是我不想小姐過得凄苦。”

“你又怎麽知道是凄苦呢?”

“愛而不得,總是凄苦的。”

紅袖不言,也不知該如何勸她,便起身跪在她身邊,“既然如此,我陪你跪罷。”

盈袖卻不依,推她,道:“芷袖還沒痊愈呢,梨袖又不懂得照顧人,你快去照顧小姐。”

果然,紅袖一聽這話,神色便猶豫了幾分。

最後紅袖還是起了身,低頭擔憂地勸她一句:“當心着身子,實在不行……便向小姐認錯罷。”

盈袖沒回她。

她嘆息着走進裏屋。

盈袖倔強,陳玮姝也是個沉得住氣了,盈袖不認錯,便絕口不提她的事情。

直到第二日申時初,盈袖終于熬不過暈倒了。

陳玮姝知道之後,長長嘆息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她倒是倔強……罷了,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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