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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觀察完一整個班級的同學後，走到講臺上。

他輕咳一聲：“同學們。”

有一部分同學擡起頭來看他，另外一部分同學仍是低頭寫作業，也有同學一邊寫作業一邊看他。

班主任也不介意，自顧自說下去：“同學們，我們高二一班是剛剛經過分班之後重組在一起的一個新班級，現在大家已經在一起學習生活了一個禮拜，大家感覺怎麽樣啊？”

沉默，沒有人回答。

忽然，一個男生大聲說：“好！”

“噗嗤。”好多人笑起來。

班主任将雙手撐在講臺上，示意下面安靜。

接着，他又繼續說：“我看大家都忙着寫作業，那我就長話短說。我跟你們各科老師商量過了，明天進行一下咱們班的摸底考試，主要是看看大家都是什麽水平……”

講臺下面已有同學受不了班主任講話的又臭又長，開始插話：“老師，考什麽內容啊？”

“主要是上學年的內容，适當加一點這兩周教的新內容。”班主任回答。

之後，班主任開始講他在教學和班級管理方面是多麽多麽有經驗，同學們要相信自己要努力不努力就會被淘汰之類的放之四海之校園皆準的話。

同學們沒耐心聽，紛紛低頭寫作業。

終于，班主任完成了一次他對學生的洗腦，走下講臺，走到初夏旁邊。

初夏心裏有輕微的一點點恐慌，雖然她現在沒有在做“壞事”而是在寫作業，但是她畢竟做過“壞事”，所以還是有點心虛的。

“初夏，你出來一下。”班主任發話了，初夏的心小小一顫。

初夏走到教室外面，關上教室門。班主任示意她往外走，跟他一樣靠到陽臺那邊去，這樣他們談話的聲音就不會被教室裏的人聽到。

班主任上下打量初夏：“初夏，新學期開始一個禮拜，現在學習上你感覺怎麽樣？”

“舅舅……”初夏開口。

班主任馬上打斷她：“在學校不要叫我舅舅！”

“好的，老師。”

班主任說：“你上學期期末考考了年級最後一名……”

初夏歪頭，撓了撓後頸，打斷班主任：“人家那不是生病沒發揮好嗎？我爸也真是的，我都發燒了，整個人昏昏沉沉的，期末複習也複習不進去，還要叫我去考試。”

班主任不跟她計較，他知道她就算發揮好了也逃不過全校倒數前50，而一個年級有将近600個人。他接着剛才的話往下說：“你爸爸很生氣，把你關在家裏一個暑假請輔導老師教你，成果怎麽樣？”

“報告老師，我覺得我有了很大的進步。”初夏一臉認真地回答。

“那就好。”班主任說：“今天我跟你爸打電話，他說只要你這次摸底考考不到全班前二十，就把你的貓送走？”

“是的，老師。”初夏低頭，有點悲傷。

“嗯，全班四十六個人，你只要比平均分高一點，差不多就能上前二十了。”

“是的，老師。”

“要争氣啊，初夏。當初你中考超常發揮，也沒夠上一中的錄取分數線，你爸費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送進來……”

“還不都是舅……老師你的功勞。”

“你知道就好。”

“老師像你那麽大的時候，可是一直考全班第一的。”

“老師，我一定會向您學習的！”

“好，那你進去吧。幫我把馬駿叫出來。”

初夏走進去，叫了馬駿一聲，馬駿出去，開始接受班主任愛的教育。

晚自習下課，初夏對林聰慧說：“摸底考我靠你了。這回我要是考不好，我爸會把momo送走的。”

林聰慧知道momo是初夏的心肝寶貝，而初夏爸爸總認為初夏玩貓喪志，便說：“那好吧，不過你知道我化學很差的，化學你最好找別人。”

化學怎麽辦呢？

初夏看看前面，看看後面，再看看左邊。

考場如戰場，地理位置是極其重要的。

初夏有了主意，她叫左邊的那個同學：“林家俊！”

那個叫林家俊的男生轉過頭來。

“林家俊，摸底考我靠你了，特別是化學。”

“憑什麽？我有什麽好處啊？”林家俊翹着腿，開始拿喬。

初夏從書包小夾層裏拿出幾張券遞過去，林家俊拿過來看：“這是什麽啊？”

初夏說：“兩張是影城的電影票，你去了可以随便挑哪場電影看。還有一張是新開的抹茶餐廳一百塊抵用券。”

初夏有個阿姨是購物中心管理人員，這種券她家裏有不少，上次去做客給了初夏幾張。

初夏搞定了林家俊，就感覺這次摸底考已經成竹在胸了，她就不信集齊了林聰慧和林家俊的精華之後，她還考不到全班前二十！

第二天早自習，班主任來了，第一句就是噩耗：“等下考試的時候，大家按照學號從第一排第一個位置按順序往下坐。”

“啊？”

“啊！”

班上傳出幾聲哀嚎。

無疑是那些已經跟周邊同學達成互惠互利意向的同學發出來的。

學生和老師，作弊與反作弊之間的戰役打響了。

初夏的心也是一沉，難道她就作弊無望了嗎？

事已至此，初夏只能簡單收拾一下桌面，拿上自己的鉛筆包、草稿紙，按照自己的學號坐到對應的位置上去。

如果她考不好，死命求着父母，父母應該不會真的狠心把momo送走吧？

初夏心中有些忐忑。

初夏坐到了第一小組最後一個位置，這個座位是何弈同桌的位置。

她好奇地看向旁邊何弈的課桌，桌上的書和學習用品很簡單，整理得很幹淨，但是正因為幹淨而尋常，因此無法窺探主人的內心。

初夏看到何弈出現在教室門口，他朝這邊看過來了。

初夏的眼神在空中與他交會了一下，馬上低頭。

然後，她用餘光看到何弈坐回到自己的桌上。

初夏有點小興奮，這樣也算跟何弈做了一回同桌呢。

初夏以為何弈是來拿筆的，但是沒想到何弈坐下以後就沒再站起來。

初夏看向何弈，何弈感受到她的目光，也轉過頭來。

初夏以為剛才何弈不在，所以沒聽到老師的話。

“老師說，要按照學號坐。”初夏說。

“我知道。”何弈說。

初夏恍悟。排學號是按照姓氏首字母順序排的，何弈的H排在這個位置也是有可能的。

這時候，林家俊過來了，他對何弈開門見山：“何弈，等下幫我們傳一下答案吧？”

何弈用疑惑的眼神看看林家俊，又看看初夏。他知道這個“我們”裏包含初夏，因為剛才林家俊說這話的時候看了初夏兩眼。

而初夏心裏是小鹿亂撞的，她沒想到林家俊會過來提出讓何弈協助作弊。此刻，她心裏有兩個想法沖撞着。首先，她不想讓何弈知道她作弊，雖然這在學生圈裏根本不算什麽新鮮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何弈知道。

但是，另一方面，初夏又很想知道何弈會不會幫她作弊。

她的心砰砰跳起來。

何弈看向林家俊，說：“不行。”

林家俊對初夏攤攤手，意思是不是他不幫她，而是沒辦法幫。

17歲的初夏，情窦初開的年紀，盡管平時有些大大咧咧玩世不恭，但她的心底某一處是極其敏感的。

因此心儀男孩的一個眼神，都可以讓她解讀出很多種可能。而她選擇相信她覺得最有可能的那種可能。

那個優秀而驕傲的男孩，眼神裏的，是對她的輕蔑吧。

學渣。

真是受人鄙棄啊。

試卷發下來了，但是初夏完全無心答題，盡管她告訴自己已經沒法作弊了，既然這樣就要靠自己努力答題，能做對多少是多少，能蒙對多少是多少。但是初夏的腦子裏卻全是何弈的那個眼神，以及她自己腦補的何弈當時的心理活動。

這個女孩子真差勁啊，倒數第一，還想着作弊，一點都不知羞恥，智商也欠費，怎麽會有這樣差勁的女孩子……

周五放假，又可以歡度周末了。

然而初夏卻沒有從前放假時候那種雀躍的心情，甚至可以說她現在的心情很喪。

摸底考成績下來了，她考了全班倒數第一。

回到家，父親初華輝的臉色就很難看了，他已經從班主任那裏知道了初夏的成績。

“怎麽回事你，補了一個暑假的課你就拿這種成績給我？”初華輝臉色鐵青。

初夏背着的書包都還沒有放下來，父親就開始發難，初夏杵在沙發旁邊，一動不動像一個木偶。

母親陳蓉聽到響動從廚房裏出來，勸父親：“哎，你這人，女兒剛回來，你要發脾氣怎麽也等吃完飯啊。”

初華輝沒有理會陳蓉，他手指着初夏說：“初夏，你能不能好好學習？”

初夏站在那裏不說話。

陳蓉覺得奇怪，按照以往，如果初華輝發脾氣，初夏怎麽也得辯解幾句，比如說這次考題太難，這次考試時候身體不舒服雲雲，而且初夏平時慣會讨巧賣乖，怎麽也能把初華輝應付過去，但是這次卻一言不發。

整個周末，初夏都被禁足了，網線也被初華輝拔了，只允許學習，別的什麽都不許幹。

初華輝要把momo送走，但是初夏抱着momo不撒手，母親過來勸，最終momo還是沒有被送走。

初夏關上門，從床墊底下抽出幾本漫畫和言情小說，懷裏抱着momo，把這個周末打發過去。

初夏以為這次考試的後遺症到此就可以結束了，但是事實上這只是開始。

周一，班主任陳伯松在講臺上貼了一張座位表，這是他剛剛排好的座位安排。之所以貼在講臺上，是方便老師們記住學生的名字。

之前的座位是開學那天同學們按自己的意願坐的，而新的座位安排，則是班主任在原來座位的基礎上，按照最近他對學生們的觀察，以及這一次摸底考的成績重新安排的。

首先是把那些坐在一起的老油條拆開，讓他們不能聚在一起鬧騰或者抄作業作弊。其次把那些成績差的分開，差的跟差的坐一起，就好像找到組織了一樣，天長日久，上進心都沒了。再然後是把個子特別高的安排到後排去，特別矮的安排到前面來。

初夏的位置也換了，她被安排坐到宋媛旁邊。

宋媛是誰？

上周班主任組織同學們進行了班幹部評選活動。有意向的同學可以上臺演講并說明自己競選哪個職位，最終由全班投票決定競選結果。

宋媛競選班長成功了。

此刻，班主任正在給初華輝打電話：“對，原先那個女生跟初夏關系太好了，坐在一起不合适，老給她抄作業什麽的。現在把她換到好學生旁邊……對，是班長，成績很好，人也很懂事……”

初夏換到新位置上，那一片周圍好幾個同學都沒有被換位置，而是坐在原來的位置上，包括她的新同桌宋媛。

所以只有初夏是新來的。

初夏覺得還是要跟周圍的新同學搞好關系。

因此她主動微笑着和同桌打招呼：“你好，我叫初夏。”

正在寫作業的宋媛擡頭，看了初夏一眼，眼裏沒什麽熱情，語氣有點敷衍，不冷不熱的說：“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