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學習

在林家，林母是最忙的人。

林舟奶奶還在的時候，林母上要伺候病重的婆婆，下要撫養年幼的孩子，同時，一家子每日的飯菜都是她來做，還要出去工作，每天忍受老板的脾氣。

林舟的奶奶走了，她身上的重擔減輕了點，可林父又開始每日挑刺、争吵，後來幹脆直接出軌。

林母鬧了半年後，離婚了，本該過上輕松很多的日子，卻死了女兒，最終，她無法承受悲傷，心髒病突發，走了。

林舟那時哭過了之後，也曾想過，也許離開人世，對林母來說才是最輕松的。

看見林母，林舟眼眶中的淚水就有些止不住。

淚水中飽含了委屈和思念。

林母哪見過兒子這麽哭過，一時間被吓到，連忙上前：“怎麽了？誰欺負我兒子了？！”

但林舟不說話，就是自己在那裏默默掉淚。

林母不停的給林舟擦眼淚，一邊說道：“你都快成年了，哭什麽哭，這樣以後怎麽給我找兒媳婦？！”

“你弟弟怎麽了？”林母問在一旁傻眼的林晨。

林晨也很無語：“我也不知道啊，剛才還好好地。”

“沒事。”林舟哭了一會兒，像是把心裏的委屈都發洩出來一般，內心輕松了很多，心口沉甸甸的大石頭總算被挪開了。

“真的沒事了？”林母擔心的又問了一遍。

“真的。”林舟肯定道。

林母皺起的眉這才散開。

Advertisement

“既然沒事了，還不快去寫作業！”林母瞬間變臉，“一會兒吃飯我叫你們。”

林舟對林母這操作有些吃驚，原地呆立片刻，就被林晨拖着去寫作業了。

沒過半小時，林母的飯就做好了。

林舟被林母叫出去吃飯，然而即便已經端上了飯碗，林舟還是有些魂不守舍。

林母去世那天的場景，即便已經過去了許多年，卻仍然歷歷在目。

那天，林舟在學校上課，剛上課沒兩分鐘，就有一個林晨的學生闖進了林舟的教室，給當時上課的老師扔下一句話，’林舟姐姐出事了’就拉起林舟往外跑。

林舟過去的時候，林晨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鮮血從她的身體往外溢，林舟跑上前，想要抱起林晨，卻被林晨的老師阻止了。

當時，林晨的老師已經打了醫院的急救電話，正等着救護車過來。

然而，還沒等來救護車，林晨的身體就已經開始僵硬。

林舟當時特別怕，特別想要把林晨叫起來，但他卻不能接近林晨，只能在一旁默默的哭。

林晨只比林舟大一歲，卻從小就自覺自己有照顧弟弟的義務，所以林舟從小就和林晨特別親近，尤其是家裏的打人總不在家，奶奶身體不好，能陪伴林舟的，也就只有同樣還小的林晨了。

當時林家已經散了，林父出軌離婚，和別的女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去了，林家這對姐弟通通被他扔下，林母離婚之後，更是整日工作不回家，在林家，林舟只能向林晨傾訴悲傷，和林晨這個同樣被父親抛棄的人一起舔舐傷口。

林舟非常在乎林晨這個姐姐，舍不得失去。

可再多舍不得都沒有用，該走的還是要走。

救護車來得很快，林晨被送進了醫院，林母也被老師通知，趕了過來。

林舟和林母在急救室外等了很久，可最終等來的，卻是醫生的一句對不起，他們盡力了。

林母因為林父的事情，患上了心髒病，受不得刺激。

在醫院等候的時候，林母就開始不舒服，但是林母擔心林晨，不肯走，一直硬挺着。

然而，聽到醫生的話，她卻挺不住了，一口氣沒上來，心髒病突發，當着林舟的面，倒了下去。

然後，林舟就在同一日裏，聽到了兩次來自醫生的對不起。

一日之間，林舟便無依無靠。

捧着飯碗，喝着林母做的雞湯的林舟想起這些，林舟心裏又是一陣疼痛，想哭，不過這次他盡力的忍着，實在忍不住時，就低下頭，借着稍稍有些長了的頭發擋住眼睛。

說實話，林舟是個很少哭的人。

從小，林父就不喜歡林舟，不會撒嬌、不夠活潑，所以，在林父看林舟不順眼的時候，總是會動手打人。

然而就是這樣，林舟也不哭，成年之後的林舟，不論生活有多難，也都再沒有哭過。

仿佛十七歲到十八歲之間，就已經将所有淚水流盡了。

“媽，我爸呢？”林晨從卧室裏出來，沒看見父親，問道。

“出差了。”林母毫不在意的說。

“又出差了？”林晨詫異的說，“父親他距離上次出差回來不過三天，怎麽又走了？”

“公司忙呗，”林母給林晨和林舟一人夾了一個雞腿，“他走了正好，省的回來還要和我吵架，都耽誤你們學習了。”

“好吧。”林晨點頭。

林舟在一旁聽着，卻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還記得距離父親出軌被母親抓到，沒有多長時間了。

看着毫無察覺的林母，林舟想将自己知道的情況都說出來。

然而，一張嘴，就聽見。

“警告，請宿主切勿洩露重生身份，以及表現出任何不合理之處。”

“如引起他人懷疑，宿主将受到懲罰。”

林舟又閉上嘴，低頭吃飯。

吃完飯後，林舟回了自己的卧室。

“系統，在嗎？”林舟躺在自己床上，放空大腦片刻，開口說道。

“嘀——”

“第003號人生贏家系統竭誠為您服務。”熟悉的機械音在林舟腦中響起。

“你之前的意思是只要不洩露身份、不引人懷疑就可以将事情說出來，對嗎？”自從系統警告他之後，林舟就一直在想這件事情。

系統突然沉默了。

過了片刻，林舟腦中再次響起機械音：“經過計算，宿主所說內容正确。”

“那就好。”在聽到系統的話那一刻，林舟松了口氣，一直堆集在心頭的郁氣一瞬間減弱，林舟身上帶着的沉重之氣也通通消散，那雙漂亮的桃花眼，似乎也被星光填滿，變得明亮起來。

時間已到第二日，為了完成任務，林舟早早的就來到學校，打開書本開始背書。

上高中的孩子其實特別累，林舟這日五點就到了，距離正式上課還有兩個半小時，然而這時候學校裏已經有了些許正在背書的身影。

高二那層樓裏，也有幾人正埋頭苦學。

林舟本以為自己來的已經夠早，卻沒想到，仍然比別人晚。

這時候，早餐鋪還沒有開門，林舟在二十四小時開門的便利店裏買了一個面包加一袋鮮牛奶。

林舟苦着臉吃掉這份簡陋的早餐，把書包中的數學書拿出來，開始啃數學公式。

可能是加的那一點記憶力真的有用，一晚上的功夫，林舟已經将高一加高二上的所有詩詞基本記下。

時間不知不覺過去，轉眼就是六點半，林舟手旁的演算紙已經寫了好幾頁，碳素筆的筆蓋也被林舟啃的滿是牙印。

周圍的同學都陸陸續續的來了，曹禺看到林舟的時候，還吃了一驚。

他做了林舟一年半的同桌，最是知道林舟的懶勁兒，從來都只有林舟踩着鈴聲進教室的份，何曾見過林舟早來一步？

更何況是，林舟不止早來了，還埋頭苦學，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和數學較勁。

這是天上下紅雨了？還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曹禺将書包放在桌子上，坐下來，手一伸，輕輕的探到林舟額頭上，試圖分辨林舟是不是發燒了。

“幹嘛？”林舟咬着筆頭擡頭，茫然的看向曹禺。

“沒事兒，我就是試試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聽聞此話，林舟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将曹禺從上到下掃視一遍，沒理會曹禺的問題，低頭繼續埋頭苦幹。

學習、學習！

再不學習他就要被電擊！

曹禺還要說幾句，就聽見一聲洪亮的咳嗽在耳邊響起。

“咳！”地中海的班主任老師再次出現。

這次班主任的死亡視線鎖定在曹禺身上，頓時，曹禺渾身一僵，像是遇到了天敵一般，立刻低下頭看書，絲毫不敢擡頭。

“早上來了學校就看書，別多話，更別影響別的同學。”班主任洪亮的嗓門自頭上傳來，沒指名道姓，但威懾力十足，頓時，原本還有些嘈雜的教室立即安靜下來，只餘翻書的聲音時不時響起。

班主任的目光掃視了一圈，最後停在自他來時就沒擡頭，一直在學習的林舟身上，又看見林舟在看數學，頓時點點頭。

“早晨是頭腦最清醒的時刻，我認為，這個時間還是應該多學學數學，你們是理科生，以後上了大學，你們就會發現數學特別重要，而且數學提分快，更應該好好學，像語文這種學科，可以少學一點，同樣的時間，數學能漲十分，語文也就只能提升兩分。”

聽到他這麽說，曹禺立刻拿出一本數學書，蓋在桌面的語文書上。

“而且，數學不論在什麽時候都能用上，語文能用在哪裏？日常說話還需要靠語文？”

聽他這麽說，林舟頓時響起，自己的班主任和語文老師好像關系不怎麽好，高中的時候，班主任和語文老師沒少互相埋汰。

見同學們都紛紛開始學數學，班主任又滿意的點點頭。

視線再次落到身邊奮筆疾書的林舟身上，班主任誇贊道：“林舟今天就表現的不錯。”

班主任姓孫，叫孫占林，在三班講數學，每天的早自習都要來班裏看看，管管紀律。

等班主任走了，前桌的鄭敬突然回過頭：“哎，他不是一直不喜歡你嗎，今天怎麽還誇上了？”

“大概是因為我在學數學。”從痛苦的數學書中擡起頭，林舟面無表情幽幽的說。

說實話，這些內容林舟并不覺得有多難，學過的東西，就算忘了，再學的時候就會容易很多，尤其他智力加了兩點，學起來更輕松。

可林舟到底已經接近十年沒這麽高強度的學習，就算現在這幅身體對這種強度早就适應了，可林舟精神上就是有些抗拒，更何況這種學習還是因為迫不得已。

眼下，林舟面前的書上似乎寫了兩個大字，可恨！

林舟瞪着那兩個大字幾乎紅了眼，随後又猛的一低頭，咬牙切齒道：“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