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狼人是吸血鬼內部的叫法。

也不知道往上要追溯到多少年前,吸血鬼的祖先發現了一種罕見的類狼半獸人。

之所以會被血族記住并流傳下來,是因為狼人的口感實在是糟糕透頂,腥臭無比的血液根本無法為他們補充任何能量。

他們甚者還會對狼人産生的生理性排斥,也會被某些魔法天賦高的狼人攻擊,造成僅次于光系魔法的傷害。

這些狼人|與獸人和人類結合産下的半獸人不同,父母雙方都是狼獸,卻擁有着第二形态——人形。

成年之後的狼人大多數會穩定在人形,但每到月圓之夜就會無法避免的恢複狼态。而幼生期的他們卻沒辦法控制自己,常常兩種形态來回切換。

但對狼人來說,不管是哪一種形态,都應該是完整的。狼态時不會出現人類的特征,人形的時候也不應該出現獸化性征。

所以眼前這個小狼人是怎麽回事?

畸形嗎?

被診斷為畸形的小狼人茫然的眨巴着大眼睛,捂着脖子上流血的牙印,滿臉的風雨欲來。

這幾個小時被折磨的産生了應激反應的布魯克心道不好。果然下一秒,那小崽子便毫無預兆的張嘴大嚎了起來。

堪稱魔音灌耳。

吸血鬼被吓了一跳,條件反射的把手裏這團發聲體丢了出去,小狼人在地上打了三個滾,然後便揉着眼睛打着哭隔,爬了起來跑向了布魯克。

布魯克現在就是後悔。

無比的後悔。

他已經看出來吸血鬼的暴怒了,不出意外,今天晚上他和這小東西都會成為對方的小餅幹……不,也許只有他自己,因為這個被叫成狼人的小半獸人,好像很難吃,吸血鬼他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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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現在,他該怎麽辦?

魔法天賦微弱到只能憋出個小火苗,唯一的用處就是生火,至今沒有練到哪怕一級的火系廢柴法師,要怎樣才能成功擊退一只成年的饑餓中的吸血鬼?

用他這一身的浩然正氣嗎?

“嗷嗚嗚!”

脖子痛痛!

小狼人抱着布魯克的大腿告狀似得哭。

布魯克也快要哭出來了:“小祖宗,你消停會吧,我也沒辦法啊。”

不僅沒辦法,吸血鬼還已經朝他沖過來了。

吸血鬼這一次目标明确,爪子抓向的是布魯克這個大活人,他應該是很虛弱了,但虛弱中的吸血鬼,速度也依舊快的驚人。

幾乎是眨眼之間,吸血鬼的抓子就已經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鋒利的指甲摳進了肉裏,布魯克呆站在原地,根本動都不能動。

他的腦子裏只剩下了一句話。

——吾命休矣。

小狼人似乎察覺到了什麽,突然停止了哭鬧。

鮮血從布魯克的肩膀流了下來,小狼人朝着那位不速之客皺起了鼻子,喉嚨裏咕嚕着吼了起來。

“嗷嗚嗚!”

壞蛋,放開他的奶糕哥哥!

稚嫩的狼嚎聲響起,小狼人彎下身子,緊接着四腳着地,突然朝吸血鬼沖了過去。

“嘭!”

小小的身子猛地撞在吸血鬼鐵一般堅硬的身軀上,卻沒有給他造成任何傷害。

小狼人滾在地上,抖抖身子又爬了起來。

銀色的月光照了下來,他的身體開始出現了變化。

獠牙變得鋒利,爪子變得粗長,吻部變長,瞳孔豎起,他的身上長滿了銀色的長毛。

他變成了一只幼狼!

“啧,怎麽在這種時候變身?”

吸血鬼皺起了眉,面對狼态的狼人,那種生理性的厭惡感成倍增加。

幼狼跑的飛快,風在他身邊盤旋,然後變成細小的利刃,在又一次狠狠撞向吸血鬼時,一起沖入了他的身體。

吸血鬼被巨大的沖擊震的倒退了兩步,黑袍被風刃割裂,甚至就連他本身堅硬的皮膚,也被劃出了道道細痕,隐隐能看到血跡。

本來就缺血,竟然還流血?

吸血鬼更加生氣了。

他不禁有些委屈:“如果不是我受了重傷,怎麽可能淪落到被一只狼人欺負?”

他咬牙撕下身上的小狼,将他狠狠的丢了出去。

這一次,小狼人沒能再次站起來,他側癱在布魯克腳邊,傷痕累累,低聲嗚咽着,徹底失去了攻擊力。

礙事的小東西沒有了,吸血鬼松了口氣,再一次朝布魯克抓了過來。

布魯克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但疼痛卻沒有襲來。

一把巨大的寬劍飛向吸血鬼,“铛”的一聲悶響,擋下了他的全數攻擊。

布魯克睜開眼睛,只看到吸血鬼被擊退很遠,重劍也倒飛回去,被一個熟悉的人握在了手裏。

“領主大人!”

是時飛!

得救了……

布魯克的眼睛亮了起來。

時飛的臉色很難看,她緊緊的盯着那名陌生的吸血鬼,戒備的向前幾步,擋在了布魯克和小狼人的身前。

“跑。”

她言簡意赅的命令。

布魯克一點也不扭捏,完全沒有絲毫推拒的意思,相當爽快的抱起小狼人,三步并做兩步的跑掉了。

開玩笑,就他這種廢柴,躲的越遠,對時飛的幫助才越大好嗎。

朝着時飛來的方向跑去,不出一會,他就迎面撞上了塞西爾。

塞西爾一臉嫌棄的後退了半步,看着狼狽的兩人問:“你們這是怎麽了?”

雖然半獸人變成了狼崽子,但那股獨一無二的讨厭氣味卻一點都沒有變,導致他幾乎是立刻的,就認出了這家夥懷裏抱着的小狼,就是時飛要找的那個讨厭的小半獸人。

布魯克抹了把臉:“遇到野生吸血鬼了,我差點就被吃了。”

塞西爾:“你為什麽要用野生這個詞?”

難道吸血鬼還有家養的嗎?

布魯克默默地看着他,用眼神表示:你不就是家養的嗎?

塞西爾:“……”

塞西爾深吸了一口氣,告誡自己不要和白|癡一般見識,才重新找回了理智。

他繼續問道:“那這小東西怎麽傷成了這樣?”

布魯克眼眶通紅:“小狼人是為了救我,他為我擋住了吸血鬼的攻擊,拖到了領主大人趕到,自己卻受了重傷。”

塞西爾腦子裏“嗡”的一下:“等等,你管他叫什麽?”

布魯克理所當然的說:“小狼人啊。”

狼人?

狼人!

原來如此!

塞西爾死死的盯着布魯克懷裏的那一坨,終于明白了自己這段時間對他莫名其妙的排斥感從何而來。

原來那小東西竟然不是半獸人,而是他們吸血鬼一族的死敵,狼人!

可恨他剛成年不久,就遇到家族嘩變,就連血脈中的傳承都未接受完畢,根本就沒有出過幾次門,可以說是毫無見識。

他的血脈本能的排斥狼人,自己卻根本沒見過狼人,認不出狼人。

直到被一個人類點醒。

再次看向小狼人時,塞西爾的眼神都變了。

原來狼人……是長這樣的?

布魯克可不知道自己普普通通的一句話給塞西爾帶來了什麽颠覆性的認知,他現在發愁的是另一件事。

“你知道阿爾文在哪嗎?”

塞西爾還沉浸在看到了活的狼人的震驚中,下意識就點了點頭。

布魯克焦急的問:“在哪?”

把幾乎到嘴邊的“集會所”咽了回去,塞西爾警惕的問:“你找他幹嘛?”

布魯克說:“小狼人受了重傷,阿爾文雖然不是專門的治療師,可他到底是光系法師,也有治愈能力,我想找他看一下小狼人。”

果然如此。

塞西爾特別有心機的說:“不知道。”

布魯克:“???”

布魯克:“你剛剛還點了頭!”

塞西爾滿臉的不高興:“可是狼人和吸血鬼可是死敵,我憑什麽救他。”

布魯克定定的看着他:“所以如果他出事,我也可以這樣和領主大人彙報?”

塞西爾篤定的說:“時飛才不會因為一個認識不到一天的小崽子生我的氣。”

布魯克:“真的嗎?”

他看向塞西爾。

塞西爾也看向他。

他們對視了有足足一分鐘,然後塞西爾率先收回了視線,若無其事的說:“他在集會所。”

他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布魯克立刻抱緊小狼人,連道別都來不及,頭也不回的往冰城跑去,徒留下塞西爾一臉委屈的站在原地,滿腦子只剩下一個悲傷的認知。

如果他真的不作為而導致那個臭烘烘的狼人死掉,時飛恐怕真的會生他的氣。

想到死女人将會一臉怒容的看着他,斥責他、驅趕他,只是因為一個狼人……

那場景光是想一想他都心痛的無法呼吸。

無奈之下,為了避免有可能發生的事,他只好将阿爾文的消息告訴了布魯克。

他太難了。

怎麽辦,好像更讨厭那個小狼人了。

果然是血脈中的排斥問題嗎?

不愧是血族的死敵!

塞西爾捧着一顆酸溜溜皺巴巴的心,腳下卻不慢的跑向時飛。

他已經聽到前方傳來的撞擊聲了,雖然知道死女人很強,但他還是怕她受傷。

這麽想着,他加快了腳步,幾乎是飛掠到了戰圈中。

然後就再也維持不住哪怕是表面上的冷靜了。

時飛當然毫發無傷,這讓他稍微松了口氣,可被時飛砸坐在地上,滿身焦黑狼狽的年輕吸血鬼,竟然該死的眼熟!

“布萊恩?”

塞西爾艱難的辨認出他的身份,震驚的說:“你還活着!”

……

布萊恩是誰?

布萊恩是塞西爾從小到大的玩伴、侍從、護衛,總之是艾德裏安家族裏,除了他親爹以外,同他最親近的一個朋友了。

可現在,他的朋友奄奄一息,失去了意識,看起來好不可憐。

但這說起來,也不能怪時飛。

布萊恩先襲擊的領民,時飛又不是黑暗領主,剿滅自家領地裏的黑暗生物無可厚非,誰又能想的到,襲擊者同塞西爾是舊識呢?

被塞西爾叫住,時飛向下劈砍的動作猛地一頓,劍尖堪堪停在了布萊恩的眼前。

她皺了皺眉,移開了重劍,問道:“你認識?”

塞西爾點了點頭,幾步跑過去,将完全大變樣了的布萊恩扶了起來。

吸血鬼一族,很少有不好看的,布萊恩從前,自然也是個帥小夥。

可此時此刻,被時飛好一通修理的吸血鬼,卻任是塞西爾這般戴着厚厚的友情濾鏡,也沒辦法昧着良心說一句好看了。

他的頭發不再柔順金黃,而是變成了枯草一般的土黃色,發尾變黑,打着令人窒息的小卷。

他的皮膚不再白皙,東一塊焦黑,西一塊青紫,像是打翻了調色盤,五顏六色,好不鮮豔。

他的嘴角腫了,眼睛腫了,顴骨竟然也腫了。

真的……好慘。

但與此同時,塞西爾心底又有一絲隐秘的欣喜。

時飛從來沒有對他下過這麽重的手,哪怕他襲擊了女仆麗芙,這是不是證明,自己在死女人的心裏,是與衆不同的?

懷着不可言說的欣喜,和對傷痕累累的布萊恩的心虛,塞西爾扶着他肩膀的手更輕柔了,他低聲的在對方耳邊呼喚,一遍遍不厭其煩的叫他的名字,以緩解自己重色輕友的愧疚感。

昏昏沉沉間,布萊恩只覺得一道格外熟悉的聲音持續不斷的在耳邊嗡嗡作響,就像一只擾人清夢的蒼蠅,又像是……他家殿下?

吃力的睜開腫了一圈的眼睛,他果然看到了他家殿下!

更加吃力的張開腫了兩圈的嘴,布萊恩眼淚汪汪的說:“殿哈,裏妹四嗚就方心惹。”

塞西爾:“噗。”

塞西爾沒忍住,被布萊恩的樣子和口音逗笑了。

布萊恩:“……?”

啧,無良殿下實錘了。

……

布萊恩被扶坐在大樹底下,愁的頭都要禿了。

他的左邊,是嘲笑他口齒不清的無良殿下,右邊則是恐怖又暴力的女領主。

兩害取其輕,他還是默默朝左邊挪了挪,緊緊的貼在了塞西爾的腿邊。

他想不明白,自己只是想好好的喝上一口血,怎麽就那麽難?

布萊恩最近悲慘的仿佛在做夢。

先是一向溫和的大殿下突然發難,帶領異族殺死了親王,血洗了艾德裏安家族的領地。

他拼死帶着殿下逃出城堡,把重傷的殿下藏好,他自己僞裝成殿下的模樣引開了追殺者,東躲西藏,直到今天,才勉強将對方甩開。

安全有了些保障,肚子便格外饑餓起來。

陰差陽錯來到這片荒蕪之地,他好不容易找到了食物,卻沒想到是一只難吃到極點的狼人,第二次出手,又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暴力女好一頓收拾。

簡直倒黴透頂。

他迫切的想要塞西爾帶他離開,但看目前的形式,似乎他家殿下,不是很想離開?

很明顯,塞西爾不想離開。

更甚至,他也沒有為布萊恩出頭的意思。

時飛把重劍重新背了回去,開始盤問:“他到底是誰?”

塞西爾不想說太多:“是我的朋友。”

布萊恩的嘴有些消腫了,聽到殿下這麽說,他感動的連連搖頭:“雖然殿下把我當做朋友,但我卻不會忘記自己的使命,您是我唯一效忠的主人,您是艾德裏安家族未來的榮光……”

塞西爾:“……”

塞西爾直接上手捂住了布萊恩的嘴。

“你可閉嘴吧!”

他直覺不好,小心翼翼的看向時飛,那個陰晴不定的死女人果然又沒了好臉色,正一臉探究的看向自己。

時飛挑着眉毛問他:“殿下?護衛?艾德裏安家族?”

你這信息量有點大啊。

而且……

“是誰說自己是流浪吸血鬼,沒有庇護,才會賴在我的領地,喝羊血也要留下來的?”

塞西爾:“……”

是他是他都是他。

掉馬來的猝不及防。

塞西爾低頭瞪向布萊恩,這坑主的倒黴孩子簡直快要把他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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