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接風宴結束的第二天, 時飛和管家就一起敲定了舞會的日期。
時間就定在五天後的晚上六點,地點還在舉辦接風宴的這個禮堂。
再見面時, 王子和公主已經看不出任何異樣了, 就仿佛前一天晚上宴會裏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
時飛領着兩兄妹在四處游玩, 當然,少不了總要摻一腳跟着去的塞西爾,四個人耗時四天,逛遍了領地裏所有值得一去的地方。
與此同時,管家則任勞任怨的通知各路大小貴族,為時飛擔任領主後舉辦的第一個舞會造勢。
第四天晚上, 時飛的導游生涯告一段落。
幾人回到城堡, 時飛讓兄妹兩個好好休息一天,以便明天晚上能在舞會裏玩得盡興。然後同吸血鬼道了晚安,便也回到卧室, 安靜的躺在床上準備入睡。
幽幽的月光透過珠簾,從窗口打下斑駁的光影,使人昏昏欲睡,時飛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哈欠, 眼皮漸漸沉重。
突然, 門口突兀的響起了一陣敲門聲。
時飛猛地睜開雙眼, 那裏面竟然十分清明, 不帶一絲睡意,完全看不出來她幾秒之前,甚至險些睡着。
掀開被子翻身坐起, 時飛看向門口的眼神滿是疑惑。
這個時間,難道是塞西爾?
可他們才告了別……
莫非是有什麽緊急突發的事情?
她趿上鞋子,懷着疑惑走到門口,“咔噠”一聲打開了門。
門外并不是塞西爾,出乎她的意料,那是自從回到城堡後,就再也沒出現的阿爾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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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你已經回去了?”時飛緊了緊臨時穿上的厚鬥篷,問道:“有什麽事嗎?”
阿爾文指着裏面說:“不請我進去嗎,走廊的風會不會吹到你?”
雖然白天很暖,但不知道是不是地域問題,這裏夜間的風卻常常又冷又冽,她穿的是方便就寝的長款睡袍,自然不太保暖。
時飛從善如流的讓開身子,請阿爾文進了屋,重新關上了門。
她卻沒有看到,關門的一瞬間,隔壁塞西爾的屋子裏,悄悄地探出了一顆腦袋。
那顆腦袋越探越多,緊接着拉出了一個人影,那人影放輕腳步,小心翼翼的挪到了時飛門口,然後側耳貼在門上,專心致志的聽起了牆角。
走廊的燈光打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的臉,赫然便是吸血鬼塞西爾!
時飛對這一切毫不知情,關上門後她又問了一次:“有什麽事嗎?”
阿爾文很少笑,但這時候卻淺淺的笑了起來,叫時飛無端端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便見年輕的牧師微微啓唇,說出了時飛絕對不想聽到的內容。
阿爾文:“我來拿我的報酬。”
時飛一愣:“報酬?”
阿爾文點了點頭:“之前救小狼人的那份布魯克付清了,我來拿治療安德烈的那份。”
時飛有種終于來了的輕松感。
她就說阿爾文會和她一起回城堡,一定不是回來看看這麽簡單,當時就覺得是來讨債的,果不其然,等她剛從外面回來,時間空閑了下來,對方就來了。
也正如她所料,阿爾文說:“我太困了,來城堡後就睡着了,等我一覺醒來,你就不見了。那時候去找管家,才知道你已經離開城堡,帶王子和公主去游玩了。”
時飛:“所以你一直在這裏堵我?”
阿爾文說:“說堵有點難聽,不過也差不多吧。”
行吧。
時飛已經看到對方的堅持了,也不說別的了,她直接問:“治療費一共多少?”
她現在雖然還不富裕,但冰城持續不斷的盈利,總歸讓她脫離了赤貧狀态,付一付治療費還是沒問題的。
總不至于城堡裏的廚師都付的起的治療費,她一個領主付不起吧?
哪怕時飛也知道,安德烈傷的比小狼人要重的多,恐怕花費要更為巨大。
但阿爾文卻出乎意料的搖了搖頭:“我不要你的金幣。”
時飛:“那你想要什麽?”
阿爾文猶豫了一瞬,還是說:“你的劍……”
“這不可能。”時飛斷然拒絕道:“它不可能給你。”
阿爾文:“不用給我,我只想借用一下,還會還給你,或者你有時間,也可以和我一起,我使用劍的時候你也在場,這樣總可以了吧?”
時飛搖了搖頭:“你還是換一個要求吧。”
阿爾文眼神暗淡了下來:“沒有別的了。”
時飛皺了皺眉:“你需要用我的重劍做什麽?難道沒有別的東西可以代替。”
阿爾文半真半假的說:“我有一個病人,被黑暗元素入侵的十分嚴重,簡單的拔除已經完全無法治愈,想要他活下去,就必須持續不斷的進行淨化,直至暗元素徹底消失。可惜我的魔力微薄,根本做不到這個。”
時飛有種原來如此的恍然感:“所以你才會在集會所拍下那麽多淨化藥劑和法杖?”
阿爾文說:“但那還不夠。”
時飛皺起了眉。
她和阿爾文算不上可以交托信任的朋友,充其量是個比較熟悉的陌生人,一把劍對劍客來說何等重要,怎麽想也不可能把劍借給他。
但不管出于什麽原因,冒險者三人組到底建造了冰城,給領地帶來了收益,緩解了時飛的困境。所以力所能及的忙,她還是可以幫一幫的。
聽阿爾文的意思,需要的是擁有淨化功能的藥劑或者武器。
時飛想了想,說:“雖然我的劍不能給你,但我可以去藏寶室幫你找找,還有沒有別的藏品,可以用來淨化。”
阿爾文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看起來不怎麽抱希望:“你的劍是我近一年見到的唯一一個,光系屬性和淨化效果這麽強的武器了,想要再找到第二個,太難了。”
時飛一頓,試探的問:“你說的,是我的劍?”
阿爾文:“當然,我懷疑這是一把聖劍的仿劍,所以才想找你借用一下,用這把劍,我的……病,病人,治療的時間應該至少可以縮減一半。”
阿爾文說起病人的時候磕巴了一下,顯然是在隐瞞什麽。
時飛沒有揪着這點不放,但也沒有因此答應他什麽。
時飛給阿爾文提供了兩個思路。
重劍是不可能交給他的,要麽就給她些時間,她會找到其他具有淨化功能的藏品武器當做替代。
又或者等她忙完這段時間,領地可以正常運作後,她能夠脫出身來,離開領地去他病人那裏看看,也不是不可能。
總之就是人在哪,劍就在哪,絕對不可以分離。
阿爾文情緒有些低落,但這種結果也不是沒有料到,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氣,強打起了精神來。
他剛想說些什麽,突然閉上了嘴,眼神一瞬間變得鋒利。
時飛問:“怎麽了?”
阿爾文回頭看了看門口,壓低了聲音說:“一股黑暗生物的臭味,我聞到了。”
時飛:“……”
城堡裏的黑暗生物,除了吸血鬼還有誰?
而會往她跟前湊的吸血鬼,除了塞西爾又還有誰?
答案是唯一的。
無聲的嘆了口氣,時飛放輕了腳步,順着阿爾文的視線,輕巧的挪到門口。
她擡手握住把手,而後猛地一下拉開了門,露出了維持着耳朵緊貼門板姿勢的塞西爾。
寒風迅速湧入,而随着冷冽的夜風而來的,是因為慣性,踉跄着歪進了屋的吸血鬼。
頂着時飛的怒瞪,塞西爾又往前走了兩步,這才堪堪停了下來。
似乎對迄今為止發生的變故還沒反應過來,塞西爾還有些尚在狀況外的茫然與無辜。
時飛最受不了他這幅無辜的表情,無奈的問:“你趴在門上幹什麽。”
塞西爾好險站穩,聽到時飛的問話,這才終于思維回籠,回過了神來。
唔……他這是暴露了啊。
都怪阿爾文的存在,他親和光魔法,正好克他,不然憑借黑暗生物的隐匿本能,怎麽想也不會這麽快就被發現。
好在他看了看時飛,又看了看阿爾文,确定他們既沒有言語不快打起來,也沒有衣衫不整做些什麽可怕的事,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時飛顯然還在等一個答案,塞西爾只好說:“還不是不放心你。”
态度還不錯的說完,他緊接着又略帶不滿的對阿爾文說:“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女孩子的房間裏去做什麽,不速之客?”
阿爾文同樣不滿的反擊回去:“我好歹是上門拜訪,真正的不速之客是你吧?”
塞西爾聽不了這個:“憑我和時飛的關系,這裏我什麽時候想來都可以。”
阿爾文好奇的問時飛:“什麽關系?”
時飛也一臉的茫然的重複:“……什麽關系?”
塞西爾得意的說:“神鳥認可的關系啊,時飛你忘了?”
阿爾文還在問:“什麽神鳥?”
他這一覺睡了太久,久到錯過了時飛離開城堡,自然也錯過了莫爾的婚禮,并不知道婚禮上報喜鳥分別落在時飛和塞西爾身上的事。
可時飛還記得。
不僅記得,她還完全沒有當一回事。
她一直以為婚禮上的報喜鳥環節,不過是一種美好的祝福,沒人會當真,可眼下來看,塞西爾可能不是這麽想的?
那他是怎麽想的?
總不能因為報喜鳥,真的覺得她将來會嫁給他吧?
這也太誇張了。
屋裏的氣氛有點尴尬,阿爾文也就不想多留了。
他心不在焉的看了下時間,和時飛告了別:“我先走了,你休息吧。至于報酬,那就先幫我找找別的藏品吧,如果找不到,你能陪我回一趟家嗎?”
時飛明白了:“所以那個病人是你的家人?”
阿爾文沒有否認:“可以嗎?”
時飛猶豫了片刻,還是點了頭。
送走了阿爾文,房間裏就只剩下了塞西爾。
時飛皺了皺眉,為了以後相處能更自在,還是和他解釋起來:“報喜鳥就只是一種普通的鳥類,連魔法親和力都沒有,自然不會真的是什麽神鳥,婚禮上報喜鳥的環節,也不能當真的。”
塞西爾敏銳的察覺出了什麽:“你為了躲開我,連這種謊都能撒?”
時飛無奈的說:“你不是人,所以不知道,這個真的沒人信的。”
塞西爾:“我怎麽覺得你在罵我?”他咕哝道:“而且整個婚禮現場的人,除了你沒人不信了。”
時飛:“……”
塞西爾:“我不管,你得對我負責。”
時飛:“?”
對話開始進入時飛聽不懂的環節,她看向塞西爾,一時無言以對。
好在塞西爾似乎不需要她的回應,而是自顧自的說道:“所以作為負責和補償,明天的舞會,你得和我跳舞。”
時飛恍然大悟:“你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舞會吧?”
塞西爾默認了。
時飛松了口氣:“因為你是吸血鬼,怕沒有舞伴?那也不用提什麽神鳥啊,我早就把你當做最好的朋友了,這點小忙怎麽可能不幫。”
塞西爾一愣:“我不是因為這個才……”
時飛打斷了他:“第一支舞?”
塞西爾立刻被轉移了注意力:“當然是所有的!”
時飛:“前三支舞。”
塞西爾還想再說什麽,緊接着就被時飛無情的鎮壓了:“就這麽定了,好了,很晚了,快回去睡覺。”
連推帶搡的把吸血鬼趕出了屋子,時飛“嘭”的一聲關上了門,将塞西爾關在了門外。
塞西爾撓了撓頭,總覺得哪裏不對,自己好像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但思來想去,前三支舞雖然不讓他十分滿意,卻也不是不能接受。
大不了他在前三支舞裏想盡辦法耗費時飛的體力,讓她不跳其他的舞,不就相當于變相達成了他一開始的目的了嗎?
這麽想着,塞西爾松了口氣,安心的回了自己的房間,上床關燈閉眼睡覺,一氣呵成。
而把吸血鬼趕走的時飛,卻沒有她面對塞西爾時,看起來那麽輕松。
她情商是不高,可也不是完全沒有。
雖然也算是找到了理由,看似合情合理的解釋了塞西爾的異常,但不得不說,被她下意識排斥的另一種可能,卻一直锲而不舍的冒出頭來。
塞西爾不會真的……有那麽一點點喜歡自己吧?
時飛打了個哆嗦。
那她喜歡他嗎?
時飛審視自己的內心。
應該不喜歡吧。
但其實也不讨厭。
最重要的是,她滿心滿眼裏除了練劍,就只剩下建設領地好日進鬥金了,根本沒有談感情的時間和想法啊。
再說了,自己三個世界加在一起,都快要五十歲了,就算未來某一天,真的想要觸碰感情了,也不能老牛吃嫩草吧?
唔……
等一下。
塞西爾好像是783歲來着?誰是嫩草誰是老牛,還真不一定。
啊……她想這個做什麽?
時飛煩躁的抓了抓頭發,現在該想的明明是下一步怎麽辦。
接受吧,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但你說拒絕吧……塞西爾也沒明确告白過啊。萬一是她自作多情,那就搞笑了。
而且如果真的拒絕,以後的相處會不會變得尴尬?
時飛一時間竟有些猶豫。
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猶豫和不想拒絕意味着什麽,硬生生給自己貼了“拒絕戀愛”标簽的時飛,深深地嘆了口氣。
解決的辦法好像除了縮回殼子,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以外,沒有別的了。
時飛躺回床上,默默地把被子拉過下巴,拉過鼻子,再向上,直至蒙住了整張臉。
就這樣吧。
塞西爾就是為了舞伴的問題,才胡言亂語的。
縮頭烏龜時飛,在線自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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