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朋友之情二

進了門，佟澤把東西放在餐桌上，然後直奔卧室，原本敞開的門突然變成虛掩着，佟澤先敲了敲門，沒有人應，他提高聲音喊了一聲文翎的名字，依舊沒有動靜，佟澤只好推門進來，發現床上并沒有人，倒是浴室傳來水流的聲音。

佟澤想敲一敲浴室的門，想了想後還是作罷，他喊了一聲文翎，裏面的水聲漸漸停止，然後傳來一聲低聲的應答。沒過多久浴室門就被打開，文翎換上新的睡衣，赤腳走了出來。

他的頭發上還帶着水珠，滴落下來浸濕了後背的衣領，黯淡的眼神似乎也比上午亮了些許，看到佟澤他微微扯起嘴角，算是一個勉強的笑容。

“把鞋穿起來吧？”佟澤看他完全不顧自己還在生病，不禁有些生氣。

文翎愣了下，然後穿上拖鞋：“出了很多汗，我覺得不舒服。”他的嗓子一如既往的嘶啞，倒是精氣神比之前好多了。

“我給你帶了午餐，你要不要來點？”佟澤靠在牆上朝餐廳擡了擡下巴。

文翎垂下眼眸片刻，随即又擡起，定定望着佟澤許久，久到佟澤面上有些發熱，他讀懂了對方的眼神，有歉意，有感謝，還有感動。

佟澤不是一個煽情的人，那會讓他不自在，所以他繞到文翎身後，自然的推着他往前走，直到餐桌前停下，他拉開椅子，讓文翎坐下，然後到廚房，又給他倒了杯溫水，最後才在他對面坐下。

天氣炎熱，粥冷得慢，文翎低頭拿着勺子慢慢攪拌，海鮮的鮮香趁機往四處蔓延，他沒有着急喝粥，而是先喝了一口水，然後雙手微微握拳，放在膝蓋上，望着佟澤欲言又止。

佟澤看着他緋紅的臉，唇色也比昨日初次見面鮮紅的多，他知道這是發熱的緣故，但是看起來卻比平時的他，鮮活的多，因為高熱而微微發紅的眼睛，反而讓人看起來有些覺得楚楚可憐，最終，在文翎準備道謝的前一秒，佟澤打斷了他的話。

“首先，你不用跟我道謝，昨天你幫了我，我們就扯平。其次，我以前就是學醫的，所以這純屬職業習慣，最後，這兩個碗你洗，多喝熱水，就這樣，我家還有事，就先走一步。”說完，佟澤便逃之夭夭。

文翎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他昨天幫了佟澤是沒錯，但是最後他請了自己吃飯，這樣算起來，他還是欠了佟澤，而人情債，總是格外難還。

海鮮粥比想象中的味道還要好，哪怕是他毫無胃口，也忍不住多貪了幾口，湯倒是比較清淡，文翎喝不太習慣，但是一場大病，到底是消耗了大量的能量，他把湯全部都喝完，然後把沒動幾口的粥放進了冰箱，這樣充滿心意的粥，倒掉太可惜。

床邊角落還留着佟澤的醫藥箱，文翎打開蓋子，裏面有一些基本的醫藥用品，他從床頭櫃裏拿出紙筆，把箱子裏有的東西的商品名都抄了下來，經歷這一次事後，他才覺得某些事情未雨綢缪總歸是不會錯的，愛惜身體是其次，給別人添麻煩，才是真正讓他過意不去。

退燒藥包裝撕開一半，文翎認真看了看，這個藥還是新開封的，他在紙上做了标記，準備買盒新的還給他。收拾好東西，文翎繼續躺到床上，他還未這麽快複原，總覺得躺着更舒服些。可惜他睡得太久，一時之間又睡不着，此時此刻，他才發現家裏窗戶都打開了，雖然炎熱，但是空氣卻清新不少。但是他怕熱的毛病又犯了，文翎不喜歡出汗粘膩膩的感覺，所以一直把空調打得很低，他感覺自己隐約又有些出汗的跡象，便又把門窗都關了起來打開了空調，想起自己還在發熱，就象征性的調高了兩度，沒過多久果然覺得比之前舒服多了。

可惜還沒舒服太久，一通電話便讓他的心情直線下跌，半年不曾聯系的家裏人，突然給文翎打了電話，他的弟弟文好，高考完了要來這邊找他玩。還來不及拒絕，就被一槌定音，挂了電話。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嚴重嘶啞的聲音。

Advertisement

文翎不禁陰郁的想，不如重新換個號碼，讓那些人永遠找不到他。但這只是他一霎那的想法，他做不到那樣絕情，哪怕他不被關注，依舊還是會每個月打去生活費，就算在失業期間，也從不間斷。以前他還會憧憬，自己的付出會得到怎樣的回報，後來才知道，有些感情，沒有就是沒有，但憑你再怎麽努力，還是無法得到。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文翎的發熱，降下又複升，一周末時間，就這樣被耗光。期間佟澤再沒來過，這正合他意，兩人本就只是鄰居，說是陌生人也不為過，而讓一個陌生人，為自己勞心費力，這是文翎萬萬不願意的。

工作日，文翎沒有請假，依舊拖着生病的身體上班，他本來就話少，和同事的關系也不親近，直到下班也沒有人發現他生病了，文翎自己更是無所謂，他買齊了需要的藥，然後回家提着藥箱，拎着碗就來到佟澤家門前。

在這裏住了這麽久，他還從來沒按過別人家的門鈴，甚至連交談都沒有，第一遭登門拜訪，多少讓文翎不自然，好在這只是片刻的感覺，他雖不善交際，卻也不會懼怕。

不巧的是，文翎按了幾次門鈴都無人應答，他掏出手機，已經六點半了。既然如此，文翎只好打道回府。

“你已經好了嗎？”正當文翎開門時，就聽見佟澤的聲音，他轉頭看去，佟澤正提着菜從電梯裏出來，挑眉望着自己。

佟澤走過去，看着文翎手裏的東西道：“這好像是我的醫藥箱。”

“是，準備拿去還給你，還有碗，剛才你不在家。”文翎解釋。

“那進來坐坐？”佟澤打開門邀請他。

文翎猶豫片刻，最後還是進了門。佟澤先把空調打開，然後讓文翎在沙發上坐會，自己則是提着菜進了廚房。茶幾上放着電腦，旁邊還丢着幾本醫學期刊，文翎随手拿起一本翻了翻，對其中的專業術語一頭霧水，期刊下面還壓着一塊胸卡，胸卡上面寫着臨床系，職位是講師，照片上的佟澤面無表情，嚴肅又深沉，與平常的氣質大相徑庭。

等佟澤端着水出來，他已經取掉了領帶，襯衫上面兩顆扣子也被解開，露出小片白嫩的皮膚，這是長年不見太陽的緣故，文翎自己也是如此。他把其中一杯遞給文翎，自己拿着另一杯一飲而盡。

“我買了魚，你喜歡清蒸還是紅燒？”佟澤坐下靠在沙發邊，撐着腦袋笑盈盈的看着他。

“我只是來還東西而已，您太客氣了。”文翎下意識就是拒絕。

“哇，你也太無情了吧，我好在也幫過你，你就這麽幹脆的拒絕我。”

“不是，我只是不想給你添更多的麻煩而已。前天的事很謝謝你，按理來說應該是我請你吃飯的。”

“随便你怎麽說，反正你就是拒絕了我，拒絕了一個對你有恩的人。”佟澤攤手，無辜的看着他。

文翎聽完不禁語塞，明年他是來道謝的，卻成了如此境地。

“算了吧，你既然不願意，我勉強也沒意思，你走吧。”佟澤面無表情的随手拿起雜志，不再看他。

文翎如坐針氈，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佟澤合起雜志，笑眯眯的靠近文翎，然後一只手大大咧咧搭在他肩上：“叫你吃飯你不吃，叫你走又不走，你怎麽像個小女生一樣別扭啊。”

文翎拿他沒點辦法，只好靜靜的看着他，以表達自己的無奈。佟澤全當他答應了，哼着小曲就進了廚房，随即又探出頭來道：“你不用覺得拘束，電視電腦你自便，有事可以叫我。”

文翎實在坐立難安，他走到廚房門口，看到佟澤正在清洗魚塊，文翎猶豫再三，最後躊躇道：“你不用這麽客氣，我真的很感激你，說來應該是我……”

“你是不是沒什麽朋友啊？”佟澤關掉水，打斷了他的話。

“什麽？”

“我說你沒什麽朋友。”佟澤擦幹淨手上的水，認真的對他說。

文翎有些尴尬，只好勉強一笑。他其實也不在意這些事情，有沒有朋友，好像也不是件很慘的事情，只是被人這樣直截了當的說出來，有些難以回應。而且，他明白自己性格中有某些缺陷，是妨礙感情長久的重要原因，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都是如此，這些缺陷很難改變，他不想改，也改不了。

“無端端為什麽說起這個。”

“沒什麽，就是，我來當你的朋友，你覺得怎麽樣？”